鸩鸢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全本书屋qbshuwu.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晨曦的阳光穿透阴冷的空气,钻进了厚重窗帘的缝隙,投射了一束有些刺目的光线在床上,莫漓张开了眼睛,被光刺得眼睛酸蓄了水光,短暂的不适后她适应了这束光芒,窗帘厚重也难阻挡全部的光明,她能看清房间里的一切。
明诚趴在床边睡得很熟,不曾察觉天亮,不曾察觉他身上滑落的毛毯,亦不曾察觉轻抚在他脸颊上的手。
一夕安寝,奢侈如金。
在他们踏入军校时,未来便遥不可期,再美好的憧憬,抵不过突遭的变故。普通人还有的选,而他们似乎是走上了一条陡峭的山路,两边皆是悬崖,稍有不慎便万劫不复。
岁月的刻痕,坚毅的线条下是铮铮铁骨。她仍记得初次见明诚时的情景,清俊如翠竹。时光如流水,将尖锐的棱角打磨的圆滑,有些人变成了细软的松土,有些人变成了圆润的硬石,有些人融入污浊的水中不改初心。
莫漓忽然记起在她登上飞往巴黎的飞机前,王天风揉着她的头发,说不想让她长大时的期许,眼角一滴泪悄然滑落没入发中,她极轻的叹气,叫醒了明诚。
还有很多事要做呢。
两人在酒店门口分手,莫漓目送明诚开车离开,自己也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着。走了一个小时多,她总算到了照相馆。郭骑云看着莫漓仍穿着昨日任务时的着装,疑惑但也没说什么,面无表情的将电文本递给莫漓。
“看看吧,别生气。”
虽然徒劳,还是啰嗦了一句。
入眼的第一条电文便是摆渡,下一秒电文本被狠狠的砸在了桌上冒着热气的咖啡杯上,瞬间白瓷碎片与褐色的液体飞溅,蜿蜒桌边滴滴答答的落在地板上。
郭骑云手脚麻利的将抹布扔在地上遏制液体随意流淌,莫漓犹不解气,从牙缝里狠狠挤出“死”两个字,又耐着性子拿起来看完时间地点,‘撕拉’一声扯了电文纸就扔进了壁炉里。
“每次火气都这么大。”
郭骑云小声的叹了一句,心道:幸好没铺地毯。
纸张在火中绽放出一道短暂而明亮的火焰,莫漓看着壁炉的火光,红色的火焰驱散了寒冷,她看着电文本的第二条命令,却觉得嘲讽。
“我们入军校时曾宣誓保家卫国驱逐日寇……”莫漓扭头看着郭骑云,指着壁炉道:“这也算?”
“我们没得选,服从命令也是我们……”
“我们不是提线木偶!”
莫漓打断郭骑云的话,怒喝道。
“你好好说,注意你的嗓子。”
听莫漓喊得破音,郭骑云无奈地说道。
莫漓深深喘了几下,长长呼了口气,勾着唇角嘲讽道:“我们没得选呢,是我自己忘记了。又不是第一次做这事了,怎么倒像是明台的脾气一样了。”
说完,颓然的坐在椅子上。
“你若是告诉明台是把他往死路上逼!”
郭骑云听出了莫漓的话外意,连忙说道:“他什么脾气你还不知道吗?!”
“纸里包的住火吗?如果按照这个频率下去,明台早晚得知道!到时候他指不定闹出什么事来!”
莫漓连眼皮都不抬,语气冷冷的。
“阿漓!”
“我知道。”
莫漓烦躁的抬眼看向郭骑云,见他眉头紧皱,放缓了声音,又说了一遍:“我知道。”
明台和于曼丽来照相馆时,莫漓和郭骑云各自坐在各自的椅子上,一人翻着一本书,碎了的咖啡杯仍摆在原处没有收拾,咖啡印渍却干了,粘在桌上。
“你们俩这是怎么了,世界大战啊?”
明台打趣了一句,拾起桌上的电文本,背后的皮面粘在桌上,拉出了一些丝丝,明台扬扬眉,先看向了电文本的内容。莫漓看着于曼丽,嘴角一撇,于曼丽便猜到了几分,用嘴做了‘摆渡’的口型,莫漓点头,于曼丽眉头皱了起来,莫漓轻轻摇头,眼睛往明台那里溜了一下,于曼丽又舒展了眉头,原本上扬的唇角却抿了起来。
第二条电文是命令。让他们务必夺取关于第三战区的战略部署文件。依照于曼丽从陈炳处拷问来的信息,这些机要文件都在海军俱乐部的机要室的保险柜里。特高课即将在海军俱乐部举办一场和平共建的舞会,明台已经设法弄到了一张邀请函。
于曼丽把明台画好的地形图铺展开在桌子上,将自己考察到的格局一一做了描述。听完明台的分析,莫漓率先提出了反对的意见。
“之前樱花号的行动,登车的只有你,但我们还能有第二种方案仍能炸了车。这次舞会的请柬只有一张,且参加舞会的基本上都算是高级官员,外围必然会有很多日本人把守,我们进不去场子,外围也很吃力,我不建议冒险。”
“我们哪次行动不冒险。”
明台不在意的说道。
“全是日本人,若是露出马脚,得不偿失。”
郭骑云更擅长地势分析,“房屋结构不适合撤退,楼梯间的空隙也不够宽敞,阳台狭小,唯一能隐藏的地方也算是屋顶,日本人恐怕也不会遗漏这个位置。”
“若是发生变化,我们很难在第一时间知道,因为外围必定会驻扎不少士兵,没办法策应。”
于曼丽接过话说道,“那个女地下党不是有一份情报吗?”
说着便将几张照片摆在众人面前。
这说的是几乎要把自己搭上的程锦云费力拿到的那份军需采购单,除了陈炳这个人之外,双方侧重的皆是那份战区兵力部署情报所在的保险箱。莫漓几乎是瞬间便明白了于曼丽的想法,明台稍稍落后了半拍,也反应过来了。
“这份军需单?”
郭骑云仍没想到,疑惑的问出声。
“有起点就有终点。”
“明白了,但这样并不准确。”
从运输部的发车记录中获得这些物资的运送终点,根据物资数量推测兵力部署。虽不失为一种方案,但不如文件来得准确。
“若是没法安全获得情报,这是备用方案。”
莫漓淡笑道,“陈炳的死虽然没有曝光,但他失踪却瞒不了多久。南田洋子那么精明,没准儿准备了一份假情报呢?一份虚假的文件,短时间内就能准备好,运输队不直接隶属于特高课管辖,那是军方的,这方面倒是容易被忽略掉。”
“所以你打算做两手准备?也是,用行车记录来确认兵力部署的准确度,也是一个方法。”
郭骑云点头道。
“这倒是个好方法,不过我还是要去海军俱乐部。”
明台认真的依次看过他们,目光最后停留在了于曼丽身上,“我自己去,你们都留在这里等消息。”
“明台!”
于曼丽瞪着明台惊怒的叫道。
“我会好好回来的,我们准备了那么久,总不能不试试看就放弃吧。”
明台微微扬着嘴角,认真的说道:“若是情况艰难,我会放弃这次任务。”
又看向于曼丽,笑道:“我还得留着命娶你呢,怎么会让自己有事!”
####
即使明台不许他们跟上,他们也都等在了距离最近的位置。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湿冷的寒意直钻骨头,等待时无所倚靠,墙壁都冷的冻骨,三人的对话也只围绕着时间,更多的时候都是在盯着遥远的灯火。
哨声响起,远远便传来了骚乱声。原本守在门口的日本兵一股脑儿的往海军俱乐部里冲,没一会儿,从军部又开来了一批骑摩托的日军,整个街道原本就人烟稀少,这下更是除了日军无人再走。
于曼丽遥遥看着,眼眶渐渐红了,身上也开始颤动起来。莫漓一直都是最关注于曼丽的人,第一时间便扶住了她的肩膀:“没事的!相信他!”
虽然这么说,心里也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郭骑云却摸出烟火点了起来,想用这种方式来压抑自己焦急的心。
三人竭力克制情绪波动,死死等在门口看着,一辆救护车呼啸而来,路过他们身边卷起一阵尘土飞扬,没一会儿,象征76号的运输车也呼啸而过,让三人心不免一沉。
“咱们先回去吧,没准儿明台已经回去了。”
好半晌,郭骑云掐灭了烟头,扔在地上说道。地上已经零星散着十几个烟头,莫漓这才晃过神来他们等了很久。
“走,我们回去。”
于曼丽却是第一个响应的,她头也不回的疾步走着,手紧紧攥成拳,压着自己不跑。莫漓跟郭骑云走在后面,紧跟着于曼丽。
回了照相馆,门依旧锁着,没有灯火亮着。于曼丽几乎要跌倒在门口,郭骑云快步上前扶了一把,莫漓摸出钥匙开了门,于曼丽推开了郭骑云,踉跄着进去把自己甩进了椅子里,随后眼巴巴的盯着门口。
莫漓进了厨房烧水,熬了一锅红糖姜水,端出来时只见郭骑云也和于曼丽一样搬着椅子对着门口看着,强制塞给他们一人一杯,郭骑云也没嫌弃是女人喝的,两人一人灌了一杯下肚,又都眼巴巴的等着。
莫漓索性也搬了椅子,又上楼取了毛毯,一人一条的盖着,三人就这么等了一夜,明台都没回来,当阳光洒进屋里时,枯坐一夜的三人都有些恍惚。
莫漓和郭骑云都看着于曼丽,于曼丽仍巴巴儿的看着门口,仿佛明台下一刻就能推门回来。郭骑云深深叹了口气,看了莫漓一眼道:“我们得抓紧时间了。”
话音一落,于曼丽一颤。
这话是说要准备转移了。明台一夜未归,不管是殉国还是落在日本人或是76号手里,结果已经注定。于曼丽都懂,她一直坚信明台无事,却因为郭骑云这句话心里一空,几乎要从椅子里滑落在地。
莫漓按着扶手起身,又跌回到椅子上,脚麻木的仿佛是别人的脚一般不听指挥,差点扭到。她捶了几下,用手扳着活动活动,才觉得好了一些,又站了起来,将那壶还剩一半已经冷透的姜茶提了起来准备去倒掉,此时门却开了,壶便掉到了地上,姜糖水淌了一地。
“你给我收拾干净再走!”
莫漓狠狠甩下这句话,噔噔噔上楼回了房间。郭骑云也很识趣的将大厅让给了刚刚回来被莫漓突然爆发弄得一头雾水的明台和从明台进门就几乎将眼睛贴在明台身上的于曼丽,心神一松浓浓的倦意也涌了上来,打着呵欠回房间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