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嫣儿这一招可谓稳准狠,打在范闲的七寸之上,范闲甚至觉得这个女人在一定程度上都摧毁了自己的精神。
让他清醒又被逼无奈地做出了错误的选择,在良心的谴责下彻夜难眠。认清了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高尚,也知道了原来刚正不阿,大义灭亲是一件那么困难的事情。
范闲清楚地认识到自己已经辜负了信仰,但他甚至没时间去为之哀悼,因为当务之急是要保全范思哲,保全整个范家。
范闲想到太子曾经说袁梦是靖王世子李弘成的人,而李弘成又对李承泽马首是瞻,虽然袁梦只是抱月楼的一个管事,可现在她可以说是这件事唯一的突破口了,于是范闲找来邓子越,吩咐他将袁梦与二皇子府的关系散播出去。
谁知道邓子越听过这个要求后,脸上的神情却变得十分奇怪
“大人,袁梦虽然曾是靖王世子的枕边人,可是早在半个月前,关于抱月楼的流言刚传出那阵子,靖王世子就在楼前表示不知她居然是这样蛇蝎心肠的女人,与她一刀两断了。”
“那袁梦当晚就在抱月楼上了吊。”
所以说再传这些流言根本就没用!
范闲悚然一惊“这事我怎么不知道?不对!我不是叫人把楼封了吗?”
“对啊,所以靖王世子没进去,他是站在楼下喊的啊,好些人都听见了。”邓子越见范闲脸色不大好看,声音弱了下来“兴许是之前大人忙着查贪腐,这种男女之间分分合合的事,也没人会在鉴察院多嘴。”
眼前的事物突然就变得模糊起来,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晕过去前范闲还在迷迷糊糊地想,果然是林嫣儿,她做事从来都滴水不漏,怎么会留下破绽。
第二天范家父子双双告病没去上朝。
范建是装出来的,范闲却是真真正正被林嫣儿气到了内息紊乱。
把人往死里逼,不留活路。原来她那天不是在放狠话,而是说真的。
她不但爱干这种事,还很擅长,是个中翘楚。
可事情不是逃避就能解决的,在范闲养病期间,刚正不阿的赖御史硬生生从查贪腐的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写了份关于抱月楼的折子递上去,他的举动好似打开了什么缺口,一时间参范家仿佛成为了朝堂上的某种风向标,在京兆府尹将事情上达天听之前,庆帝就知道了所有来龙去脉。
只要那几个抱月楼打手的证词一交,任谁也无法替范家翻案。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
海棠朵朵的信传来得及时,随着信一起回来的还有不省人事的范无救。
一个计划在心里渐渐成型,范闲在灯火下坐了一夜,直到第二天天亮才终于下定决心吩咐了下去。
既然林嫣儿没有破绽,那他就给她造一个破绽出来
那几个抱月楼的打手必须死。
范闲反复对自己说这是特殊情况,被逼无奈,那些打手死有余辜,可又觉坐立不安,好像内心深处一直有个细微的声音在反驳这些理由。
你不是说遵法如仗剑吗?怎么也开始做这种栽赃陷害的事了?你这个样子和自己从前看不惯的那些人有区别吗?
心浮气躁之下,他突然很想见见婉儿。
顾不得自己刚告了病,范闲匆匆赶到婉儿的郡主府。
他有些激动,毕竟这是从北齐回来后第一次与自己的心上人见面,然而这份激动只维持到了范闲走进会客厅之前。
林嫣儿自从出宫建府后,每隔七天都会来看望姐姐,和她说说话,风雨无阻,不曾间断。
范闲时间挑的不巧,这正是又一个七天,甚至李承泽也来了。
“我就说让你先回去,换个时间再来吧,让你走那么快,拦都拦不住。”叶灵儿提着那把早就磨得锋利无比的刀跟着范闲走进来,无奈又同情地看着范闲。
别人不知道就算了,她作为婉儿最好的朋友怎么可能不知道范闲和二皇子势力的博弈,这下好了,仇人相见不得分外眼红。
范闲的眼红没红,叶灵儿是没有第一时间看见,但她却知道,自己的脸肯定是红得不像样子了。
因为林嫣儿走到了她面前,用那双秋水般脉脉的眼睛注视着她,这让叶灵儿有了一种被蛊惑般的感觉,以至于没有反抗任由她拿走了自己手中的刀。
然后
林嫣儿上前抱住了她。
“对不起。”她语气十分愧疚,叶灵儿却在晕乎乎地想:你对不起我什么了,我怎么不知道?
“之前陛下在家宴想要为你和表哥赐婚,我是真的想要杀了你。”
“可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所以对不起。”林嫣儿轻轻说。
“没……没事,反正你也没真的杀我。”叶灵儿有些急切地说,她只是婉儿的朋友,和林嫣儿并不熟悉,以前只觉得她性子淡漠,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没想到竟然这么……香。
真的好香,清清淡淡,沁人心脾,叫叶灵儿忍不住偷偷深呼吸。
“到底是我与表哥连累了你。”林嫣儿忧愁地蹙着眉“太子哥哥他,做丈夫……不是个良人。”
“所以我想拿刀逼他退婚。”叶灵儿盯着那把被林嫣儿扔在地上的刀,说得颇有些恶狠狠。
林嫣儿不认同地摇头“那叶家呢?用刀指着储君可是大罪。”
“那我难道这就要因为陛下的一句话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吗?”叶灵儿骤然泄了气。
“没关系,我会帮你,咱们一起想办法。”林嫣儿直视着叶灵儿的眼睛,诚恳说道。
被这样一双美丽的眼睛关切地看着,任谁都会下意识打开心防的吧,所以叶灵儿晕乎乎地点了头。
她没有发现,从泾渭分明的“你我”到亲密无间的“咱们”,林嫣儿只不过用了几句话的时间。
等林嫣儿与叶灵儿的一番交谈结束,李承泽才举起酒杯与范闲打招呼“这是来看婉儿?真是缘分,我与表妹也刚来不久,刚才还提起你了呢。”
他笑着指指范闲“你这人,就是不经念叨。”
“哦?不知殿下与郡主和我的未婚妻都聊了些什么?”范闲也跟着他笑。
林嫣儿坐回李承泽身旁“不过是些以讹传讹的闲话,比如司理理,比如海棠朵朵,比如秦老将军夸你给庆国长脸,哦对了,还有抱月楼。”
“不过你别误会,表哥是相信你的,一直在为你解释,抱月楼的产业是范思哲的,与你无关。”林嫣儿看向婉儿“姐姐,你不要怪小范大人。”
“原来是这样。”林婉儿神情淡淡,不多做回应。她虽单纯善良,但也自小在宫中长大,对人的情绪还是十分敏感的,况且嫣儿是她的孪生妹妹,她又怎会一点都不知道她的手段。
“他偷偷放范思哲走,也情有可原,毕竟血脉相连嘛。”李承泽劝完,又有些犹豫地感叹“只是这产业终究残忍了些,这两天还有个女子,被害了父亲,在大雨中敲响了京兆府前的登闻鼓。”
“这人命啊,还是要敬畏些。”林嫣儿又做出她那惯常的、假惺惺的悲悯神情“小范大人,你从此就改了吧。”
你从此就改了吧
这是《红楼》中林黛玉的话,她怎么配说这话的。
范闲被恶心了个半死,他顿时怒从心头起,再也压抑不住,噌一下从轮椅上下来,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将轮椅砸向李承泽和林嫣儿方向。
“表妹!”李承泽将林嫣儿扑倒在自己身下。
木制的轮椅砸上他们头顶的屏风,砰的一声散了架,碎裂的木块与木屑落下来,落到两人的衣襟上。”
“表哥,你有没有事。”声响过后,林嫣儿慌张地在李承泽身上摸索,声音颤颤,似乎都要哭出来了。
“我没有事。”李承泽任由她摸索着,他知道表妹不确认清楚是不会安心的。
长呼一口气,李承泽轻轻捏去她头发上的木屑“别怕。”
“范闲,你想当众谋害皇子吗!”放下心后,林嫣儿仍紧紧攥着李承泽的衣襟,趴在他的怀里,脸却望向范闲,目光阴恻恻地厉声诘问。
“我这些日子真气出了些问题,总是控制不住。”范闲悠然坐下“一时手滑,对不住。”
“姐姐。”林嫣儿看向婉儿,泫然欲泣。
婉儿刚睁开因惊吓而紧闭的双眼,就听见嫣儿用胆怯而无助的声音唤她。
纠结了片刻后,她选择移开视线“没事就好。”
一边是她的爱人,一边是她的妹妹,林婉儿不希望任何人受伤,所以她只能装聋作哑,说句没事就好。
林嫣儿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无比,嘴唇颤抖几下,眉心微动,显露出几分茫然和无措,眼里的秋水盈盈也骤然破碎,她闭上眼,胸口起伏几下,说“我知道了。”
她将脸埋进李承泽怀中,深深地吸气。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姐姐喜欢范闲就像她自己恋慕表哥,她不该将姐姐卷进来,不该硬是逼姐姐做选择。
是她不对,她……不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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