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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分钟后，两人一同出门。
诸伏景光跟着麦芽来到了商店，买了新的速写本后，麦芽径直上了刚好路过的一辆公交车。
他们并排坐在公交车的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随着人数增增减减，到了以后，除了司机，车内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诸伏景光问：“我们要去哪里？”
麦芽威士忌仿佛听不到外界的声音，只是定定地看向窗外，没有给出任何回答。
于是诸伏景光也不再询问。
他模糊地感受到了麦芽身上的异常，或许那个人根本就并未对此加以掩饰，到达日本境内后，麦芽的个性仿佛瞬间扭转，变得格外冷淡且周身萦绕着几乎要凝为实质的厌烦，跟在美国时会带着他外出写生的状态截然相反。
在北海道时他以为麦芽的态度是在展现对他的厌恶，到达东京后这种既视感更加清晰，现在看来，麦芽反而更像是因为不喜欢日本才骤然冷淡下来。
他想起过去的认知中的麦芽威士忌，在日本待了三个月就拿到了代号，紧接着就离开日本前往美国，自此常年在欧美活动。
麦芽对日本有什么偏见吗？还是在日本发生过什么令他不喜的事情？
不过有一点要注意，这种带着压抑的状态下，更要谨慎行事，不能激怒麦芽。
最终他们在终点站下了车。
公交车晃晃悠悠地原路返回，诸伏景光和麦芽一起站在公交站牌下查看位置，他怀疑麦芽很有可能只是随机上了一辆车，根本没有固定的目的地。
这对一个酷爱画画和登山的年轻人来说不是很难理解，少年时期，他也曾以这样的形式散心。
诸伏景光转身眺望了一下周围，说：“那边好像有海，要去看看吗？”
麦芽的耳朵仿佛能自动过滤掉外界的声音，没有回答，站在公交站牌前又看了一会儿，自顾自地选了一个方向。
于是诸伏景光只好跟上去。
这里是东京的近郊，无论是从时间还是地点来分析，这里都不是看风景的好地方。
海岸边没有柔软的沙滩，只有细碎的沙砾和凌乱的碎石，麦芽威士忌爬上了一块临海的巨型礁石，拿出新买的速写本，又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支铅笔。
诸伏景光倚靠在那块奇形怪状的礁石旁，聆听着海水流动声以及海风之中夹杂着的不甚清晰的来自笔尖和纸张摩擦产生的沙沙声。
又过了一会儿，他才慢半拍地察觉到几分不对劲。
他翻上那块礁石，才发现上面只剩下一本速写本，他翻开看了看，上面的画大概就是海面的雏形。
诸伏景光借着高处环望了一周，目光迅速锁定了随着翻涌的海水起伏的人影。
他试探性地喊了一声那人的名字，声音却被稀释在了海风中。
纠结了几秒钟，他脱下外套，冲进冰冷的海水里，奋力游过去，成功抓住了如浮萍一般随着浪花漂远的麦芽威士忌。
诸伏景光松了口气，正准备将麦芽带回岸上，一只手臂猝不及防地伸出来箍紧他的脖子。
“麦——”
震惊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海水涌进鼻腔，窒息感不止源自被海水封闭的口鼻，也来自死死锁住他脖子的那只手。
氧气愈发稀薄，冰冷的海水正在掠夺体温，诸伏景光在挣扎中一把扯住了对方的长发，将发丝在掌心绕了几圈用力向下一拽，重新掌控了身体的平衡的同时也几乎扭转了局势。
他像刚刚麦芽威士忌做的那样，以牙还牙地将麦芽威士忌的头按入海面，几秒后又攥着头发将那个脑子有毛病的家伙拉上来。
“你疯了吗？！你又在搞什么鬼？！”
直到这时、直到他们几乎是面对面的这一刻，诸伏景光才终于意识到，麦芽的表情看起来竟然与平常没什么两样。
即使经历了那场激烈的缠斗，两个人在大海中浮沉，但是麦芽的表情仍旧平淡，眸子里毫无波澜，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天色逐渐暗了下去，继续在海中僵持显然不是什么好事，诸伏景光深呼了一口气，暂且平复心情，说：“总之……先回岸上。”
一如既往，麦芽没有回答。
麦芽大多数时候都是懒得理他的，更何况是回答和对视。
所幸在那之后麦芽威士忌并未继续发疯，没有为这场不知究竟算是什么性质的诡异营救额外增添几分难度。
他们浑身湿透，跌跌撞撞地一起倒在布满碎石的海滩上。
一月中旬的温度本就不高，太阳逐渐落山，气温也随之降低，更何况这里还是海边。
诸伏景光将缠在手掌的发丝解开，余光中不忘注意在一旁捂着胸口剧烈咳嗽的家伙，生怕那个神经病一个不注意又要发疯。
麦芽的头发很长，不知道要长这么长需要蓄多少年，不过这对他来说不重要。
诸伏景光不动声色地将灰色的发丝握在了掌心。
可以拿回去做dna检测，说不定有机会揭开麦芽威士忌的真实身份。
“苏格兰。”
诸伏景光警惕地转头看过去。
麦芽威士忌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或许是因为呛了水又咳嗽了好一会儿，所以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
“我说过很多次，不要打扰我。”
【……】
【太吵了。】
【你打扰到我了。】
【去看，不要再来打扰我。】
【安静一会儿吧。】
【你很吵。】
【……】
诸伏景光莫名有些火大，不过傍晚的海风吹在浑身湿透的身上时，他还是瞬间冷静了下来。
他微笑道：“这次是哪里打扰到你了呢？”
麦芽对他感到厌烦，却又自相矛盾地一手造就了如今的局面，而他不过是顺势而为地试图从中获益。
为了情报而露出笑容，不过是基本操作罢了。
“我在观察海浪。”麦芽说：“你打断我了。”
“……”
诸伏景光沉默了一会儿，别开头，深深地叹了口气。
“随便你吧。”
他去不远处捡起自己跳进海里之前扔在岸边的外套，路过某块礁石时他脚步一顿，远远看了一眼某个同样浑身湿透的家伙。
最终他还是爬上那块礁石，将遗落在上面的速写本取了下来。
诸伏景光将外套连带着速写本一起递给麦芽，“给你。”
麦芽没给出任何回应，熟练地把他当成空气，诸伏景光也不在意，问：“我又做错了吗？”
麦芽不说话，但又好像已经给出了答案。
诸伏景光干脆将两样东西收回来，无奈道：“我很难不怀疑，在你眼里估计我连呼吸都是错的。”
出乎意料，这一次麦芽威士忌的脸上竟然一反常态地露出了几分认真，皱眉道：“这个暂且正确。”
诸伏景光：“暂且正确？”
虽然麦芽威士忌是个不讲道理并且任性固执的家伙，但是既然有利可图，那就无所谓麦芽糟糕的个性和对他的偏见。
他们回到了那个公交站，等待着最后一班车。
司机仍旧是他们来时那位，看到他们的模样有些吃惊，诧异道：“你们来这边游泳啊？这可不是游泳的好地方……”
诸伏景光瞥了一眼已经做到了公交车最后排靠窗位置的某人，故意提高音量道：“跳海，但是没死成。”
司机的表情逐渐凝重起来：“等等，所以你们两个……殉情？”
诸伏景光：“？”
“……时代已经不一样了，就算是两个男人相爱又能怎样，想在一起就在一起，干嘛殉情呢？你们听我一句劝，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这个年纪没有什么跨不过去的坎……”
“不不不您误会了，其实……”
诸伏景光为自己的一时口快慌乱解释起来，余光中，他似乎看到了坐在最后排的那个人嘴角一晃而过的弧度。
大概是看错了，他想。
毕竟麦芽如此讨厌他。
公交车缓缓启动，像来时那样晃晃悠悠地载着最后两名乘客回到市区。
诸伏景光转头看了一眼靠在窗边小憩的麦芽，良久，他问：“今晚要不要去我的安全屋？”
见对方抬眸看过来，诸伏景光继续说道：“我那里离这边比较近，方便换身衣服。”
对于两个从头湿到脚的家伙，再没有比这更具有说服力的话了。
麦芽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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