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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骨说我应该叫那个东西“弟弟”。
它一团漆黑，没有固定的形状，发不出声音。
我跟着荆骨，它跟着我，一起爬出了血池。
走上最后一级台阶，我感觉脚被一个冰冷的软体缠住。
黑色团子紧紧靠着我，伸出像触手般的东西。
“带上它。”荆骨说。
我便把它抱起来。
奇异的是，当我碰到它的那刻，有些微弱的声音传进脑海里：
再见……
你好……
再见……
你好……
最后像是确定了，大声地道：“你好！”
我回头看向荆骨，她望着血池的出口。
手中轻飘飘的黑团子剧烈抖动起来，突然变得有了重量。声音更大了：“你好！”
“你好……”我疑惑地张口，一吸进气体，嗓子就疼得厉害：“咳咳。”
荆骨道：“先出来。”
我和黑团子一起离开了血池。
荆骨捏住那个黑团子，揉了几下，又丢回给我：“你要吗？”
我没听懂。
“我是说你要养着它？还是怎么样。”
黑团子只是跟着我一起从血池出来而已，我先前根本没有见过它。本打算将它留在池子口就好，荆骨这样一说，我认真观察了一番黑团子。它和血池里那些暴躁残忍的野兽不一样，身上没有血腥味，灵力波动微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应该是没有什么危险的。
血池里竟然还要这样的存在。
“我养着。”我说。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见不到荆骨，她的十二个鬼士倒是经常上门。他们不讲话，只盯着我，一盯就是一整天。十二个人轮流来。
鬼士有十三人，荆骨却迟迟不找最后一个。
有些强大的灵魂连我都能感应到，花田向荆骨发出呼唤，荆骨视而不见。
我问当天看守我的鬼士为什么，他们要么指着自己的面罩摇头，要么当作没听见。甚至有个鬼士抢了我的笔，在纸上写了龙飞凤舞的大字“你别管”。
我便不再试图打听荆骨的事情，一心一意看书和照顾黑团子。
说是照顾，其实我也没有为它做过什么。极阴之地的生命靠着吸取空气中流动的残暴灵力生存，基本上不用进食。睡眠是必须的，黑团子到点了就躺上我给它用棉布做的毯子。
黑团子变出了幼小的人形，但仍是不会说话。五官也是模糊的，好像脸上蒙着雾。
我也疑惑过他究竟是什么东西，去书楼里翻了很久，把极阴的历史都背熟了也找不到答案。
得让他开口说话。我想。
我找到落了一层灰的拼音识字书，在书楼里整理了一个小房间。每天教他一点。
刚开始很艰难，他的嘴没有定型，张开时好像裂开了一个大口子，里面是红色的一团肉。绕是在血池里见过那么多鬼怪的我，第一次看到也被吓了一跳。
我让他控制自己的嘴，不厌其烦地给他做示范。
终于有一天，我听到了一个，很轻的“啊”。
他也很惊奇。发出了那个声音后，张开的嘴就没有合上，好像是在怕声音会随着嘴巴闭合一起消失。
又努力试了几次，他能够准确发出这个音。
一阵怪异的心情涌上来。
胸膛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鼓动。
“那叫喜悦。”
今天跟着我的鬼士开口了。嗓音沙哑，口齿不是很清楚，好像含着石头。
话毕，她掏出了一个本子写了点什么。
我问她：“荆骨在哪？”
“啧。”那个鬼士露出不赞同的表情，道：“她在‘太阳’那里。”
我不喜欢荆骨，是她让我在血池里挣扎。但在这极阴之地，除了她，我不认识其他人。
“太阳”原来是一座塔，极阴本来没有光。
有人在塔上建造了一个“太阳”，极阴有了光。
荆骨在塔前等着我。
有个陌生女人在她旁边。
荆骨是很招摇的长相，那个女人很温柔，站在一起，像一红一白两朵花。
“他是你儿子？”女人问荆骨，目光却看向我。
“你看他答不答应呢？”荆骨说。
我顿时觉得没趣。
黑团子走在前面，发觉我没跟上来，又退回来几步，站在我旁边。我仍是站着，他推搡了几下我，示意我向前走。
荆骨就笑着看我们。
女人走过来：“你想看看‘太阳’是怎么运作的吗？”
黑团子“啊啊啊”叫起来。
女人牵住了他的手。
一瞬间，我的手似乎也被包裹了起来，手心手背有暖意。
女人带着我们上了塔。到了最顶层，她打开一只盒子：“看。”
盒子里有大大小小几十个齿轮，所有齿轮慢悠悠地转动着，发出咯啦咯啦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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