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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唐欣说，她那个时候没地方去，沈姨就每天上班的时候带着她一起到居委会去，有几次帮她打电话联系货车公司的时候，用的都是居委会的座机电话。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线索……”唐欣说，“不过，居委会的号码一般来讲是不会轻易改变的，如果可以的话，你们可以试试找找六年前的通话记录，说不定会有收获……”
“那个人我只见过一次，他姓什么叫什么长什么样子联系方式是什么……我真的实在想不起来了……”唐欣显得很愧疚，“对不起，我没能帮上什么忙……”
“没关系的，”李胜男笑笑，“我还以为你刚才一下子出什么事了呢……还给我吓一跳。”
“查电话是小事，我们这行排查走访追通话记录简直就是家常便饭……”路天辰也笑了，“你赶快上班去吧，别迟到了。我们查起电话来很容易的，你不用担心我们。”
唐欣于是急匆匆地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路天辰和李胜男的脸一下子都垮了下来。
“你安慰人倒是顺手……”李胜男道，“六年前的通话记录……”
“说好的，能让路叔下协查的证据呢？”李胜男用胳膊肘捅捅路天辰。
“让杨乘风多挨两句骂说不定就能磨下来了。”路天辰叹了一口气，“我也是没想到这丫头居然连天降二十万的财神爷都记不住……”
“所以你找那个人干什么？”李胜男问。
“这还得多谢你的直觉。”路天辰道，“你还记不记得，那个时候你说，‘甚至唐大赫都可能不是意外身亡，而是根本就死于顾东川的谋杀’。我本来对此不屑一顾，觉得这就是你一个脾气上头，顺口胡说的。可是今天刘昌的证词，却让我重新开始思考这种可能。”
“唐大赫死于车祸，可是货车公司那边却根本就没有关于那起车祸的记录。而唐大赫用顾东川的身份火化下葬，顾东川就可以顺势顶了唐大赫的身份到一个没人的地方生活，再加上他们俩那扑朔迷离的相似长相……”李胜男一点就透，顺着路天辰的思路说下去，“说不定那起车祸根本就不是意外，而是顾东川原本就打定主意要‘狸猫换太子’，所以……”
“那笔钱，可能也是顾东川为了把局做得像一点，自己出钱，然后找人以货车公司的名义给唐欣的。”路天辰道。
“所以六年前那个‘财神爷’就显得很关键了。”李胜男道，“有了他的证词，咱们就能把顾东川列为重大嫌疑人，然后发通缉令了。”
“bingo！”路天辰道，随后又叹息一声，“但是咱们现在还卡在一个电话上……”
闻言，李胜男简直想吐血三升仰天长啸：“六年前的通话记录啊……真是要了个亲命了我滴个亲爹大老爷……”
但是嚎归嚎，该干的活一样都逃避不了。
嚎完了该查的还是得查。
他们认命地又跑了一趟居委会，拿到了那台老古董座机的电话号码。
“现在这年头，我是真的快不记得这玩意儿怎么使了。”李胜男捏着那张轻飘飘的写着七位数电话号码的纸片片，由衷感慨。
“说起来，查这种座机的通话记录只要号码就行吧？”路天辰有点担忧，“不用把机子整个搬过去吧？”
“问得好。”李胜男拍拍他的肩膀，“我们先把号码送过去，如果说要座机本机咱们再来拿……等我一下。”
李胜男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转身跑回了居委会，再出来的时候，像是很是了结了一桩什么心事。
“你回去干嘛了？”路天辰问。
“告诉他们把电话看好了，别让别人弄走或者弄坏了，如果有人动这台电话一定要跟我们报备。”李胜男道，“我骗他们说是我们回头还要用。”
“你防备着唐欣？”路天辰道，毕竟目前只有唐欣知道他们在查六年前赔款的事，如果唐欣有问题，那么她一定会打这台座机的主意。
“小心驶得万年船。”李胜男面不改色，“毕竟这个案子现在乱套成这样，咱们甚至才刚捋明白谁是谁——还不敢确定是不是捋对了——谁知道里面还藏着多少幺蛾子呢？”
路天辰赞许地点点头：“你有的时候确实比我们心细得多……上车。”
说完甚至非常绅士地帮李胜男打开了车门，还贴心地把手放到车门顶，防止她撞到头。
李胜男抬眼看了他一眼，被他故作谄媚的笑容逗乐了：“干得不错！去吧，小路子，好好开车，回去了哀家定然赏你！”
“嗻！奴才谢老佛爷赏！”路天辰一哈腰，甩上了车门，“奴才必定鞍前马后，伺候得老佛爷舒舒服服的！”
“少废话，快开车！哀家还得回局里查通话记录去呢！”李胜男笑骂道。
“得嘞！擎好吧您！”路天辰系上安全带，发动车子，“坐稳了，老佛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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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天海市公安局的时候，局里几乎没什么人。
午饭时间还没过，大部分人都吃饭去了，杨乘风忙着挨骂设卡堵顾东川，也不知道吃上饭了没有，冯景辉刚才匆匆忙忙给他们发了条微信，说是查到了“逆流”集团其他高层的线索，他带人蹲点去了。于是此时此刻，就剩下了上午刚跑完外勤才回来的路天辰和李胜男两人。
他们嫌食堂不好吃，又嫌老骆那里人太多，更怕去了再被老骆抓壮丁，给他饿着肚子当跑堂的。想了想，路天辰打开外卖软件，斥二十块钱巨资给李胜男点了一份烤肉饭，自己则抠抠搜搜地点了店里最便宜的一份十三块九的套餐。
李胜男伸着脑袋看他的点餐界面，赶着他下单付款之前点了点屏幕的最下方：“我要喝这个。”
路天辰顺着她的手指看下去：“一瓶可乐要六块钱？！他咋不去抢？！”
路天辰然后回头看向李胜男：“妹妹，这个贵。妹妹听话，咱喝水，咱不喝这个。”
李胜男于是拉着长音喊他：“哥~~~”
这一声喊得路天辰后脖颈子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觉得自己甚至听见了李胜男声音里的波浪线。
路天辰：“……买。”
等外卖的空当，他们去了一趟技侦的办公室。
屋子里面空空荡荡，就在他们以为大家都出去吃饭、打算等午休时间过了再来跑一趟的时候，办公室角落的沙发底下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李胜男和路天辰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绕过桌子一左一右对着声源包抄了过去。
……然后就看见去年刚进队的技侦李雷迷迷糊糊裹着毯子坐了起来。
“梅梅？你在这干嘛呢？”李胜男放松下来，问道。
技侦李雷，就是李雷和韩梅梅和那个李雷，想当年以省高考理科状元的身份，力拒几大名校的橄榄枝，凭着一腔热情一头扎进警校，毕业之后就分到了技侦，来了队里的第一天就被李胜男抓住了把柄，张口闭口喊他“韩梅梅”。年轻人火气旺，因为这个外号差点和李胜男动手，在训练场被李胜男完虐之后不得不答应和她打赌拼酒，当着整个天海市公安局的面，由两队队长见证，每人空腹干了四箱，最终以李雷吐了他们队长一身而李胜男坚持住了没有吐告终。也因此，李雷从此在李胜男口中就只剩下了一个“韩梅梅”的名字。
“你还好意思问？”李雷抓抓鸡窝头，扒着沙发爬起来，“你以为你们那个照片是谁加班加点给你们做的比对？”
“你们说做比对，我就得半夜从被窝里爬出来给你们跑模型；你们说对比骨点，杜哥就得连夜给你们捏骨模定点；然后你们又甩过来一摞照片，就跟我说一句‘逐张比较’……你们倒是美美回家睡觉了，我就得窝在办公室睡沙发……”李雷起床气厉害得很，“合着你们就歇人不歇我呗？你们看看我这个头发，都啥样了？就不能放我回家刮个胡子洗个头吗？”
“我机子都跑冒烟了！”李雷最后说。
“好好好好，乖梅梅，辛苦你了，回头我们跟你队长说，让他给你表彰。”李胜男和路天辰上去帮手把李雷拉起来，嘴里敷衍着，“所以对比的结果出来了吗？”
回应她的是李雷幽怨的眼神。
李雷：“人家孔子还‘问人不问马’呢！”
“我这不是‘问人’了嘛……我说‘回头我们跟你队长说，让他给你表彰’。”李胜男狡辩道，“我是问完了人才‘问马’的！”
李雷：……
李雷：“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
“好了，别贫嘴了你俩。”到底还是路主任，在关键时候再次发挥了定海神针的作用，阻止了一场可能到来的战争，“都是为了案子，破案要紧。”
随后回过头看向李雷：“结果怎么样？”
“照片都是真的，也确实是分属两个不同的人。”李雷过去拿过一个牛皮纸袋，把里面的照片倒出来，分成两堆，“根据你们的说法，再结合照片比对的结果，除了最后一次系统里的照片被动过手脚以外，其他的都是正常的——这堆是一个人的，这堆是另外一个。”
李雷把两堆照片指给他们看。
“也就是说，”李胜男拿起那张被杜唐定义为“年轻一些”的照片，“顾东川的死亡申报，是有人拿着唐大赫的照片做的。”
“好一招瞒天过海，偷梁换柱。”路天辰道。
“啥意思？”李雷没听懂。
“简单来说就是，”路天辰给他解释，“有人拿着a前几年的照片，去给b申报了死亡，同时杀了a，让a用b的身份被火化。这样，b就能顺理成章地顶替a的身份了。”
“我去……”李雷咋舌，“胆儿够肥的。”
“可说呢，”李胜男道，“把整个公务系统当傻子一样耍得团团转。”
正在这时，外卖电话打进来了，路天辰接了电话，就准备去门口拿外卖。
“对了，”路天辰临走之前又从兜里掏出一张纸片递给李雷，“帮我们查一下这个号码六年前的通话记录，具体要求让胜男和你说。”
说完就扬长而去。
只留下捂住耳朵的李胜男的歇斯底里嚎叫的李雷：
“让不让人活了？！你敢再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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