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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然而照片比对的结果出乎他们所有人的意料。
唐大赫和顾东川的长相并不能说是十分相像，硬要说起来就是两个人都是长着一个鼻子两个眼睛，可是他们偏偏又有些莫名其妙的神似，就像是用中国传统写意画的画法来画人，不同的画家会画出不同的样子，但他们本质上都是同一个人，同一张脸。
无论是谁，看到这两张照片，都会在第一时间脱口而出一个“像”字，然后在仔细看过之后摇摇头说不像。
“这可就离了谱了，”杨乘风对着两张照片目瞪口呆，“还真有这么长的？”
“把这两张照片拿到法医室去，”李胜男把两张照片取下来，装在证物袋里，转身向外走去，“对比骨点。”
骨点是人外部形体的骨骼支撑点。它处在形体的转折部位，所以对造型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一个人从小长到大，身高会变化，胖瘦会变化，甚至如果做过外科整形，面部整体形象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是骨点之间的距离比例是无论如何都变不了的，通过骨点辨认可以确认一个人的真实身份，各类案件中都不乏辨骨识人成功的案例。
“说实话，我以前只是觉得咱们胜男直觉准，这次我觉得她准得有点离谱了。”杨乘风搭着路天辰的肩膀，“她是不是偷偷去开天眼了？”
“都说了警察不要封建迷信。”路天辰把他的爪子扒拉下来，“以为我说她没说你？”
路天辰说着，想要跟上李胜男，但是想了想，抬起的脚又收了回来，把杨乘风拉到一边：“但是你说的也有道理……之前听你说，我还觉得是胜男想证明给咱爸看，但是这么看下来，胜男在这个案子上确实反常的地方太多了。”
“她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咱了。”路天辰道。
“我憨厚仁义的哥哥，你可终于发现了。”杨乘风白了他一眼，“咱这妹子从小心思就重，这次说不定又背上什么心理负担了，说不定她是发现了什么，但是暂时还不确定是不是和这个案子有关，所以还不打算告诉咱们。”
“等等看吧。”路天辰最后说，“她不想说的事，咱们问了也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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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中午，本该是顾东川来局里配合调查的时间，但是他们等了又等，一直等到下午，也没见人。
“这就是你说的，他今天会回来配合工作？”李胜男今天原本打算再去户籍科查一下这俩人的信息的，还想着再去把照片拿给唐欣和居委会主任辨认。她想得很好，等顾东川来了，就让杨乘风给她打电话，反正户籍科离着也不远，她到时候再回来也能来得及。但是因为杨乘风坚决声称顾东川一定会来，并拍着胸脯保证说“顾东川说话就到了”，好说歹说，硬是把李胜男给留下了，只是让路天辰去跟两个人的身份，又让小冯出去继续追“逆流”的动作。
可是他们左等不见人，右等也是不见人，李胜男等得心头火起，坐在会客室的椅子上疯狂抖腿，抖得桌子都跟着一直在震，同时修剪整齐的指甲敲着桌面，硬是敲出了电视剧里□□女老大血红长指甲咔哒咔哒敲桌子的气势，看向杨乘风的眼神很是有些磨刀霍霍的意味。
眼看着顾东川要是再不来，眼前这位大爷真的能干得出来把自己拉到靶场打实弹演习的事，杨乘风觉得不能再这么坐以待毙下去了。
于是他凑上来，递上一根冰棍：“胜男啊，要不咱俩，去户籍科看看？……”
李胜男看看冰棍，冷笑一声，那笑容竟比冰棍还要冷上三分：“我谢谢你，这大三九天的……是打算把我冻死，杀人灭口？”
杨乘风讪笑两下，道：“我这不是……看你火气有点大嘛……想着给你败败火……”
李胜男倒是不再抖腿了，她靠在椅背上，笑得瘆人：“那我是因为什么火大啊？”
杨乘风吞了一口口水，没敢说话。
李胜男的眼光锐利起来，啪的一拍桌子：“你还有脸说和我一起去户籍科？！”
杨乘风吓得浑身一机灵，差点给眼前这位祖宗跪下，正在腿软之际，路天辰进来了。
“怎么样？顾东川怎么说？”路天辰问着走到李胜男旁边坐下，他以为顾东川已经来过了，“怎么发这么大火？顾东川不配合？”
“这你就要问他了。”李胜男咬牙切齿。
接收到路天辰询问的目光，杨乘风吞了口口水，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并指望着这位哥哥能帮自己美言两句。
可是很显然，路天辰并没有帮他的打算。“所以你们就坐在这等？”路天辰问，“这个顾东川答应了会回来却又爽约，电话不接短信不回，明摆着是不打算好好履行公民义务，结果你们两个人民警察，刑侦大队的公安干警，出过命案现场抓过最穷凶极恶的杀人犯的一线公安，居然就这么坐在这巴巴地等了一下午？”
“你们俩都是第一天当警察？”路天辰最后问。
这指责可算是相当重了。
两人一看大哥动了真火，这才想起来自己光顾着置气，忘了更要紧的事，一下子都乖了，也不敢斗嘴了也不敢耍脾气了，老老实实站起来，并排站在一起，低着头挨训。
“干什么？我是教导主任？”路天辰道，“站这干嘛？等着我给你们留作业呢？”
路主任平时和风细雨，但生气起来自是威严端庄，拒人千里之外，李胜男和杨乘风不敢造次，听了这话本能地就想往外面躲。
走到了门口，李胜男反应过来了，回过头：“所以，哥，你在户籍科都查到什么了？”
“我也想问。”杨乘风又从门外拐回来，说。
“还行，总算是脑子还不慢。”路天辰道，甩出两个档案袋，“我顺便去他们两个人的全部档案全都调出来了，你们俩自己看吧。”
李胜男拿过其中的一个，粗略翻了翻：“这么看起来，似乎没有任何问题？”
“我也觉得。”杨乘风拿着另一个袋子，道，“看起来就是普通人。”
路天辰笑了，拿过杨乘风手里的袋子，塞到李胜男手里：“你昨天不是还嚷嚷着他们俩是同一个人吗？怎么今天就给忘了？”
李胜男于是接过另一份，将两份档案放在一起比对。
这么一对比起来看，果然就发现了问题。
“这怎么过着过着，把俩人过得跟一个人似的？”杨乘风从李胜男背后探出头来，看着两份档案上的一寸照片喃喃自语。
的确，两份档案全部打开来，按着时间的先后顺序竖着排在桌子上，左边是唐大赫，右边是顾东川，很明显地就可以看出来唐大赫的人生轨迹自是一条直线，而顾东川的，却是渐渐向着唐大赫倾斜，不单单是长相越来越接近，二人所处的时空也是渐渐靠近，甚至于到了最后，开始有部分重合。
“这很难不说是顾东川有意而为之。”李胜男盯着眼前的两份档案，眉头紧锁，道。
“可是顾东川偏偏在这个时候没按约定来局里，”杨乘风咂咂嘴，“真是让人不得不多想啊。”
可是李胜男这是却没再揪住杨乘风的错处不放了，她转向了路天辰：“那你把两张照片给唐欣和居委会主任辨认过了吗？”
“看过了，”路天辰道，“唐欣倒是一眼就认出了她爹，至于那个居委会主任，因为只有很多年前的一面之缘，所以根本分不出来谁是谁了。”
正说着，法医杜唐拿着一份报告走了进来。
“熬夜给你们加了个急。”杜唐笑道，“我们给这两张照片套了人脸模型，还加了个颅骨定位，现在基本可以确定的是，这两张照片上的人脸，就是同一个人——只不过是属于同一个人的不同时期。”
“喏，这个，看起来年轻一点的这个，”杜唐在两张照片上指指点点，“据模型推算，大概比胡子拉碴的这个早上两三年。”
李胜男看着这两张照片，简直快被气笑了。
“你说这话……能负法律责任吗？”杨乘风搭上杜唐的肩膀，问道。
“我是法医，不是神棍。”杜唐看着杨乘风的表情，似乎很想把他拉上解剖台去活剐了，“我是个专业的、有证的、从业十几年的老法医了，你要是信不过我，就麻溜儿的把这身警服扒了，自己出去找个班上。”
路天辰原本正专心致志地看报告，听了这话抬起头来：“嗯？为什么是他走？”
杜唐面不改色：“那不然是我走吗？”
“都别走都别走，”李胜男出来打圆场，“我们只是想跟你再多确认两遍……这个结果，真的真实可靠吗？会不会是因为你连夜加急做的，所以可能出现一些偏差？”
“你丫头也信不过我？”杜唐睨了李胜男一眼。
“倒不是我们信不过你，”李胜男道，“只是如果你敢确保这结果真实准确的话，我们手上这个案子可就出了大乐子了。”
杜唐没听懂：“什么乐子？昨天你们给我照片让我做比对的时候没来得及说太多，现在也不打算给我解释一下吗？”
李胜男笑了，举起这两张照片，递到杜唐面前，说：“这两张照片，在咱们公安的户籍系统里，分别属于两个人，并且在六年前都死了，可是偏偏，在咱们的系统里，只有其中一个人的死亡记录，现在出了案子，两个人都是关联人员，可偏偏一个都找不到……有人把警察当猴耍，把户籍系统漏成了筛子，这还不是大乐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