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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写春联的大业一直到午膳时分方停止,周老汉家的端着一大盆炖菜从厨房出来,赶走围在隋宁远身边的邻里乡亲。
“得了得了,吃饭了,你们这些个占便宜没够的东西,别再累着隋公子。”周老汉家的笑着道。
隋宁远松了口气,这才放下笔,他好久没写过春联这样的大字,又怕写坏了浪费红纸,精神紧张,手腕一直绷着,现在又酸又痛。
“收工了,来吃饭,吃完饭再有力气干活。”周老汉喊还站在菜窖里头忙活的儿子们和祁广。
周寿一听开饭了,拉着祁广从菜窖里爬出来,两个人干了一上午,灰头土脸似两只花猫,一抖脑袋一头的土,先去舀了水洗手洗脸才坐到桌前。
隋宁远早已被视为座上客,坐在周老汉身边,祁广被安排在他旁边坐下。
“快吃,盆里有粉条。”周老汉家的热情招呼隋宁远。
隋宁远笑着应下,拿起筷子便要夹,手腕刚悬在上空,一阵钻心的疼,手上一抖,粉条夹了好几次都没夹上来。
他还没开口,祁广已经放下自己的筷子,拿过他的碗筷,替他盛了一大碗。
“多谢。”隋宁远捧回碗。
祁广揉揉鼻子,说道:“阿兄还有想吃的告诉俺,俺给夹。”
“你好似在哄小孩。”隋宁远弯起眉眼,“我小时候坐在桌前够不着菜,就是叫我娘亲给我夹的,那时还非要娘亲吹一吹才肯吃。”
周老汉家的手艺自是没的说,一顿饭吃得又足又饱,隋宁远只恨生病胃口不佳,若是身体好,他还能再吃几碗也不成问题。
干活的五个男人亏了肚子,风卷残云,没一会儿便空了底儿。
“爹,方才我和大姐回来时,听隔壁鸭儿说后湖冻上了,我们俩想去冰上玩。”二宝在周禄脚边说。
周禄挥着筷子赶走他:“去去去,不准,下午大人们还要修菜窖,没人有空带你们去玩,改天再说。”
“不行,改天雪就化了,不好玩了!”二宝急急扯住周禄的裤腿。
“说不行就是不行,屁股又痒想挨笤帚了?”周禄用脚背轻轻踢开他。
二宝和姐姐没了指望,两个孩子一齐把目光落在隋宁远身上,哀求道:“隋公子,求你了,下午带我们俩去冰上玩吧。”
“不妥。”隋宁远摇头,放轻语气哄着,“我是个瘸腿,眼神也不好使,照顾不了你们两个,若是去冰上玩出了什么差错,那可担待不起。”
两个孩子悻悻垂下头,小脸上写满失望。
周老汉疼孙子,看见这样子,咳嗽声道:“这样,这菜窖也修的差不多了,饭后咱们加把劲,把砖垒好封顶,等着浆泥干的时候,阿广老三,还有隋公子,你们带着大宝二宝去玩吧。”
“好!”两个孩子跳起来。
周寿笑道:“好,我记得咱家柴房里头还放了只雪爬犁,去年冬天我给这俩制的,我一会儿找出来,还能用。”
“什么是雪爬犁?”隋宁远问。
周寿惊诧:“隋公子没玩过么,就是拿木头条打成一张像爬犁的椅子,放在冰上雪上,人拉着,或者找个坡,能滑下去玩儿,我们村里的孩子人手一张,等到湖面一结冰,都跑去滑。”
“那还真是没玩过。”隋宁远道。
“那正好,一会儿带隋公子也体验一番。”周寿道。
“那还真是期待。”隋宁远笑笑,“看你们能不能做完活儿吧,还是修菜窖最要紧。”
他话音刚落,祁广放下碗筷,提了铲子便走。
“走了,快些干活。”祁广拉起周寿。
周寿无奈起身笑道:“你是怕你阿兄玩不上这爬犁吧,还真是上心,行行行,走。”
隋宁远目送着汉子的背影一头钻进菜窖,干活的速度都比上午加快了不少,收回目光,他弯起唇角。
祁广待他,是真好。
有了祁广这打鸡血的劲头,又过了一个时辰,还真就把菜窖的土砖都垒好浇上浆泥等着风干,周寿在柴房拿出爬犁,拎在手里,拉上大宝二宝,祁广则搀扶着隋宁远,三个男人两个孩子,浩浩荡荡朝着九各村后面的湖面去。
正如大宝二宝所说,因为前几天持续降温下雪,这冰面已经冻起来厚厚的冰层,冰层上头又落了白雪,远远一望,白茫茫一片,两个脚印都没有,似天地之间铺了一张白厚的地毯。
湖边蒲苇微垂,残荷枯萎,飞鸟偶尔低空飞行,在冬日温暖耀目的阳光下恍惚而过。
隋宁远抬起手挡着光亮,望着远山远水舒了口气。
舒服。
周寿把爬犁放在地上,把大宝先抱上去坐好,然后推着后背,向前使劲,爬犁在冰面上呲溜滑起来,一推推出去十几步远。
大宝在上头乐得哈哈大笑,二宝喊道:“三叔,该我了该我了。”
于是又换成二宝玩了一次,隋宁远笑着瞧着。
祁广在他身侧,问道:“主...阿兄想玩吗?”
“不了不了,小孩子轻,能推动,我这什么重量,怕是推不了几步远。”隋宁远摆手。
周寿道:“这不难,找个雪坡就能滑,等着。”
他四处瞧了瞧,很快就在不远处发现个几米高的雪坡,这里原是个岸边的一处高坡,此时盖了厚厚一层银白的雪,坡下则是湖面的冰面。
“来,隋公子来,这就不错。”周寿拎着爬犁,带着几人从后面爬上半坡,将爬犁放在最顶端,“二宝,你胆儿大,给隋公子探探路。”
“得嘞。”二宝兴奋地跳上爬犁。
隋宁远扶着祁广,向前探出身子,吓得退回来:“这么陡,能行吗?”
“就是陡坡才好玩呢。”周寿笑了笑,从后头一推,说道:“走咯。”
在二宝兴奋的叫声中,爬犁呼啸着冲下山坡,压过雪面,短短一眨眼,就滑到坡底。
“好玩!”二宝在下头喊。
“把爬犁拖上来,给隋公子玩玩。”周寿朝二宝挥手。
二宝拖着爬犁,重新爬上来,周寿道:“来吧,隋公子。”
隋宁远连连摆手,都快躲到祁广身后去了:“别别,你饶了我罢,我真的怕。”
“试试!”周寿热情拉着他的衣袖,“我再让大宝玩一次,你看着,很稳的,莫要担心。”
大宝一个小姑娘,也不怯,坐上爬犁还喊:“三叔,推的大力些!”
“好。”周寿一抬手,爬犁只剩下一个影儿,在坡上留下一道尝尝的轨道。
“不玩吗?”周寿又问。
“不。”隋宁远干脆拉住祁广的胳膊,拒绝得很干脆。
趁着大宝二宝玩个没完的时候,祁广悄么声问他:“怎的这么害怕?”
隋宁远咬着唇,说道:“你知道,我当年骑马时候摔断的腿,从此对这些速度快的东西都害怕,这么陡滑下去,到底下摔坏了可怎么办?”
祁广听罢,沉思半晌道:“那俺在下头接着你,绝对摔不着,玩吗?”
“你能接住我么?”隋宁远笑了笑,“我可沉。”
“方才在菜窖里都能接住,在这也可以。”祁广难得卖弄,朝他鼓了鼓手臂的肌肉,“阿兄就信俺这力气一次吧。”
“真能?”隋宁远抬眼望他,想玩又不敢。
“真能。”祁广笃定。
隋宁远又探出头,看二宝小小个子也不害怕,玩得不亦乐乎,心里面害怕但痒痒,最后一咬牙,道:“那好,我这条命都给你了,你可真接好了!”
“好。”祁广攥在他手臂上的手掌微微用力,似叫他安心。
隋宁远终于颤颤巍巍坐在爬犁上,眼前是一条陡直陡直的雪坡,光是看一眼都眼晕,两股战战,他扒拉着周寿要推的胳膊,喊道:“等会,等会!”
“还是怕?”周寿笑起来。
此时,祁广已走到坡下站好,高壮的身躯挡在雪坡的尽头,他平静地瞧着隋宁远,张开手臂,穿着棉袄,也能看见里头壮硕有力的胸膛。
隋宁远鹌鹑似的坐在坡顶,咽了口唾沫,原本心慌眼晕,刚像打退堂鼓,可当目光对上下头等着他的祁广时,突然又觉得也没那么怕了。
反正祁广会接着他,也一定能接住他。
“推...推吧。”他对周寿道。
“好,我推慢点,你先试试。”周寿说着,收了力气,轻轻推着隋宁远的后背,雪爬犁缓慢被推到坡前,向前一坠,嗖嗖滑落。
隋宁远吓得花容失色,瞪大了眼睛,一路叫唤,他连眼睛都不敢睁,这耳畔生风的感觉总让他想起当年从马背上坠落的瞬间,那条瘸腿隐隐作痛,在这么睁眼闭眼的刹那,当年所有的惊惧,疼痛,悔恨,遗憾同时涌入心头。
真的怕,十二岁那年没了娘亲就怕,从飞马上坠落成了残废更怕。
速度停下,隋宁远仍闭着眼,他只觉得自己落入一个温暖结实的怀抱,一双强劲的手臂紧紧将他揽入怀中,稳稳接住,他害怕的坠落和摔都没有发生。
祁广的身上有股阳光晒过皮肤后特殊的气味,将隋宁远包裹其中。
说不上来,但一下就踏实了。
“好玩吗,隋公子!”周寿在坡上喊。
隋宁远从祁广怀里抬起头,回头给他一个笑:“好玩,其实也没那么可怕。”
“那再上来玩啊!”周寿朝他勾勾手。
隋宁远仰起脸,看了眼祁广,祁广毫无怨言,只是轻轻将他放下,问道:“主人家还想滑吗?”
“想!”隋宁远欢快地回答他,他现在满身轻松,人也兴奋。
“好,那俺接着。”祁广道。
再次坐上爬犁,隋宁远挺直后背,已经不再畏惧,他瞧着脚下茫茫然的冰面,呼出一口气,恐惧过后透上来的,是愉快,是释然。
再次看向下面等着他的祁广,隋宁远抿唇浅笑。
“这次推快大力些了!”周寿喊。
“推吧。”隋宁远笑起来,“反正阿广会接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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