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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蒙蒙亮，四处的心思都已悄然而动。
同心殿内，萧王早早地来向母妃请安。
他看上去风尘仆仆，这些天诸事繁忙，二皇子被立为太子被应该是意料之中。虽说他母妃多年恩眷，宠冠六宫，可是立储一事是关百年社稷，不由父皇的恩宠可以左右。
只是前几天母妃突然让他求娶沈家小姐，倒是让他意外，没想到还牵扯出一件陈年往事……
沈家树大根深，势力深厚，虽然沈安仁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但是在朝中影响极深，或可为他所用。而沈宁北年纪虽小，可战绩彪炳，若是有朝一日得以重用，也可作为他军方的支援。
丽贵妃没有萧王那么烦心，反倒是一副悠闲自得的神情：“沈家小姐进宫了吧？”
“刚刚被召入养心殿，皇后也跟去了。”
“你先下去，有什么消息再来告诉我吧。”
偌大的房间内，只剩下丽贵妃母子。
“你要记住，只有你，才能当大魏的太子。”
……
碧玉竹席倾泻而下，将外头的闹意挡在门外。
一位老太监一瘸一拐，将沏好的新茶端给皇上，他细心观察了一番。陛下正关切地询问着皇后娘娘的近况，一旁的年轻女子端坐在椅子上，有些拘谨，神情却是自若，早些年便听闻了这位能有幸养在宫里的官宦小姐，倒是培养了一身好气度——也不知，这些宫里人背后谋划能否得逞。
沈知韫侧目望去，对他恭敬地一笑。如此年纪的公公，能在养心殿伺候，恐怕只有王公公一人，那可是位有名的人物呀。
王公公适时退下，只留下了他们三人。
“去告诉长公主，皇上召沈家小姐来了。”一位刚被提拔上来的小太监慌忙领命，王公公暗自祈祷：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养心殿内，气氛略显沉重。
沈知韫还是保持着先前的姿势，微微侧身，依旧看似不慌不乱。
“沈丫头，我记得你初入宫时，才只有这檀木桌那么高，怯生生的模样。”
皇上调侃的语气，皇后也笑不拢嘴，继续道：“是呀，当年我与你母亲交好，把你带入宫中悉心照料，转眼间也出落得如此水灵了。”
沈知韫含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透出几分冷厉，恭敬道：“沈家子女得以承陛下娘娘的恩典，上下无一不心怀感激，沈家只愿山河永安，绵延不息，为陛下和娘娘分忧尽责。”
烛光闪烁，天色慢慢暗沉下来，阴云密布，虽早已入春，风一吹，便还是吹散了暖意。
“想必萧王向朕求娶沈家嫡女的消息，沈姑娘已经听说了吧。”皇上气定神闲地举起茶杯，切入主题。
她嘴唇紧抿着，仰头对上两双探究的目光：“陛下今日召我前来，想必也是为了此事。”
“萧王母子身份贵重，倾心于你，也算是门当户对。我便成全了他，许你作萧王妃如何？”
气氛一下变得紧张起来，皇后的脸上难以察觉地浮现出复杂之色。
皇上转眼注意到，顿了顿继续道：“哦对了，朕的皇后数日前也私下向我提起有意选你为太子妃，沈丫头呀，你好福气。”
多好的福气。
沈知韫无言。
思绪堆成乱麻，好好的又掺和进来太子殿下……
“皇上，皇后娘娘，”沈知韫从椅子上离开，立于他们面前。
“能得陛下的两位皇子青睐，臣女实在惶恐。太子殿下和萧王殿下都是皇室培养出来的国之栋梁，沈家为君效力，为国尽心。”
她话锋一转，继续道。
“只是这婚姻之事，关系重大，父亲亲自离京办事，臣女还需先与父亲商议，在碑前告知母亲，才对得起皇室对沈家的重视，如若我草草答应，岂不辜负了陛下和娘娘的一番美意，成了趋炎附势之辈。”
字字珠玑。
皇上愣了愣，并未继续发难，反而开怀大笑，赏赐了好些东西：“柔弱的身子骨能说出这些大义，不愧是蓝禾的女儿！”
皇后看向面前的年轻女子，一时也有些陌生，当年的明和郡主也是如此引得皇上为其侧目……她暗自把手指捏得更紧些。
殿外，长公主没有当日梨花白衫的惊艳端庄，只一件素衣便匆匆赶来，此时正与王公公相视一笑。
“看来我此行，倒是多余了。”
王公公眼中闪过几丝动容：“瞧您说的，殿下若无此行，怎知道这番事。”
元棠薇见已无大碍，便带着侍女们往自己宫中走去。
她想起了明和郡主，蓝禾。
宫中传闻，她们自幼相识，却一直是“相看两厌”。幼时长公主是清高的性子，循规蹈矩重视皇家礼仪；而明和郡主就显得欢脱讨巧得多，与当今的皇后娘娘也是闺中密友。
其实她与蓝禾的交情远胜于此，也只有蓝禾知道她与白任的事。
回忆往事总是伤情，只是没想到有一天——
物是人非啊。
……
消息传到了同心殿。
“两败俱伤——”萧王叹气道。
倒是丽贵妃还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怎么能是两败俱伤呢？”
“承光你有没有听过，多行不义必自毙？”丽贵妃嘴角勾出一丝媚笑，实在不像是来自江南的温婉女子，“当年啊，就是那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皇后娘娘，害死的沈家姑娘的生母！”
萧王震惊地跌坐在赭红木凳上，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怎么可能呢！
丽贵妃依旧静静地对上他错愕的眼神，面露笑意，十分肯定。
“既如此，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沈家，”萧王慢慢接受了此事，母妃虽没说明，可如此笃定，想来不会有错，“这样一来，不管有没有娶到沈家女儿，有没有沈家的支持，皇后也是担上了一条人命，她的儿子也会受到牵连。”
她轻轻坐下，在膝头紧紧扣住手指：“沈家有个聪明女儿，她会发现的。”
只是。
萧王依旧没问出那句——
当年明和郡主死的时候，母妃，您不是远在江南水乡，并未入宫吗？
天色渐渐暗下来，可苏家，还正闹腾着。
苏婉儿兴致不高，只呆呆地研着磨。
门口发出好大动静，苏白儿风风火火闯了进来，脸色满是焦躁：“你怎么还坐得下，你没听说萧王殿下向陛下求娶沈知韫啊？”
苏婉儿心思纷乱，对她的话，却依旧没什么反应。
苏白儿热脸贴冷屁股，怒意更加旺盛，一把夺过姐姐手中的东西，甩在一边，开口道：“你倒是故作矜持，人家萧王殿下可心有所属了！还道沈知韫是皇后娘娘跟前的，但又与太子殿下并不亲近，自是没了威胁，可谁知道竟然偷摸摸地勾搭上了萧王殿下！”
“什么勾搭不勾搭，大户人家的小姐，说话怎么如此不体面！”苏婉儿也怒了，又觉得语气太过，重新拉起妹妹的手，说道，“今日沈家小姐应召入宫，若是一口答应下来，又怎么会此时还没有消息。如果不是其他变故，那么就是沈小姐她自己不乐意，等着父亲回来再行商量，事到如今，我们做什么都于事无补，又为何要自乱阵脚呢。”
这话倒有些道理。
苏白儿耐下性子，还是隐隐担忧：“我的好姐姐，你可得抓住男人的心才行。你可知，那林青水的香囊为何我会有？”
她望向自己的妹妹，一时狐疑，当日匆匆忙忙，忘记问了此事。
“林青水好说歹说亲自送给太子殿下的香囊，又被太子殿下送来，讨我的欢心，他对我的心意，比真金还真，自是不用说的。可是这萧王殿下，你只是暗许芳心，却不知他到底是什么态度，这是最最危险的呀！”
两人相看无言，这时各自的心思都浮上来了。
马车静静停在沈府门前，沈知韫伏在窗前，叹下一口气，玉容扶着她，从马车上下来。
经过这一日，她消瘦不少，眼神光采也被前方的迷雾笼罩着。
她挤出一丝笑容，望向关切地看着她的沈宁北，安慰道：“拖了一阵子，先别担心。”
沈宁北虽是年纪较轻，也知道皇宫里的阴谋算计，陪着姐姐先回屋中一起用膳。
“阿姐，今日我托姚大哥帮忙，才得知了父亲离京亲自办事，也是萧王提议，”沈宁北满心不悦，眉毛拧成了一团，“他这是步步算计啊！”
沈知韫饿了一天，现下只顾着面前的佳肴，想到沈宁北性子急，还是先别告诉他今日养心殿内，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也牵扯进来的事，喃喃道：“事关重大，一切等父亲回来再行商议吧。”
她沉默片刻，忽地记起一件重要的事：“宁北，我这件事还有爹爹呢，不用心急。只是我最近查到了些关于母亲亡故的线索，但现在我行动不方便，你替我去一趟。”
沈知韫对他把前因后果娓娓道来。
一片沉静。
沈宁北面色陡然一变，愣了半晌才开口：“放心吧，阿姐。”
他说话停顿，眼圈红了，目光略过眼前的佳肴，沉沉地望向远方：“这些事太危险了，怎么阿姐你一个人查了这么久，现在我回来了，就交给我吧，害死母亲的凶手我断然不会放过！”
“好啦，快吃饭吧，等会菜都凉了。”
两人相视，欣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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