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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这群尸位素餐的酒囊饭袋。”大庚供养你们还不如养几块笼蒸饼。
颛孙霁俯视着地上跪成一片的臣子,声如雷鼓,怒目圆睁,额角青筋爆起,将他心中的愠怒表现得淋漓尽致。
他的确生气,但远没有面上表现得这般生气。做天子的要喜怒不形于色,但偶尔也有必要“怒”上一“怒”,最好是沉默后突如其来的“怒”,在一片静谧中炸起平地一声雷。
这样的“怒”要求言语精炼,否则很容易影响气势,于是他只好咽下那句私以为具有绝佳讽刺意味的“笼蒸饼”,只在心中默念了一遍,安慰自己还有机会,下次再说。
殿中众臣果然抖了一抖,一个个战战兢兢,将身子伏得更贴近地面。
“苏寺卿,说说大理寺查到的。”
“是。”
苏士桐微微挺了挺身子。他陡然被天子的怒喝声拉出思绪,尚且有些惊魂未定,好在几个月来他日日守在衙署,几乎事事都亲自过问,如今只消稍加思索便可对答如流。
“大理寺在查阅陆世子那桩案子时,在刑部递过来的卷宗中发现一处纰漏。”说到这里,他略作停顿,给听者空出一段意味深长的留白。
翁怀远耷拉着的眼皮抖了一抖。他跟苏文旭家这老二儿子向来说不到一处去,不过是个有几分才干便目中无人的毛头小子,竟真拿自己当个人物了。
他心中腹诽后又难免一阵叹惋,就是在这般情况下,他也要先夸两句那小子的才干。怎苏文旭那莽夫就这般好命,他翁怀远好歹也是进士及第,偏偏翁家儿孙几人都生得十分平庸,只出了个骏儿,于才学上勉强够看。
说到骏儿,他又难免想起那桩中途作罢的亲事,心中又是一阵憋闷。
只是此时容不得他多想。
陆世子之死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如今两个月过去,此事仍无定论,他料到圣人的召见跟这桩案子有关,他虽提前将这烫手山芋丢了出去,但既经了他的手,他免不了也要被申饬几句。
只是没想到苏士桐那第一句话就向他发难,他忙正了正身子,打起精神,严阵以待。
“大理寺多方取证,发现这原是两桩性质极其恶劣的杀人案件。”
苏士桐的声音再度响起,在含英殿中炸起一片涟漪,众人在宽袍大袖的遮掩下交头接耳,互相打听,都搞不明白怎么就多出一桩案件。
苏士桐先前的猜想没错,怂三儿和陆府十三人虽死在一处,却是两桩不相干的杀人案。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每旬九月,朝廷给假十五日,唤“授衣假”,然而大理寺上下忙得脚不沾地,寺卿日日亲赴衙署,其余人自然更加不敢怠慢,众人心中虽叫苦不迭,面上却只当大庚从没有过这个假日。
其实明眼人都知道,那一口气杀害十四人的歹人恐怕早就离开了京城,眼下几乎查无可查,大理寺已向周边各处发了文书,除此之外实在别无他法,但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
那陆小世子平日里是个骄纵跋扈的,与他有过节的不在少数,大理寺一一传唤,日日门庭若市,好不热闹。
这些眼高于顶的郎君们得知自己被牵涉到这样一桩案件中,个个怒气冲天地来,然后蔫头耷脑地回去。不得不说,苏士桐只坐在一旁,将脸色一沉,面孔一板,就颇有几分震慑力。
唯有那陆昭,跟他爹陆培英一个德性,甚至还有些青出于蓝的架势。
这位跟那陆小世子倒是从未有过正面冲突。这两个陆家的小辈,一个骄,一个混,骄的怕混的,那陆小世子平白顶着个国公世子的身份,却压根儿不敢招惹这位。
就是京中最纨绔的子弟,也轻易做不出这种杀人的勾当,本就是走个过场,再加上苏士桐看不得陆昭那副吊儿郎当的散漫样子,懒得与他多言,只让身边的寺丞照例问他些问题,见他确无嫌疑,便放他回去了。
这桩摆在明面的案子毫无进展,他却顾不得忧心,那些潜藏在暗处的杀意才是他眼下最记挂的。
十月初八,向来干燥的京城竟连绵下了一整天的雨,因着这雨的缘故,出城的车马几乎少了大半。
大理寺和京兆府衙门在各个城门口布下眼线,分批跟踪出城的可疑车马,倒是真发现了几个“钻狗洞儿”的,但这些人达成交易后便全须全尾地折返回城,直至九日宵禁,都未曾出现任何异动。
线索就此斩断,苏士桐只觉头顶阴云密布,他知道自己最好先将此事放下,国公府连日向大理寺施压,不少目睹陆小世子死状的人至今心中惶惶,他不该再为了一个猜想分散太多精力。
但他实在难以就此罢手,他从蛛丝马迹中窥到了暗藏的危机,不揪出来将日日如鲠在喉。
不想十月十一日,京兆府衙门来信:安化坊有人报案,道自己邻居吊死在家中,恐怕死了已有两三日。大理寺先前有过交代,京兆府衙门听到消息,就寻了之前的记录做比对,发现死者果然是初八“钻狗洞儿”的数人之一。
死者名唤刘大柱,是个四十来岁的鳏夫,早年夫妻二人经营着个小型磨坊,如今家中只剩他一人,他便将所有工具变卖,只余一方磨盘在家中,日日早起出一屉豆腐,卖给周遭的邻和老顾客。
十月初九,隔壁邻居一早便去寻他买豆腐,见他大门紧闭,连唤数声都无人应答,便趴在夯土墙上往院子里瞧,只见院中空无一人,只有两个竹筐散落在地上。邻居以为他有事出门,虽心中疑惑,但未做他想,谁知一连两日都不见他人影。
直到十月十一,邻居爬上屋顶拾落在上面的皂荚,偶然往隔壁院中一瞥,突然发现刘大柱正挂在在院中木棚的顶梁上,地上那两个箩筐还同两日前一般,位置丝毫未变。
原来刘大柱为了遮挡风雨和灰尘,给那磨盘搭了个简易木棚,邻居从墙外往里看时,视线被木棚遮挡,只有从房顶往下看时,才恰好能看到吊死的刘大柱。
收到消息,苏士桐立马带人亲赴现场查验尸首。
凡发现死者,需先上报官府,等官府验身销户,因而那刘大柱仍挂在木棚的顶梁上。苏士桐并不急着查验尸体,而是先观察起周遭情况。
大庚石料昂贵,一般百姓院中多为光秃秃的黄土地,然刘大柱日常要在院中做豆腐,便寻了碎石砖瓦铺在院中,即便下了几场雨,也寻不着半个脚印。
平白少了条线索,苏士桐心中可惜,他仰头看向悬在半空的刘大柱,只见死者双目紧闭,嘴唇乌青,面色发紫,舌头向外伸出,胸前还有风干的涎水,他两手握拳,双脚自然下垂,脖颈上缠绕着一节麻绳。
苏士桐又让小吏割开系在梁上的麻绳,将人平放到地上。那麻绳围着刘大柱的脖颈绕了一圈,有两道走势明显的勒痕,然这种缠绕的系法在自缢身亡的人中也并不少见,自缢者往往先在脖子上缠绕一圈,再用东西垫脚,将绳索拴在高处,垂吊而死,因而并不能说明什么。
更何况被人勒死的人通常手掌舒张,双目难阖,颈上的勒痕也较为浅淡,与刘大柱的死状明显不同。
苏士桐又差人查验死者身上有无挫伤,仵作探向他的头部、心窝和和下巴,皆无明显伤势,遂将死者翻转至脊背向上,看他后心部、后颈和后脑勺,亦无任何损伤。
难道真的是自缢?可他为什么要自缢?
苏士桐在心中模拟有无外力的区别。他看向脊背朝天的死者,忽然发现他头发蓬乱,尤其是后脑位置的头发,似乎在哪里有过激烈的摩擦。他俯下身子,凑近尸身,细细观察那两道勒痕:一道绕过而后,斜飞向上,消失在发际,另一道平绕颈项一圈,似乎并无不妥。然等他再细看,却发现环绕颈项那圈勒痕上叠着一个八字痕,这痕迹比那两道勒痕都浅上许多,第一时间竟很难察觉。
按照常理,凡是用缠绕系法自缢的死者,脖颈上的勒痕八字不交。苏士桐心中稍定,判断刘大柱应当被人从身后勒住,挣扎间蹭乱了头发,凶手拿捏着力气,只将人勒到昏厥,随后吊到梁上,致其死亡,因而死状更近吊死之人。
苏士桐又捡起那截麻绳,不过是一截随处可见的麻绳,很难判定来处,然绳子上是凶手打的链马扣,这种打结方式原是用来拴牲口的,如今被大庚乃至外邦商人广泛运用于远途运输中,用这种方式结出来的绳圈受力不会变形,绳结处反而会越来越紧。
刘大柱或许也会打这种绳结,但几乎不可能是在自缢的场景下,但那些外邦商人不同,他们早已形成习惯,便自觉忽略了这点。
虽不知凶手这次为何一反常态,改为在城内行凶,但苏士桐基本已经可以认定心中的猜想。他着人查了八日的记录,刘大柱在夜禁前半个时辰出城,到了城郊的一处旅舍,交货后又赶在夜禁前一刻钟内返回靠近安化坊的玄天门,从玄天门回到坊内。
事情到了这一步,就需要鸿胪寺的介入了,毕竟外事无小事,大理寺不可越过鸿胪寺,直接去盘问搜查这些外邦商人。
苏士桐的马车停在那处旅舍外。
这里原住着十五个突厥商人,有三个常驻此处,另有十二个,一日前已带着十车货物踏上了归程。
京都距北庭都护府五千里,一个商队要想走出去,最快也需要两个月。时间尚且来得及,苏士桐一边在脑海中构思给鸿胪寺的文书,一边掀开帘子示意车夫返回大理寺。
然而一道熟悉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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