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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元仙尊年少外出历练时，无意中闯入一个与世隔绝的村庄，这里的人从不接触外界，对外面冷漠又警惕，甚至不与外人交谈。他们保持着近乎苛刻的古老传统，只为将他们的部族一代代隐秘地传承下去。
圣元仙尊因伤在附近休养了三个月，他们之间偶尔有些交集，不过也只是村民拿不值钱的鱼或者蔬菜来他这里换伤药、延年益寿增强体质的灵兽肉，或者是照明的珍珠。
他不想用太低廉的话术去贬低这群与世避居的凡人，但村民的贪婪和算计还是给他狠狠上了一课。被磋磨了善意和热血的圣元决定提前离开这里，回到苍境宗。
但他没有发觉有一个女子藏在了他的仙船上。
仙船启动后大约两个时辰，他才在船上发现了她。圣元对她有印象，她是屠户的女儿，长得不算很漂亮，但十五六岁的年纪，单纯得像是朵沾染了晨露的白花。
那个女子叫紫藤，因为是夜间出生，母亲生她时看到了窗外飘荡的紫藤花，于是便给了她这个名字。
紫藤和她的族人不一样，她对外界充满着好奇，想去探寻但苦于没有这样的机会。更重要的是，她喜欢这个长相俊美、带给她无限惊奇与新鲜的少年。
于是她报着忐忑又期待的心情，登上了那艘船。
彼时仙船已经距离临水村很远，圣元有事在身无法立刻折转送她回去，只能带她回到了苍境宗。
凌渊讲述到此处时，沈长玉忍不住发问：“她的父亲不会就是那个用碎猪肉骗仙尊交换夜明珠的屠户吧？”
“是的。”
“可是那会儿圣元已经是金丹修士了，他真的没有发觉到船上多了一个人的气息吗？”
凌渊愣了愣，一时间没有回答。
沈长玉说完才意识到自己有些放肆了，圣元仙尊到底是凌渊师尊，而且又已经故去，他说这些很不恰当。
“抱歉……”
“或许吧。”他摇摇头，语气很淡然，“或许是出于这样的报复心理，也可能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就这样做了。”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一时兴起的捉弄的念头，成为了圣元这一生做的为数不多的错事之一。
紫藤跟着他上了苍境宗，但是她的身份在这里显得那样不伦不类，她不是圣元的道侣，也完全不懂修仙，除了圣元她什么人都不认识。她从前擅长的杀猪分肉、挑筛大豆在这群仙人眼里显得那样粗俗。
她毫无悬念地被圣元身边的人排斥了。
不管是师尊、师兄弟、师叔长老，还是暗恋圣元期盼与他结为道侣的仙子们，他们的态度出乎意料的统一。谁也不知道这个没有一点根基和天赋的凡人女子为什么要留在苍境宗，而圣元竟然也没有赶她走。
他们就这样无名无分地互相陪伴了十几年，直到魔族攻打人间，苍境宗派遣弟子前去剿灭魔军，却没想到魔兵兵分两路、趁他们不备、漏夜暗袭了苍境宗。
紫藤死时，手里还握着一件快缝制完毕的斗篷。
圣元居住的洞府终年落雪，每次闭关出来时他身上都格外冷，眉睫间结冰落雪。她听说用银灵兔毛缝制的斗篷即便无需灵力运转可以驱寒供暖，于是用积攒了多年打杂工挣来的灵石兑换了材料，为圣元缝制了那件防雪斗篷。
可是她还差一点就能缝完，就差一点。
此时的圣元在凡间抗击魔军，紧要关头不能松懈，苍境宗内的人便将此事隐瞒了下来，将紫藤葬在了后山一处的山清水秀、灵气隽永的好地方。
几年后圣元得胜归来，在宗门内遍寻无人，才知道她已经离世的消息。可是这时间太久、太久了，凡人的紫藤还能等得，可死后只剩一具皮肉不在的骸骨。
谁也说不清他们二者之间的关系，所有人都知道，紫藤并不是他的道侣，只是万千爱慕圣元的人中，最不起眼也最没有优势的一个普通女人。
就连他们自己也是这么觉得的。
可是人死之后，什么都变了。
那一场大战过后，圣元闭关了数十年，出来后修为进步得飞快，修真界几乎无人能与他抗衡，而魔兵似乎也成了他的一块心魔，他这后半生数百年的时光几乎都在与魔修做缠斗，死生不休。
圣元一直以为，他与临水村、与紫藤的缘分就断绝在了那一年，却没想到在弟子凌渊二十五岁的那年，他再次感应到了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他没想到凌渊的劫也落在那儿，落在和他同一个地方。就好像冥冥之中他和紫藤走过的路，他的后人也会走一遍。
就连凌渊也没有想过。
“师尊去后，我机缘巧合下去到了一个秘境。”凌渊道，“那个秘境十分古老，大约已经有数千年的历史了，我在里面找到了一些东西。”
沈长玉还在想圣元和紫藤的事情，过了片刻才缓过神来，“什么东西？”
“一些古老的隐秘的文字，还有壁画。”凌渊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个芥子袋递给他，“那些内容晦涩难读，我只摘录了一小部分出来，或许你会看懂。”
沈长玉顿时精神一振，双手递出去接，就在快要碰到的那一瞬间，凌渊忽然收回了半截。
“……”他抿了抿唇，抬头看向凌渊。
临渊看了他半晌，轻声道：“那个秘境已经残破不堪，再进一次就会彻底崩塌。你只有一次机会，明白吗？”
沈长玉愣了好半天，身体慢慢地绷直。
他甚至没敢做让凌渊带他进去看这样的梦，可是他自己不求，凌渊反而主动给了。他竟然这么慷慨、这么大方，沈长玉甚至不敢反应过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不知所措地点点头，“好。”
凌渊嗯了一声，“不早了，回去吧。”
沈长玉方才是赶着午饭的点回来的，却没想到这一谈话就谈到了午后，好在院子里给他留了饭，还在灶上热着。
如今没有丹药吃着，他的灵力耗尽后要两三天才能养回来，沈长玉又怕冷，索性在暖榻边支了个小桌，脱了鞋把脚塞到被子里，一碗热汤下去别说胃里，手脚都暖和了许多，感觉魂都能回一半。
吃完饭，他躺下睡了一会儿，再醒过来时外面风雨已经停了，难得出了回太阳，微暖的日光晒着青黑色的屋顶，仿佛镀了一层浅金色的光芒。沈长玉靠在窗边发了会儿呆，忽然看见那两个弟子正在廊下剥花生，这个一句说那个一句闹的，不知怎么的，沈长玉也跟着轻轻笑了起来。
“我都说了，人家岑姑娘是要修仙的人，哪有空跟你出去吃茶采买，行了行了，五块灵石，快点拿来……”
“去你的，我没钱，先赊着吧。”
“你放屁，我前两天还看见你装灵石的那个小罐子了，沉甸甸的，一只手都拿不动，你见鬼的没钱。”
“那是我的老婆本！”
两人正玩闹着，忽然瞥见余光里一抹阴影，顿时站了起来，连手上的泥土都没来得及掸去，“沈公子。”
沈长玉摆摆手，“没事，我就是出来走一走。”
方才听这两个人闲聊他才想起来银两的事，从前在苍境宗他是蹭了凌渊的光，高等弟子一个月有一万灵石的月俸，听起来虽然多，但修仙这条路花钱如流水，但凡是一把像样的兵器，也不说神阶了，哪怕只是上品的剑都要十几万灵石一把，是个真真切切的销金窟。
他原本不打算修仙，等出了苍境宗，自己种地卖些番瓜也能自给自足，但现在若要长修为进秘境那就不同了。
沈长玉想到自己兜里那三瓜俩枣的碎银，忍不住叹了口气，算了算了，不想这些了。
只要人活着就行，钱什么时候都能赚的。
两个弟子相互看了一眼，笑道：“公子，咱们这院子里没什么好看的，但是您往外面走，后面有条小道，往里面走有一片温泉潭，旁边还栽了桂花林，现在正是金桂飘香的时候，很好闻的。”
桂花林……
“我身体不太好，改日再去看吧。”沈长玉笑了笑，转移了话题，“对了，我还不知道你们叫什么呢？”
左边弟子抢答道：“我叫杜若！”
右边的道：“我是云华。”
“杜若、云华……”沈长玉默默念了两遍，由衷道，“真是好听的名字。”
“其实没啥含义。”杜若抓了抓脑袋，“我俩都是战乱流失的孤儿，得幸被师父捡回宗门养育，因为年纪小不记事，也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师父就随便拿两味草药取了名，不值一提的。”
云华也挺不好意思的，他是真的觉得他们的名字也就那样，挺普通的，不值得夸赞。听到沈长玉这么真诚的赞美，就更加羞涩了。
沈长玉看出他们的不自在，便没有多说，“我下午休息的时候，有人来找过我吗？”
“有的有的。”杜若连连点头，“周师兄过来了一趟，带了些丹药和补品过来，我说公子还睡着，他就走了。”
“管杂事那边的弟子也过来了一趟，说公子这个月的月例已经拨过来了，要用的时候用玉牌支取便是。如果您不方便的话，也可以去事务堂请人帮您支取。”云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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