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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翎竹不由得沉默了。
很久之后,她从座椅上起身,向晚娘深深揖礼:“时辰不早,我二人就不在此打扰晚娘了。唐璃伤重,还需尽快送回栖归楼静养,改日,我一定再来道谢。”
晚娘没有挽留,又唤进桃香等人,让她们准备了一辆宽敞舒适的马车,将唐璃在马车内安置稳妥。宗暮非随唐璃先坐进马车,许翎竹道了声辞,正欲转身,晚娘却突然开口叫住了她。
“许楼主。”
许翎竹回过头,与晚娘对视,后者却未再说一言,安静地,沉默地望着她。
半晌,许翎竹似忽然明白了什么,她再次向晚娘深深鞠了一躬,转身踏上马车。
是啊,她是栖归楼楼主。
她有责任,保护栖归楼。
马车从角门离开飞春阁,直到消失在长街一端,晚娘仍站在日色里,远远地凝望着。
早在方恂借兵之时,她就该拒绝他。到了今日,栖归楼独霸江湖,实力甚至胜过飞春阁,方恂又去往祈国,与朱家数十万兵马联手——或许能够阻止他的人,真的只有许翎竹了。
这江湖将走上怎样的道路,她早已无法给出肯定的答案。
方信将军……她将目光投射到空无一物的晴空,仿佛能看到某些杳渺的,温暖的,不可触碰的久远时光。
她也曾想为他报仇,即使江山倾覆,她都不在乎。可是,很多年之后,当她真正坐上飞春阁阁主之位的时候,她才明白,是她错了。
他是如此温柔的人,他曾经想要保护的家国和百姓,她也必须替他保护。
对不起,终究还是,没能一直站在方恂这一边。
但……这一次,她做了正确的选择吧?
————————
许翎竹坐在唐璃身边,握着她的手,深深地看着她苍白的脸:“我要去找方恂,你留在栖归楼照看唐璃和大家,可以吗?”
“你非去不可吗?”宗暮非问。
许翎竹垂着目光,安静地开口:“说真的,我不清楚方恂究竟想要什么。越祈两国矛盾,已有数十年,哪一方取胜,都绝非易事。越国新帝并非无能之辈,更何况还有先帝留下来的兵马,他即使能与祈国联手,攻入越国——是了,我三日前已有耳闻,说祈国军队攻打徐明关,我还当作是谣传——可接下来,他难道要夺取越国的皇位吗?——世家、皇族,数十年根深蒂固,绝非他一人之力可以撼动。他不会成功的。”
宗暮非不由自主地轻轻一颤:“他……是真的,在攻打越国吗?”
许翎竹却仍旧未答,又问道:“他原来同我说过,不记得五岁之前的事情了。是你帮方恂恢复了记忆,对吗?”
宗暮非静了静,点头:“是。”
事到如今,再瞒着她,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是啊,全天下有此医术的,就只有你了。”许翎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苦笑,“方恂的性子,你应该多少知道,他一向有仇必报,绝不会心慈手软。新皇即位数年,方将军和林将军,却仍旧背负罪名,未得昭雪。方家当年被先皇赐死,诛三族,他不知如何从先皇手底下逃走,逃到南青剑派,这一路也必定吃尽了苦头。”
顿了顿,忽又轻叹一声,“如此说来,吴成思或许知道方恂的身世……他或许是故意封住方恂记忆,不让他冒险复仇。他或许,是方恂的救命恩人。”
可这些“或许”,她已无法再得到答案了。
“那,林姑娘……”
“我也是刚刚才推测出,月泉是林将军后人,所以方恂才要带她一起去祈国——”许翎竹突然顿住,仿佛万丈悬崖之上落下一颗坚冰,狠狠砸在她心底,将她整个人携裹在寒雪之中,“不——他真的疯了,晚娘说错了,他不想要那个皇位,他只是要让越国再次陷入战乱,要让皇上,让天下人都记起方家!”
宗暮非攥紧了拳头,半晌才哑着嗓子道:“你要去徐明关,阻止他和祈国军队吗?”
许翎竹微微一停,抬起头,秋初的风吹拂起车帘一角,几缕阳光漏进车厢,行人的喧闹好似变得遥远,她有一瞬间忘记了这些纷乱的,匆促的俗尘。
“不用担心我。”她放缓声线,眉头稍稍舒展开来,“我只是去阻止方恂,我不会和祈国军队硬碰硬——国与国之间的征战,自有国与国的皇帝去解决。如果他一意孤行,我也绝不会只身涉险。”
宗暮非抿紧了唇,不答。
“栖归楼的大家都还在呢,我不能丢下他们不管。”许翎竹笑着道,又看了看仍在昏睡的唐璃,“你们在栖归楼等着我,我一定会回来。”
————————
可是,当他们回到栖归楼时,却发现栖归楼里里外外,站满了身着穿金甲胄的侍卫。
皇家的侍卫。
许翎竹走下马车,一个将军模样的人迎上前,声音冷峻,用词倒还算客气:“您就是许楼主吗?”
“是我。”宗暮非从车厢中探出半个头,许翎竹冲他摆了摆手,示意无妨。
“家主有请。”那将军道,向马车望了望,“许楼主,车中何人?”
“栖归楼弟子,在附近执行任务时受了伤,还请将军准允,让车上大夫和伤者先行去往药室。”许翎竹冷冷清清地道,“我随将军,去见陛下。”
那将军一惊,眼风犀利地扫向许翎竹。
许翎竹却如一株玉树笔直地立着,目光冷定,毫不躲闪,竟似比那九五之尊,更带了几分宝剑出鞘的逼人锐利。那将军静默半晌,终率先移开了视线:“许楼主请。”又对守在门口的侍卫道,“放行。”
她没有料想到,皇帝的行动竟如此迅速。
她其实不知道唐璃在王都究竟做了什么,究竟杀了多少人,又是否留下了痕迹。她也不知道皇帝是如何查到方恂与祈军的联系——方恂行事谨慎,按道理不该走漏消息,但皇家多少会有些厉害手段,她也并不意外。
但她要保护唐璃,这一点,她从未有半分犹豫。
马车转了个弯,向药室驶去,许翎竹则跟在那将军身后,进入主楼。
越国的皇帝——赵经明,正在议事厅内等她。
二十名金刀侍卫,将赵经明围在中央,那将军通传后退守一旁,许翎竹静了静,终究跪下,向他端正地叩首。
“许楼主,请起。”赵经明遥遥道,许翎竹于是又不发一言地站了起来。
“坐吧,这是你的地方,不必拘礼了。”赵经明又道,指了指门旁椅子,许翎竹看了一眼,走过去坐下了。
他的语气倒不算强硬,但透出十足的戒备——这一点,从她踏进门,见到那些严阵以待的金刀侍卫时便知。但,即使她将寒星剑留在了马车里,即使她与赵经明隔了几丈远,这区区二十人,拦不住她。
她知道暗卫“六笙”都在附近,她打不赢,但是她,离赵经明更近。
于是她凝眉望向座上:“民女失礼,斗胆请问陛下,栖归楼弟子都在何处?”
对于许翎竹直言点明了他的身份,他略微有些意外,也便不再隐瞒:“许楼主放心,朕并非残暴之君,杜姑娘与各位弟子都在后院中,毫发无伤。”
许翎竹向赵经明躬了躬身:“陛下仁厚,民女谢过。民女知道陛下要问什么,但这里闲杂人等太多,民女希望,可以单独回答陛下。”
赵经明眸子一沉:“若朕不答应呢?你是否,要对朕说无可奉告?”
“民女不敢。”许翎竹垂下目光,话音却依旧冷定,“只是,陛下如此防备,实则毫无意义,民女若有意伤您,您早已身首异处。”
“大胆!”那将军闻言欲拔刀上前,赵经明抬手,拦住了他。
许翎竹一动未动,甚至眼睫都未颤一下。
关于栖归楼两位楼主的传言,即使他身居庙堂深处,也早就有所耳闻。今日一见,她果真如传言所说,胆识、智谋,不输给朝中任何一位将军、谋臣。即使他带了六笙,但此刻他却不敢轻视她。她说她能轻而易举地杀死他,或许是真的。
他深深呼吸一口,道:“都下去吧。”
“陛下!”那将军不可思议地向座上望去。
“都下去吧。”赵经明重复道,“朕相信许楼主言出必信,朕有话,要单独问许楼主。”
那将军似欲言又止,最后终究应了是,带着那些金刀侍卫退守在门外。
大门重重关上,一并隔绝了外间的声音和阳光,许翎竹起身,再向赵经明长长揖礼:“多谢陛下信任,今日见过陛下,更知方恂所为大错特错。陛下推行仁政,与邻国建交,使百姓安心耕作,是一位明君。无论如何,方恂亦是栖归楼之人,我代他说一声抱歉。”
赵经明深邃地望着她:“他做的事,你都知道?”
“实不相瞒,我今日才知。”许翎竹直起身子,眸中微光流影,像一把清渺的月,“但陛下又是否知道,方恂的父亲是谁?”
赵经明轻蹙起眉:“愿闻其详。”
许翎竹默了默:“不知陛下,是否还记得二十年前,方、林二位将军之案?”
赵经明目光一顿:“方楼主是方信将军的后人?”
“是。”
“但……朕为何记得,方家当年,无一人生还?”
许翎竹没有回答,目色如渊地望向赵经明,“陛下,我要说的,不是方恂当初如何刀下逃生,而是想问一问,陛下一向仁义为怀,为何却过了这么多年,仍没有为方家和林家翻案平反?”
赵经明一怔,张了张口,却一时无言。
他有多少年,没有被人如此质问过了?人人对他恭谨而畏怯,无论他多么宽容温和,都仍是至高无上的皇帝。可是她对他说话的时候,就好像在看着一个平常的人——只不过,这个人,恰巧是个皇帝。
她端正地下跪,对他行标准大礼,她分明知道他是皇帝,可她也同样毫无顾忌地说她随时能杀死他,质问他为什么疏忽忘记了。
他确实疏忽了。他确实有错。
于是他诚恳地道:“这件事,的确是朕的疏漏。朕以为,方家人都已故去多年,如今更重要的,是边境安宁,黎民富足,那些往事,应该彻彻底底地封尘。是朕太自以为是了,朕会尽快传回旨意,令刑审院重新定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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