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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死她。”赵姜道。
“她不死,女郎就没有安生日子过了。”赵姜眼中阴翳浓重,“只要女郎点头,奴婢现在就可以去办。”
薛婵扶着额,声音疲惫道:“丁香罪不至死,打死她也解决不了问题。”
处死奴婢不是小事,反而会将事情闹大,惹得一身腥。
虽然她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但也不想为了一己私利草菅人命。
赵姜是为了她才下这样的狠心,薛婵怎么能不明白。只是眼下,事情断没有到必须杀了丁香才能平息的地步。
“不过,”薛婵略作停顿后,口吻坚决道:“她肚子里的孩子,趁早拿掉的好。”
*
天一亮,薛婵就让萧艾把江离给放出来了。
听萧艾说了昨夜的事,她的神色闪烁了两下,表情并不十分震惊。
“去吧,女郎正等着你呢。”
萧艾将放着药茶的托盘往江离手上一递,然后朝东次间那边努了努嘴,示意她过去。
江离木然地接过托盘,眼睛盯着碗里浓褐的药汁,脚步沉重,在萧艾的注视下穿过回廊,最后迈进门槛。
薛婵今日起得晚了,还有点头痛,正靠着一个螺青色的隐囊打瞌睡。
听到珠帘落下的沙沙声,她微阖的眼皮才颤动了两下,慢慢睁开。
一偏头,便看见了江离进来,垂首恭顺地将药茶奉至她面前的榻几上。
薛婵的目光追着江离的眼睛,盯着她看了一会。
“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
江离睫羽一跳,两只手绞在一起,跪了下来,“女郎,奴婢不知从何说起。”
瓷白的汤勺搅动着盏中热液,薛婵颇有耐心地慢声道:“你想到哪说到哪吧。”
江离咬了咬唇道:“昨日女郎问我可有怀疑的人,其实奴婢心里是有的,奴婢撒了谎。”
“丁香与奴婢住在一处,我们关系亲厚,奴婢的箱笥钥匙放在哪里她一清二楚,能这么神不知鬼不觉毁坏女郎的衣裳,她确有嫌疑,只是奴婢当时顾念着昔日情谊,没说出她。”
“还有她和那个贺茗的事,奴婢也早有察觉,奴婢还劝过她,告诉她那个贺茗不是好人,可她却以为……”
说到这,江离紫涨了面皮,支支吾吾说了前段时间遇上的事。
原来,这个贺茗一开始相中的目标就不是丁香,而是江离。
他几次三番在江离的必经之路上堵她,言语轻薄,还动手动脚,被江离严词拒绝后,这才调转枪头找上了丁香。
丁香禁不住他花言巧语的哄骗,很快就入了瓮,两个人私下偷偷摸摸幽会了几回。这事被江离发现,自然要好言劝她。
江离脸皮薄,只说了些不相干的,却没有将自己被贺茗纠缠的事说出来,反被贺茗倒打一耙,说她是勾引他无果,记恨在心,故意污蔑他。
丁香信了他的鬼话,和江离吵了一架,二人也离心了。
箱子里的衣裳被烧,江离第一时间便怀疑上了丁香,但她以为丁香是因为贺茗的事记恨她,才会这么做。
和外男私通是重罪,要是被发现了,打死都是轻的,江离不想丁香因此丢了性命,便咬牙一力承担了。
“可是奴婢真的不知丁香有了身孕!”
江离单纯以为这两人在一起就是拉拉手,说点肉麻的话,怎么能想到已经发展到了此等地步。
这也是唯一让她有点吃惊的地方。
“奴婢该死,奴婢知情不报,罪加一等。”江离伏地不起道。
看着跪在脚下的江离,薛婵回想起梦里有一次,她在赵国遇上了兵乱,主仆几人逃亡,江离为了救她冒死引开乱军,最后不幸惨死。
她当时一片拳拳忠心……
不管怎么说,前世总有一份恩情在,这份恩情使她对江离的感情有些特殊。
她敛着眸,淡淡道:“起来吧,这次就算了,不过再没有下回。”
江离一愣,抬头看她,不想她就这样轻飘飘将事情揭了过去,心头激动,涕泣涟涟道:“多谢女郎,奴婢以后一定为您上刀山下火海。”
薛婵摆摆手道:“罢了罢了,我前面没有刀山火海,用不着你去淌。”
江离又是哭又是笑道:“是是是,女郎以后一定顺顺利利。”
这边薛婵喝完药,江离收拾好端着托盘出去,可是刚走到门口,她又折了回来。
薛婵一脸莫名,但见江离蹙眉正色道:“奴婢刚想起来一件事,要告诉女郎。”
*
十月朔日,秋风劲,木叶黄。
薛婵起了个大早,顶着蓬松睡意梳洗完毕,在屋里游魂似得转了两圈,还有种梦游的状态。
就在这个当口,萧艾已经将装着首饰的漆木匣子取出,轻手轻脚地放在妆台上,江离则捧来了那身簇新的锦绣深衣。
萧艾日夜赶工,终于将那块破洞缝补好了,若不仔细看,是看不出痕迹的。
薛婵勉强睁开睡眼,看着侍女们将衣裳架起熨烫,靛蓝色锦缎上用毛发般粗细的金银丝织就四方星宿图样,衣领衣袖镶两寸宽洒金缎,远远一观,仿若将星辰坠凡,华美程度难以用言语形容。
深衣繁复宽大,要两三个侍女合力才能穿得上,围着腰身足足绕上三圈,将下身裹得紧紧的,薛婵试着走了两步,觉得两条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她本性一点也不静淑,出游这样欢快的事,自然要穿得宽松一些。
若非文昭仪有话在先,她就随便挑件衣裳穿上了。
薛婵身材合匀,腰带一束,曼妙纤柔的体态展露无遗。
赵姜看着笑容堆叠在眼角,满意地点头道:“昭仪殿下出手不凡,女郎天生丽质,穿着这般赏心悦目。”
这样的夸赞赵姜十年如一日地说,薛婵早就听得没什么触动了,懒洋洋坐在铜镜前,等着辛夷过来给自己梳头。
辛夷给她梳了一个端庄的十字髻,这种发式要将头发分成两股,在头顶交叉编织成“十”字形,多余鬓发在两侧绕耳各盘一鬟,下垂遮住脸颊。
萧艾打开那个描金的漆盒,取出里面赤金镶红宝百蝶步摇,给薛婵戴在发髻正中央。
这步摇做工轻盈,一点细微的动作,也能使得上面的蝶翅振振欲飞。薛婵对着铜镜,都能感觉到金灿灿的,更别提旁人用肉眼去看。
除了这顶步摇,匣子里还有一对金摇叶耳坠和一副颜色浓辣的玉镯,萧艾都给她戴上了。
不知为何,将这些好东西一股脑堆到身上,反叫她有点不太自在。
薛婵尴尬地皱了皱眉,扭头问一旁的赵姜:“阿姆,会不会有点艳俗?”
赵姜笑道:“不俗,好看着呢。”
说着跪行至薛婵身后,又拿了一串红玉髓项链替他环在项上,“女郎貌美,就该这样打扮,把过去那些年缺的统统都补回来。”
其他人也都说好看,溢美之词跟不要钱似得往外蹦,薛婵这才将信将疑地没把那些配饰摘下来。
穿戴齐整,薛婵草草吃过朝食——一碗红枣桂圆羹。
这还是赵姜从旁盯着,她一口一口塞进去的。
今日出行,衣饰繁琐,她全身上下环佩叮当,需有人时时刻刻看着,提个衣摆,看管箱篋什么的,薛婵便让赵姜,萧艾和江离跟随左右。
主仆四人行至前院廊庑,正要下台阶穿过中庭,赵姜却忽然将薛婵一把拉住,沉声道:“女郎止步!”
薛婵足下一顿,扭头看她,疑惑不知为何。
赵姜满脸庆幸,抚了抚胸口道:“好险好险!女郎再快一步,就踩到这地上的油污了。”
薛婵顺着她的指引朝脚下一看,果见末尾石阶上不知何时被人泼了一滩浓油。
幸而赵姜眼尖,及时拉住了她,不然她没注意就这么直直地踩上去,摔了还是小事,这身名贵的衣裳可就毁了。
萧艾蹲下身,拿帕子沾了一点油在指尖轻轻碾开,眉头皱得极深,“这是缸底积了多年的陈油,最是粘稠滑腻。这要是一不小心踩上去,十有八九是要摔跤的。”
赵姜若有所思道:“伙房的庖厨若是搬运油米,素来都走后院角门那条路,断不会从前院走,倒是女郎……出门必经此处。”
言下之意,这油是有人故意泼在这里的,且目的就是针对薛婵
萧艾听罢也反应过来,气愤地跺了跺足道:“谁这么心黑,别让我逮住。”
薛婵却有点纳闷,按理说这家里除了左鸢,也没有谁会这么无聊了。
但从前世左鸢的种种行为来看,她应该是个心思缜密,善于隐忍的人,怎么突然如此沉不住气了?
正在此时,江离忽然大声道:“谁在那里?”
三人齐齐看向她。
江离指着对面游廊尽头的门洞,杏眸瞪得大大的,语无伦次道:“那里,刚刚那有人在偷看咱们。”
萧艾忙问:“可看清是谁了?”
江离懊恼地摇了摇头:“隔得太远,我只瞧见一个人影闪过,那人穿着碧色的衣裳。”
府中侍女大多都穿着碧色,一时还真不好判断是谁。
要说先前还是怀疑,现在就是笃定了,这台阶上的油污绝对是有人刻意泼在这的。
且那人还派了眼线来打前哨。
经历了之前毁衣之事,主仆几人对这个幕后之人的身份已经心知肚明。
赵姜气愤至极,叉着腰朝那边谩骂道:“有胆子做,怎么没胆子出来?有种就别站在墙根底下。我们女郎福泽深厚,我赵姜的眼睛也不是吃素的,这点孩童伎俩拿出来没得叫人耻笑。回去告诉你们那位,她要是真有本事,就下毒来药死我,正好我变成鬼了,可以夜夜去找她索命!”
赵姜没骂尽兴,还要再骂,萧艾拉住她道:“姑姑,人都走远了,骂了她也听不见,平白浪费您的力气。咱们还是赶紧把这油污收拾了,别耽误了正事。”
这话说得在理,赵姜虽没消气,却也知道轩轾,忙收了声,叫来几个当值的仆妇,用草木灰将地上的油污清理干净。
直到上了车,赵姜尤不甘心道:“若不是女郎急着出门,奴婢定要打上门去理论一番。”
薛婵理了理衣摆,悠悠然道:“咱们并无证据证明就是她干的,贸贸然打上门去,人家反告你诬陷。”
她可太了解自己那位母亲了,但凡遇到这样的事,她若不能拿住左鸢的命门,一定会被打成架谎凿空的小人,没得受一场闲气。
赵姜叹气道:“这是什么世道?逼得好人这样憋屈,待在屋里防着别人迫害,出个门还要小心脚下,以防被人使绊子。”
薛婵哂道:“这世上哪有什么好人坏人,阿姆,你只需记住一点,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赵姜一愣,觉得这个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竟莫名多了一丝上位者的威严。
她讷讷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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