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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风云
9
之后那头陷入了沉默，唯独他的呼吸声能让蒋蓁确定，那个人还没有切断通讯。
“你是谁？”
那头低呵的笑声，蒋蓁听着有些毛骨悚然，那人绝不可能是李修兹，即便是青年文摘的主编，他也不可能知道她的笔名，梅林先生？也许并不是呢，“不好意思，您再说一遍，您找谁？”
那头的林兆荣，若有所思地捏着话筒，说实话，他此时给念溪的电话是十分危险的一件事，并且他还不清楚到底是谁给的号码。如今林柏生被羁押在日本人的监狱里，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出来，汪精卫能这么对待林柏生，肯定是不会对任何人手下留情。可是，上头那边的信息，他至今都还没传出去。
“我寻一位叫念溪的文友。看来她已经搬走了。”
蒋蓁注视着夜色，权衡了几十秒后。
“这里只有住着。”
蒋蓁眯了眯眼睛，“既然你都已经脱口说出了蒋小姐，为何不说出她的全名呢！林兆荣先生。”
握着话筒的林兆荣，彼时手心猛然冒出了汗，他不是没想到自己会被蒋蓁认出来，只是没想到是这么快速：“不愧是蒋委员长委以重任的人。”
蒋蓁最受不了这样的官话，当然从另一个侧面，他承认了他是林兆荣，跟他的身份，军统。
“林先生，这个时候给我电话，是打算置生死于度外了？”
蒋蓁挑了挑眉，换了个姿势，此时身体贴着桌角。
“上海地区，人已经到位了。”
林兆荣断了断，“我便是梅林先生。”
“哦？”
在蒋蓁的质疑声中，林兆荣已然挂断了电话，也正是在这个时候，他的房门被敲响。
蒋蓁却是彻夜未眠，她将所有的事情按照时间线理了一遍后，突然有些明白林兆荣的意思了，然而，年关宴会的那场戏，汪精卫真的相信他们吗？林兆荣如今如何了，她十分在意，当然这个时候，她必须沉得住气。
夜半钟声已过，蒋蓁裹着大棉服，疾步走在夜风中，耳边的风险先盖过了跟在她身后的脚步声，蒋蓁愣了愣，闪身进了巷口，继而几步走至三岔口，转而贴在左边的墙面，冻僵得耳边直竖倾听着跟踪者的步伐，一步，两步，三步……
阿四是听了林兆荣的命令来跟踪蒋蓁，入住了对着蒋蓁房间的旅店，盯久了就犯困了，哪知道就那么打盹的时间，就见到蒋蓁已经站在了楼下，只是拢了拢棉服，埋头走入了黑夜中，他才匆匆忙忙下楼，尾随着她。
没想到，就这么跟丢了。
就在阿四转身之时，吓得整个人呆愣在原地，毫无反应。
“是你啊。”
蒋蓁整个人缩着，双手插|在棉服兜，看着眼前的阿四也好不到哪里去，神色疲倦，估计是刚跑过，彼时冻得通红的脸颊，大概是真的被吓到了，一动不动地站在她面前，“还真给行动的长脸了。”
“蒋小姐，我，我……”是被逼的，要知道他也不想来跟踪她的，谁不知道，蒋小姐如今可是汪委员长的亲戚，上次年关宴会，都把林柏生给挤下去了，可见其功力，兆荣哥让他跟踪蒋蓁不是找死吗？今晚上除了接了一个电话，也没见她有什么异常。当然，如果阿四知道林兆荣今晚被逮住了，他肯定会立马调转方向，“林兆荣，林先生，你知道的，是他让我来保护蒋小姐的。”
蒋蓁挑了挑眉，被这夜色所掩盖。
***
林兆荣被捕的消息，是年初七上班时听说的。
阿四是连滚带爬地来宣传部找她的。
进门时，还不忘关上门。
“蒋小姐，你一定要救救我！”
钢笔尖的墨水突然被挤出，一个大黑点落在白纸上，她抬头看了眼，眼前气喘不止而浑身凌乱的男人，将桌面上的白纸揉成团扔进了纸篓：“怎么了，你说来听听。”
“林兆荣，兆荣哥，被抓了。被汪委员长的人抓了。”
他的话音还没落，汪文悌连门都不敲地进来了，神色气氛，一进门就指着阿四：“你谁啊！找蓁姐干什么！哦，我记得了，不是跟林兆荣一起共事的前同事！怎么，想拉蓁姐下水！蓁姐，别理他。”
汪文悌一番指着鼻子骂完阿四后，吼了一句：“还不快滚！”
即便是吓得脸色惨白，阿四也不敢离开，蒋蓁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如果，她都不愿意救他，那么谁还能救他！因为从底下二狗的嘴里得知，兆荣哥已经供出了他。这……
阿四被捕，是当着蒋蓁的面。
他大声呼喊着，却没有任何人来回应他。
这次的内鬼似乎很成功，林兆荣便是那个内鬼，贼喊捉贼，得亏了林柏生先生的机敏，与汪先生共演了这一场戏。
汪文悌怒骂阿四的事迹很快传开了，蒋蓁在这里的地位似乎又上升了许多，汪文婴为此特意来找了她，顺带让她跟他一起去接林柏生。
“文悌很听你的话。”
“还好。”
蒋蓁侧头看着窗外，直到听到汪文婴的话，她才转过头看去，“林柏生自来与我不对盘，这次点名让我去接，真是让我受宠若惊。”
汪文婴坐得挺拔的身姿，此时侧转过头，军事化的笑容，带满了残酷：“你也不要怪他，一切是为了政府，这次我们试探了你，但是蓁妹，我们也更加了解了你。不是吗？”
“喔？自来听说军统骨气高洁，还从没听说过，还未用刑就供认了。”
“当然不是。”
汪文婴上扬着的嘴角，眼底划过一丝冷酷，“你知道梅林先生吗？我可不认为那阿四会是念溪，不过只是线索断了而已。”
“内鬼是谁，慢慢抓就是了，我有的是时间。”
林柏生出来时，胡子拉碴地，却意外的不让人觉得邋遢，心机深沉的人，总是让人很难猜到。蒋蓁原本就知道林柏生不太好对付，当然没想到差点落入他的棋盘中，也得亏了梅林先生的安排，只是，梅林先生如今怎样，她却不能深入探究，亦或者营救他，因为打从一开始，为了传递这个情报，他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从沈美君的局开始，他一直在提醒蒋蓁，这里有她的战友，直到年关宴会，为了给她传递一个情报，上海特工总部的人已经到位了。
林兆荣是怎么死的。蒋蓁是不愿意回想起，然而，这年关一过，上海那边也来了消息，说是要押送宰相来南京。
这个消息，让原本心情稍稍平静的蒋蓁不自觉地提吊起心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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