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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风云
2
出声喊住她的，却是原本已经跟她丈夫一起上楼的汪文惺，寒冬腊雪的天气，她只是披了一件单薄的外套，手里拽着手套，匆匆行色中不忘给蒋蓁一记笑意。
蒋蓁对这位长小姐的好感，不仅因她传承于汪先生的美貌，还因她的聪慧，丈夫是位教书先生，而她自己呢，不曾介入汪伪政府里，除了在国外王文彬，蒋蓁不知晓外，这位汪文惺在汪家确实是个特殊的存在。
“当然。”
蒋蓁伸手将理了理披在汪文惺身上的披风后，退后了半步，“不知道要到何处谈？是否要带上你的弟弟汪文悌。”
汪文惺一愣，转而了然的看向身后：“阿弟，你在家好好呆着，目前为主，你的注意力应该放在学业上。”
“文惺姐，你这！”
怒极反笑的汪文悌，连说了几个好，就跑进了屋子。
南京的布里斯汀咖啡馆，汪文惺看着坐在对面悠然地喝着咖啡的蒋蓁，要说的话在心里组织了好几遍，即便孟恒在如何阻止，她都要说。汪文惺喝了口咖啡，抬眼对上蒋蓁平静的视线。
“蒋小姐，对于文悌对你的误解，我这边替他给你道歉了。我知道沈美君沈小姐的死，是因为我父亲，我猜测如今调你回南京，势必危及你的安危。”
汪文惺顿了顿，眉头一蹙，“如今，政府内部十分混乱，我希望你能够离开。”
蒋蓁听着汪文惺含糊地说辞，端着咖啡杯的手停在半空，不由得一笑：“谢谢汪小姐，令弟的事，我希望以后由他亲口来跟我说。至于会不会危及我的安全。”
蒋蓁将咖啡杯放置在碟上，“哪里又是绝对的安全呢。”
“孟恒一直跟我说，蒋小姐是个聪慧之人，定能知晓其中的门道，说来也是我多心了，话多了。”
“并不。”
蒋蓁站起身，抚平身前的褶皱，“我应该谢谢汪小姐的提醒。政府机构向来勾心斗角，我能进政府，自然是将命抛在了脑后，无论今日汪小姐是否代表谁，我的话就到此为止。”
迈出咖啡馆的那一刻，刀割的寒风从四面八方袭来，蒋蓁想到那位还在审讯室的宰相，不知道她现在如何了，是否跟那位窝囊的中|共一样？这样的猜测，让她莫名有了一股安全感。
***
再次见到东条英机等人，是在上班的第一天。
东条英机带着一大卡车的日本士兵来到办公地址，继而召开了会议，蒋蓁的办公室之前是属于梁巧荣的，彼时她整理到书柜，却在《资本论》的书里掉落了一张纸，她矮身蹲下，捡起那张碎纸片，大惊失色。
那首诗。
云中私藏雪，有雪却难下。云郎何时归，添衣来解寒。
这是她发表的那首诗，而下头的批注正是立马行动，梅林先生，梁巧荣是梅林先生？这也就能说通为何后来，梅林先生不曾发表任何信息给她，蒋蓁蹙紧了眉头，不对，如果是梅林先生出事，那么那头的人会没有察觉。这让蒋蓁陷入了死胡同，她找不到梅林先生，也得不到任何信息。
听到敲门声，她立马将纸塞进裤兜，继而站起身，双手在书柜里捣鼓着：“进来。”
办公室的门被打开，进来的是汪先生身侧的秘书，姓刘，蒋蓁与他曾有一面之缘，刘辉身姿挺拔，深蓝色的西装显得肤色黑，而此时他对着蒋蓁笑道：“蒋小姐，汪委员长找你。”
蒋蓁停下手里的活，擦了把手：“走吧。”
她跟在刘辉身后，朝汪精卫的办公室走去。
没成想东条英机等人都在里面，见到她时，视线纷纷落在她身上，她眉眼淡然地站在门边，深深地鞠了个躬，对上众人的视线。
许久，东条露出一丝笑意。
“蒋蓁？”
东条英机用着不标准的中文，倒出了两个字，“没想到你还在南京。”
蒋蓁感觉到东条英机一时看过来的杀机，然而，不消半刻，他笑着看向汪精卫：“兆铭，这个人不错，有胆识。”
“多谢东条将军的夸赞。”
蒋蓁双手贴着身侧，弯了弯腰，继而走至林柏生的身侧，感受到带着眼镜的林柏生对着她看了一眼。
华北的战役，给了日军重创，这件事被谈及，而东条英机知道了上海抓到了共|党的宰相，双手掌心撑着权杖的顶端，面色凝重。
“我再你给你一周的时间，我必须从她嘴里知道情报，不然，之前的那条约，我们不得不签了。兆铭。”
翻译站在东条英机身侧，激情昂扬地翻译着日文，等他最后一个字落下，东条英机拄着权杖站起身，笑看了眼也跟着站起身的汪精卫，拍了拍他的肩，中文说得极尽不标准：“我们的东亚共荣圈，指日可待。”
东条英机的话给了南京军事委员会莫大的压力。
然而，从上海回到南京的蒋蓁更是不知道上海边的情况。
汪文悌却频繁地从军校出逃，转而去隔壁的大学，大约是为了监视蒋蓁的行动，时常出现在她周围，这是后话。
开会回来到办公室，却接到了李小男的电话。
“蒋蓁，你能不能联系联系陈深，我怕他，会做出什么事。”
她是带着哭腔对着蒋蓁说的。
“哦？”
蒋蓁肩膀向上，夹住话筒，右手握着钢笔，将今日的会议记录在案，“他怎么了？”
“我要是知道知道怎么回事，就不会向你求助了！”
李小男是有点生气，肯定是自己脑子进水了才会听扁头的话，借着给陈深送汤的空隙，偷到蒋蓁的联系方式，来向蒋蓁求助的，可是陈深不能出事啊，“陈深最近也不去米高梅了，这可是大事啊！”
蒋蓁停下手里的钢笔，低头无声地勾起嘴角：“是嘛？也许他只是想改邪归正了。”
“怎么可能，我听扁头说啊，最近那唐太太跟他们头儿关系好得很，看来你跟我都炮灰了！不过，我是不会认输的，陈深是我的！”
蒋蓁憋着笑，声音低沉地说道：“嗯，当然，陈深的名字，你尽情享用。”
还未李小男辩驳，“我会联系陈深的。”
听李小男絮絮叨叨地说了许久，她的喜好，以及她的现状，末了还听得到她说了‘蒋蓁，说实话，我还是蛮想你的，我们还是朋友，对吧’？
蒋蓁愣了愣：“情敌可以是朋友的话，我们就是朋友。”
李小男爽朗地笑声从电话那头传来，兴高采烈地挂了电话，而蒋蓁看到不李小男挂了电话后，凝重而担忧的神色。
与李小男挂了电话，她立马拨了陈深办公室的电话，许久，都没人来接，就在她打算挂了，等会儿再拨打时，那头接通了，扁头那略显刺耳的声音从话筒传出来：“我们头儿不在，有什么事跟我说吧。”
“她去哪里？”
“蒋小姐！”
扁头吓得手掌里的瓜子掉了好几粒，肉疼的瞧了眼地上的瓜子，听到那头的回应声，“也没说，只是说出去一趟。”
“嗯。他回来，让他回个电话给我。”
蒋蓁顿了顿，继而李小男发现陈深的不对劲，陈深自然会隐瞒自己的情绪，“你记住我的号码，他一回来，给我回电话。”
蒋蓁报了号码，见扁头几下，又叮嘱了一遍，这才挂了电话。
无心写文的蒋蓁，蹙着眉头，在办公室坐立不安，汪文悌进来敲门也没听到。
“蒋蓁，我会盯着你的。”
说完，撒腿就跑。
蒋蓁一时失笑，十几岁的少年消失在她的视线中，而就在此时，办公室的电话铃声响起，蒋蓁深吸了口气。
“扁头，说你来过电话。”
陈深略带沙哑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还在南京？你没看到？”
蒋蓁被说得一愣，她知道他的意思，那张船票已经被她扔了，还有字？然而，她还未出声，就听到陈深叹了口气。
“蒋蓁，你说的，我想过了，我都想要。”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无比坚定，却让蒋蓁听得心头一紧，“小家大国，怎么就不能兼得。”
“陈深，不忘初心的信仰，也许是你身上最耀眼的光芒。谢谢。”
蒋蓁低头盯着眼前那张写了半页的纸，“把我放在这么里面，只是，我希望你能明白，万事何来完美，苍松亦不可折。”
蒋蓁挂了电话，看着湿了一块的纸面，揉成一团扔进了纸篓，提起笔时，突然记起那张裁剪工整的碎纸，将其沾湿，晕染了字迹后，碾碎扔进了纸篓。
陈深，你一定会知道，为何国家是国在前家在后的。我会在那里等你的。蒋蓁心想，看来宰相的情况并不乐观，而她必须找到梅林先生，赶在汪精卫发现他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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