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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羽并没有等到预想中最顺利情况下她能够成功看到萧从陵的裂缝，她大约只有三成把握，毕竟还是太少。
但萧从陵的眉头确实缓缓地拧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她问：“这倒是古怪，你是如何知道这个人的？”
——猜对了。
梁羽松了口气，面上仍旧稳住不显山露水，将目光淡淡投向萧从陵。
萧从陵的手微微向上抬了抬，以梁羽的距离还看不到她手中的丝线模样，但她听到姬祯痛苦的喊声。
真实原因仍旧不可告知，但她也确实需要给萧从陵一个交代。
萧从陵微微扬起下颌，神情依旧倨傲，但眸光终究还是带了几分清浅的探寻。
梁羽回答：“这却不太方便说出口了。”
她其实答得很真心，但是别人看来定然是故弄玄虚，萧从陵便自言自语般问：“难道你见过那个人？”
梁羽只知道她口中的“这个人”指的是林恪，“那个人”是谁她着实猜不到一点方向。
片刻后萧从陵像是释然一般不再纠结这个问题，目光清湛地在她的面容上划过：“你想知道这个人的下落，倒是很简单。”
梁羽肃然直了直身子，显然是洗耳恭听的样子。
“这个人已经死了很多年，死法很离奇。”萧从陵缓缓道出一个极为令人震悚的故事，“她是死在北邙山的，或许是因为业火的缘故，并没有找到能够入土为安的骸骨。”
北邙山？？
梁羽一震，顾不得其它，几乎是脱口而出：“为什么会死在这个地方？北邙山不是生者莫近吗？”
萧从陵的诘问十分残忍：“如果生者莫近的话，又怎么能死那么多冤魂呢？”
冤魂的事她很熟悉，北邙山长御增长法力的过程祭了很多孤魂，梁羽一时语塞，袍袖之下的骨节被她自己掐的疼痛慢慢使她冷静下来。
这其中似乎有一个巨大的矛盾。
灵淮亲口对梁焕说过，她能够带梁焕见识云绫苍木林，更何况燃起的那一段木片已经证明了这一点，同时灵淮也亲口对梁焕说过，林恪和她交情匪浅。
已经是相识于微末相依为命的交情了，那林恪又为什么会死在北邙山？
还是说灵淮最终也……凶多吉少。
“你只是不了解北邙山而已，人神鬼仙皆灰飞烟灭虽然夸张，但有一定的道理。”萧从陵似乎能她心中所想轻易看透，“能从北邙山活着出来的，我只见过三个。”
为什么是三个？梁羽又陷入了疑惑。
她动嘴的速度比她想的还快：“北邙山长御、姑射武神，还有谁？”
萧从陵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不必知道这个人。”
梁羽当然不服，正想说话又被萧从陵截断：“死者为大，别问了。”
梁羽万万没想到萧从陵会用这个理由来捂她的嘴，但的确就像是一泻千里的洪被骤然隔断，纵然先前有排山倒海的气势也不得不收束起来，使她浑身不自在，她甚至怀疑她又被萧从陵耍了，因为用疑问来回答疑问只会教发问者更加难堪。
“你……”梁羽还是想问，“你是林恪的友人吗？”
萧从陵淡淡地否认：“不是。”
梁羽这下真摸不透她的想法了，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谈判：“那既然如此，姬祯还是别杀了吧，你也不想真看我死在姑射山上，我可以帮你传递消息，没必要拒绝这种划算买卖。”
萧从陵直截了当：“昭明奉祀可能想错了我的意思，我并不需要通过你来控制姑射山。”
梁羽便沉默了下来。
她仔细回想，萧从陵想让她变成傀儡这件事使她推测出萧从陵的目的，但这目的并不真切，萧从陵上过姑射山，知道她没有任何权力。
“把刀还我，我可以告诉你另一件感兴趣的事。”萧从陵继续循循善诱，“这把刀对你来说没有任何作用。”
——那把刀。
“如果你和林恪不是友人，为什么要保存她的刀？”梁羽轻声道，“你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
萧从陵忽然露出一个极其诡异的笑：“我已经给你机会了，昭明奉祀。”
梁羽直觉不妙，于是很识相地决定先脱手那把刀，因为她忽然意识到她可能还是没有看明白萧从陵的底牌，而在她仗着伸手避险的那一瞬间萧从陵果然将手掌向下一压，还未完全掉落的刀硬生生调转了方向。
她连人都能做傀儡，何况是物！
梁羽暗骂自己大意的同时也继续暗骂萧从陵反复无常——她并没有想要让萧从陵死在姑射山的任何意思，用剑拦也是意外，但萧从陵想要她暴亡的心却从来没有停止过。
“你想试我知道什么？”
她又被迫陷入牵制的状态，但她似乎判断有误，萧从陵只是控刀虚晃一枪，随即便收回了法术，并没有再攻击的意思。
经此一役梁羽当然不可能再信眼前这个人，但她还是惯性地想要去弄明白一些事，就算萧从陵死了又能如何？她还是被禁锢在这个地方，永生永世都无法逃脱！
萧从陵的回答更加残忍：“我只是喜欢看你无能为力的样子。”
——不能绝望，如果真的要如此，那还不如保持愤怒。
梁羽不断告诫自己冷静，可事实上却是她无法再冷静下去，如果她没见识过一个自由的人到底是什么样子，她可能还不会如此痛苦，可是从梦境到现实桩桩件件，仿佛都是在讥笑她的无能为力，而最终的爆发在于萧从陵真的亲口说出这个词。
难道惊扰她太久的梦境实际上并没有让她有过任何改变，但就是要让她感受到自己的卑微和渺小吗？
那梁焕又是如何走出北地的困境呢？
凭什么所有人都能做到的只有她梁羽做不到？
“那让你失望了，你看不到。”梁羽垂下手中的剑，淡淡地笑了笑，“今日是我无力阻拦，既然如此，阁下请便，如何大闹姑射山我都只当无事，只是他日再见阁下时，恐怕阁下想要轻易离去便没有那么简单了。”
萧从陵亦笑着奉还：“昭明奉祀如此自信，怎么想不到他日恐怕也不会有见到我的机会呢？”
梁羽已经不再想和她纠缠，低头用二指并拢拭过剑脊，冰冷的寒意陡然蔓及指尖。
余光里她看到萧从陵手起刀落，出鞘见血。
这种冰冷的感觉会不会很像是北地的风划过面颊，梁羽忽然无端地想。
“北邙山长御诱杀了林恪？”她的声音不轻不重。
如果北邙山长御的确是梁焕，而梁焕也的确从一开始便对林恪隐有敌意，最终或许是什么事成了矛盾激化的直接原因，这个答案或许能解释一些事，包括灵淮的去向。
萧从陵收刀入鞘，凝向她，片刻后又移开目光。
“昭明奉祀，你以为我是在奚落你，实际上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萧从陵转过身，也不怎么在乎自己的模样，一脚踹开殿门，“后会有期。”
庄向梧做了许久木偶，终于尖叫一声慌慌张张地奔上前扶住猛然弓起身子的梁羽：“奉祀大人！”
绞痛感在松弛的一瞬间就从腹心始入侵她四肢百骸，梁羽轻轻咳了一声，满嘴的铁锈味。
“你有没有……羡慕过一个人？”
庄向梧怔了怔，试图苍白地安慰她：“她都风烛残年了，奉祀大人和她计较什么？我看奉祀大人还真的未必会和她再见，下次再遇到，说不定就——阴阳两隔呢。”
梁羽笑了一声，她知道庄向梧不会明白她在说什么。
“一个身份高贵的人，什么都有，连落魄了都有人替她挡箭，不让她受一点伤。”梁羽声音轻缓，微微带着一点颓唐，“都说了世间好物不坚牢……凭什么？”
庄向梧犯了难，支支吾吾了许久才道：“兴许这个人有独特的魅力，能让人心甘情愿为她做事呢？”
梁羽甩手将剑丢在地上，哼笑一声：“别人两姐妹过得好得很，要不是她横插一杠，为什么会有追兵追杀以至于分别？”
庄向梧更懵得不知道怎么答了，就随意地附和：“可能那两姐妹真是大善人，和那个人反倒关系不大，也未可知。”
梁羽点头：“你说得不错，她确实是很心善的人。”
庄向梧见她说完之后久未动作，便小心问道：“那我去请医者来给奉祀大人看看？只怕奉祀大人动了心火伤及肺腑了。”
梁羽叹道：“何必呢，还不如死在昭明庆典之前，给他们留下一个大麻烦。”
庄向梧立刻急了：“奉祀大人怎么只看到坏的却看不到好的，这老东西会法术，就算是让奉祀大人，那也是奉祀大人费心周旋，又何必妄自菲薄……”
她越说，一边看着梁羽越发苍白的脸色，声音便越来越小。
梁羽也知道自己甚少有这样周身冰冷的时候，仿佛被莫名其妙塞进一间极为狭小黑暗的屋子，濒临绝望，而她竟然想就此消沉下去一睡不醒。
“神殿还有人吗？”
她问得毫无章法，庄向梧愣了愣才道：“那……自然有人值守的。”
梁羽只觉得无比疲惫，连睁眼的力气似乎都没有了，只虚浮地望向殿内一片狼藉：“你找人过来善后，将尸身……该扔的扔了，该葬的葬了。”
庄向梧刚点下头又听她微微抬了抬声调：“方才她一瞬间就能控住这么多人，恐怕没那么简单，虽说有傀儡丝在，我担心还有恶咒。”
“我让他们仔细排查。”庄向梧答得极快。
梁羽摇了摇头：“你我担不起起尸之术。”
庄向梧顿感毛骨悚然，她甚至完全无法理解梁羽究竟是如何忽然想到这一点的。
“这个老东西到底是什么来头？”庄向梧厌恶地扫了一眼地上的血迹，挪开眼看到梁羽情况像是越来越差的样子，就不再想萧从陵的事，半拖半拽勉强让梁羽靠在榻上。
“……我总觉得我好像离真相很近。”梁羽自言自语，“但好像始终差了一点距离，然后就莫名其妙成了天堑一般。”
庄向梧还在回忆方才梁羽的不对劲，还没听梁羽讲完便意识到是何处不对，她连忙抬手按了按梁羽的额头，果然摸到了一手滚烫。
作者有话要说：
3考试1论文，我要悲伤逆流成河了，12月过了之后一定能正常更新的（拍爪）梁羽：你什么人凭什么这么幸运？凭什么这么多人没条件爱你？真是可恶的梁焕！梁焕：哪里没条件了？多年以后梁羽会想起这个“平静无波”的晚上，会明白什么叫作命运馈赠的礼物都在暗中标好了价格……萧从陵：那倒是也没人关心我啊！林恪（阿飘版）：等我py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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