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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伊人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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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祖上是匪寇出身,王家子弟数百年的努力让王家有了今日的繁荣。王家家主王世清,借着动荡不安的局势,谋求着家族的发展。1934年夏,在嫡长子王天风的建议下,送嫡女王天漓来到巴黎念书。一来是求学,二来是避开动荡不安的局势。

兄妹俩的母亲在王天漓四岁时便撒手人寰,王世清碍于王天风,并没有续弦,小妾却是一房又一房,王天漓尚有庶出兄姐,下有庶出弟妹,王世清享受齐人之福颇为自得,加之重男轻女,天漓年少时虽不至于被虐待,但也尝过了人情冷暖。王天风桀骜不驯,又接受了新思想的教化,对年幼的妹妹更是疼惜万分,兄妹二人可算得上是相依为命。c

此时王天风已加入了军统,对外借口是求学,实则在军校历练,顺利毕业后,被组织派往南京潜伏执行任务。自己无暇照顾天漓,天漓已及笄,王天风生怕天漓变成王世清钻营的工具,便将王天漓送来了巴黎,将王天漓委托于‘世交’的明家大哥——明楼,在巴黎那个热如火浪漫的夏天,15岁的王天漓一下飞机,一眼便看到举着写着她名字牌子的明诚。

“阿诚哥哥!”

近两年未见,明诚挺拔如翠竹,在人群中王天漓一眼便看见了他,随即欢乐的跑了过去。只是跑到跟前,才发现自己还是只到明诚胸口的高度,立时便扁了嘴,欢乐的心情也颇受影响。

王天漓一连串情绪的变化,明诚看在眼里,不知如何开口,莫非是自己哪里不对惹得这位大小姐不开心了?

“阿诚哥哥到底吃了什么长的这么高,明明我都那么努力的吃饭了,怎么还是只到你胸口。”

王天漓扁扁嘴道。

明诚抿着嘴笑了,他揉了揉王天漓的头,开口道:“好了,王大小姐,坐了飞机那么久,饿了吗?我带你吃点东西怎么样?”

“好啊好啊,阿诚哥哥,你还是叫我阿漓嘛。”

王天漓自然的拉住了明诚的手,冲明诚眨眨眼:“我给你带礼物啦,阿诚哥哥,你不能告诉明楼大哥哦,我可没给他带。”

“是什么?”

明诚心头一暖,温柔的笑着问她。

“等到了住的地方再给你。”

王天漓一脸的神秘,随即笑的眉眼弯弯。明诚的手很暖,像大哥温暖的手一样,能给她稳稳的安全感。

到了住处,同明家大哥打招呼后,明诚便帮着王天漓把行李提进了房间里。房间采光极好,正是阳光明媚的午后,房间里暖洋洋的驱散了初秋的凉意。王天漓放倒箱子开始东翻西找了起来。总共有三个箱子,她都打开来找了一遍,嘴里还不断碎碎念:“在哪儿……快出来啊……去哪儿了……”

总算是翻出来了,王天漓却神秘的藏在背后,明诚被反射来的光晃了一下眼,似乎是个玻璃瓶?不过看阿漓一脸神秘的样子,明诚仍旧装猜不到的样子。

阿漓笑嘻嘻的从背后拿了出来,是一瓶核桃仁,每一颗都很完整,在瓶口处还系上了红丝带。“这可都是阿漓亲手剥开的,这次阿诚哥就不会弄脏手了。”

她和明诚并非是第一次见面,在莫漓10岁的时候,在南京的明家别苑里,她随同大哥去做客,便见到了明诚。

那正是金秋时节,明家别苑里有好大一颗核桃树,她年幼贪玩贪吃,趁着两位兄长谈话之际,便偷偷的爬上了树,年幼胆大但又能力不足,摘够了核桃之后,莫漓才充分体会到上去容易下去难。手足无措间,还是明诚发现了她,把她‘救’了下来,还帮她砸了不少核桃吃。

核桃的青皮外衣汁水丰富,两人都没太多经验去对付这些汁水,直等到两人吃够了核桃,才发觉手上早就被核桃染的青绿黑黄的,阿漓到底是个女孩子,见水洗了半天都洗不下来,眼泪便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

明诚长她七岁,已经长成了挺拔英俊的少年郎,阿漓随了母亲的身材娇小,便是十岁,也比同龄女孩矮上几分,比明诚更是矮了半截身子,明诚便将她抱起哄了半天,搜刮肚肠的给她讲故事讲笑话,好半天才逗得莫漓破涕为笑。

明诚心中温暖,他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献宝的阿漓的发,温柔的对她道谢。阿漓脸一红,抿了抿嘴道:“阿诚哥哥揉我头发好像大哥一样。”

“你不是也叫我阿诚哥吗?”

“阿诚哥是阿诚哥,和大哥不一样。”

阿漓红着脸小声道,有些羞赧。她不想在这个话题纠缠过多,便说道:“好啦,其实明大哥也有礼物啦,只是是大哥预备的,诺。”

阿漓翻翻找找,将一个牛皮纸文件袋递给了明诚。

明诚看着立柜上的玻璃瓶,心头大恸,失了以往冷静。拔去木塞的手有些颤抖,他掏出一个核桃,塞进嘴里。

微苦,回甘。

王天漓送了明诚一大罐核桃,明诚每天吃一颗。

明诚从未收过除了家人以外的人送的礼物,王天漓送的他格外珍惜。他珍而重之的收藏到他的书橱里,连大哥都没有分享,好在大哥也不常进他的房间,不然这核桃必然要被分走。

王天漓入住明家后,在明家小院里挖了个坑,埋了一颗种子就去,每天诚意十足的去浇水。明诚起的最早,在他准备早饭的时候,王天漓也到院子去虔诚的浇水,双手合十念念有词,明诚十分好奇她种的是什么,几次问她她也不说,不过每次看她那么勤劳,他也在心里祈祷那颗种子快些发芽,好解答他的疑惑。

疑惑解答比预期来的要快很多,一连两个星期,王天漓天天浇水后发现种子没有发芽,耐心尽失的她索性又把坑挖开来,目瞪口呆之后便大喊一声:“有贼啊啊啊啊啊!!!!!”

明诚立刻把饭铲一扔跑到了院子里,只见王天漓咬着嘴唇眉头紧皱,不断用铲子翻土,东刨西找的,过了半晌,才回头可怜巴巴的看着明诚,委屈道:“阿诚哥,我的种子被人偷走了!”

“是什么种子?”

明诚趁机问道。

“核桃啊……这边不晓得能不能买到核桃,所以我就带了一颗核桃来,长成核桃树我们就可以继续吃核桃了嘛……可是核桃被人偷走了!家里就三个人,你说是不是明大哥偷去吃了?”

明楼无端躺枪,明诚忍笑忍的辛苦,见王天漓垂头丧气的模样,他本想伸手去摸摸她的头,手伸了一半又收回去了,他蹲下来,安慰她道:“或许是被刺猬拖走了,花园里有很多小动物的,没准儿是被它们带走了。”

“好吧……如果是它们拿走的至少他们还能填饱肚子……”王天漓仍旧噘着嘴,满脸的不高兴。“可是我们的核桃没得吃啦,要是发芽了以后不是有更多的食物吗?”

“他们可没有阿漓聪明。”

明诚笑的眉眼弯弯,伸手拉住她的手,把她拽了起来:“好了,我们进去吧,准备吃饭……坏了!火还没关!”

明诚急急忙忙的跑了进去,阿漓却在院子里笑弯了腰。

阿诚哥,原来也有这么冒失的时候!

糊锅的早饭并没有出现,在明诚去了院子后,明楼便接过了掌勺的大铲子,不过向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明家大哥,竟然意外的做出了一锅糊的不怎么厉害的西式早点。

阿漓戳着煎蛋,没有下刀。明诚也对盘子里的食物充满了怀疑,两人齐齐看向明楼,明楼淡定的咬了一口煎蛋后,向来风姿儒雅的脸上竟疑似出现了龟裂,阿漓同明诚几乎同时放下了手里的刀,转而抓向了面包。

明家大哥面不改色的嚼完那一口后,也抓了一块面包,至于盘子里剩下的半个,便再也没有下文了。

王天漓的核桃树梦想已经结束了,明诚仍旧每天吃一颗核桃。

随着核桃的消耗,王天漓路过明诚房间的次数也增加了不少。明诚自己在房间内时,时常是敞着门的,以免大哥唤他的时候听不到。

到后几日,休息的时候几乎在家里都看不到人了。

虽然每次晚归都有同学相伴,明家兄弟二人也未见过男同学出现,王天漓每次回来都有些羞涩,于是见惯了风雨的明家大哥便猜测道:

“莫非是恋爱了?”

过了半晌,又说道:“此事不妥,阿诚,你去打探一下。”

明诚瞠目:“我怎么打探?”

明楼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说道:“在学校时不是最会哄女孩子开心吗?”

明诚瞪眼:“那可是阿漓。”

“阿漓若是找了洋人,王疯子那里不好交代。”

明诚为此向学校请了两天假,早上把王天漓送到学校后,他便在附近潜伏起来,直到中午放学后,见阿漓同几个人去了咖啡馆,明诚便跟了上去。

阿漓颇为郁闷,脸上也没见个笑影,她同行的是个金发碧眼的法国姑娘,好像是叫lily?明诚记得听阿漓说过,隔着几个座位,咖啡馆也有些热闹,他只看见lily在阿漓耳边叽叽咕咕的说着什么,阿漓听完了似乎更郁闷了。

莫非是暗恋?

明诚如此猜测,心里有些不舒服。

一连跟了两日,明诚发现阿漓只要离了明家,脸上的笑影便消失无踪,回家后,才又挂上笑脸。明诚捏了捏拳头,不管是谁让阿漓困扰,他都决定要给阿漓出口气。

明诚的核桃终于吃的见底了,明诚在罐底发现了不一样的东西,他把剩下的核桃都倒了出来,一张叠的整齐的小纸条也落了出来。他将纸条打开来,一行清秀的簪花小楷映入眼帘,让他的心脏漏跳一拍。

“阿漓喜欢阿诚哥哥,阿诚哥哥会喜欢阿漓吗?”

一滴水砸在了房间的地板上,碎裂开来。

明诚抱着玻璃罐,坐在冷硬的地板上,沉浸在过往的回忆里。忽的,心中涌现出强烈的祈盼,将他拽离了回忆,有些踉跄的起身,跑到茶几边上,将一罐子核桃都统统倒在了茶几上。

核桃被剥的很完整,在茶几上骨碌碌的滚动着,有几颗落在地上,摔成了几瓣。

“叮——”一声脆响,让明诚几乎失手打翻了玻璃罐。

躺在圆滚滚的核桃中间的,竟是一颗子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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