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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芜,这十年,你可记恨为父。”

“父亲说的哪里话,女儿因何记恨与你”景盛芜抬头,目光灼灼地望向景正明。

对上那双清冷的眸子,景正明一怔,随即低叹:“你终究还是怨我,也罢,这些年,终归是为父让你受委屈了,今后在这祁安侯府里,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父亲愿紧握所能弥补这些年你受的苦,盛芜,如此,你可满意”

语毕,景盛芜忽然轻笑起来,“弥补满意我的好父亲,不知你打算拿什么来弥补女儿被夺去的御王妃的身份”

“这”被景盛芜驳了个没脸儿,景正明自觉老脸上有些挂不住,原先以为景盛芜性子柔软但凡是自个儿放下了身段她便会感激涕零,可眼下,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将他的反应收入眼底,景盛芜冷声嗤笑道:“怎么父亲没话说了那日您亲手将自己的女儿推入地狱的时候可不见你如此为难”

“你”景正明惊怒交加,厉声喝道:“你混说什么”

“混说”景盛芜摆弄着紫金手炉,不以为意道:“父亲便权当女儿混说罢,那日贼人来去匆忙,女儿死里逃生后曾差人去过永安街一趟寻些蛛丝马迹,也不知是天不藏奸还是怎的,竟真叫女儿给找着了,是块儿小木牌,上头还染着血呢,这玩艺儿看着稀奇想必是有些来历,只消找个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该是就有线索了。”

那日十几个黑衣人皆是景正明悉由心培养多年,而小木牌上头刻祥云纹样,正是祁安侯府隐卫持有的信物,按大楚规制各王府,侯府都可培植两千暗卫,可老话儿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各府都会暗自培植些自己的势力,只消不过分,便是圣上也睁只眼闭只眼由他去了,那日行刺之人正是出自景正明私下养的一千隐卫。

此刻被景盛芜点到为止地讲了出来,由不得他景正明不信。

“盛芜,唉,你为父也有为父的难处,偌大的汴京城,各府百年关系盘根错节,为保咱们祁安侯府百年昌盛,父亲也是不得已。”

景正明压下心底的怒意,状似无奈道。

景盛芜唇角缓缓扬起,言道:“父亲所言女儿心中也有权衡,以女儿一己之身若真能保得我景家长盛不衰,女儿虽死无憾,也正因女儿明白父亲的难处,因而才将这木牌之事是说与父亲而不是说与圣上。”

能在风云变幻的打出朝堂上屹立不倒几十年,景正明岂会是个庸才,只消稍一思量便品出了景盛芜话中的深意,心中虽有惊怒,更多的却是感叹,好心机,好气魄,审时度势,趋利避害,枉他景正明自认识人无数,竟偏偏错看了他的女儿,错把明珠当鱼目,使她这个女儿蒙尘十年,好在现在他醒悟为时未晚。

景盛芜浅笑不语,她知晓景正明必能领会她的意思。

我景盛芜今日能说与你听,明日也能将事情道与皇帝,抗旨不遵,欺君罔上,这两顶帽子扣下来饶是景正明侯爷之尊也吃罪不住。

“难为你能这样想,我心甚慰,今后为父定不会再叫你受半分委屈,至于那御王妃的位分,父亲明日便入宫请旨,你为正妃名正言顺,想来圣上也不会阻拦。”

景盛芜眸底闪过意味深长的笑意,景正明当真打得一手好算计,原以为不久之后楚御便可寻个理由将景盛颜扶正,可经她今日一番提醒他是知晓楚御的意图了,景正明又如何甘心,有朝一日楚御真能登得至尊位,后位自然是要姓景的来坐才合了他的心才是。

“我与御王的婚事已然罢,父亲无需为女儿操心。”

景正明慈爱地笑道:“这世上哪有父母不操心儿女婚事儿的,论家世背景,容貌才学,除了御王还有何人能取得起我祁安侯的嫡长女。”

景正明这话说得桀骜却也不假,景家百年昌盛,世代手握军权,断非那些个只担个虚职的寻常王侯贵族可比,否则楚御何至于低下身段来拉拢景正明。

“楚御非女儿良人,此事还望父亲再勿提起。”

景盛芜严辞道:“若父亲真想弥补女儿,女儿倒真想向父亲求一物。”

日子还长,景正明也不急在这一时,便不再坚持,缓声问道:“盛芜想要何物只要咱们府里有的,但说无妨。”

话落,景盛芜俏脸上扬起一抹浅笑,言道:“女儿想要咱们府库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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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继母装病

“夫人,三小姐带人朝咱们院儿过来了。”

李嬷嬷快步进门,看样子是来得匆忙,手中的针线活儿都来不及放下便赶来了。

孙氏一手枕着绣墨色金线蟒的引枕,一手持着账簿细细端详,听了李嬷嬷的话不耐地抬起头,言道:“她要来便来,还能折腾出什么幺蛾子不成,倒是你一贯稳重,怎的今儿个如此慌张”

闻言,李嬷嬷老脸一垮,急声道:“我的夫人啊,你可知道三小姐这是带着王管家来咱们院儿里夺你的权来了”

“你说什么”孙氏的声音陡然拔了个高儿,难以置信地问道。

李嬷嬷也被惊得够呛,恨声道:“奴婢跟着夫人这么些年,难道还会诓骗您不成,方才秋菊经过侯爷书房间三小姐的丫头青莲在外头站着,便悄悄儿地蹲在墙根儿下听了个粗略,闻说三小姐向侯爷讨府库钥匙,侯爷竟是应下了,这赶忙儿回来给奴婢通了信儿。”

孙氏听得真切,一张美人面顿时黑了个彻底,咬牙切齿,言道:“我悉心掌家十年,老爷他怎么会应下那个小贱人”

“夫人啊”,李嬷嬷打断孙氏的话,忧心道:“眼下可不是思量这些个问题的时候,那三小姐眼看着就进院儿了,您倒是快想想法子。”

瞧着李嬷嬷火烧眉毛似的样子,孙氏也急了,可到底是见过风浪的人,只片刻,孙氏一拍大腿,沉声道:“嬷嬷,你速速去请张大夫来,我今儿个头疼的很,谁都不见”

“诶奴婢这就去”说罢,脚底生风似的奔了出去。

刚行至院门口,正巧与景盛芜一行人来了个碰头,李嬷嬷眼底厉色一闪,脚步不停地朝景盛芜冲撞了过去。

“哎呦”只见景盛芜衣冠整齐地站在原地,倒是李嬷嬷跌了个狗啃泥,止不住地痛呼道。

景盛芜面色一变,狐疑地瞧向落后她一步的王管家,方才旁人一门心思全放在了李嬷嬷朝着景盛芜那恶狠狠的一撞上,却没人注意李嬷嬷方要贴到景盛芜的裙角,一只脚便重重地落在了李嬷嬷的脚踝上,踹得她身子一歪跌了个脸朝地。

景盛芜瞧得真切,那藏蓝色的一角除了王管家再没有旁人。

王管家却不看景盛芜递过来的眼神,只是垂首立于她身后。

眼下人多眼杂,景盛芜敛起眸中异色,正了正神色,道:“李嬷嬷这火急火燎地是干什么去啊,竟连我这大活人都看不见直直的往上撞,若不是我知李嬷嬷贯是个软心肠的,还以为嬷嬷是蓄意中伤呢。”

李嬷嬷到底年岁大些身子骨经不起折腾,脚踝吃痛连带着起身都有些费力,景盛芜看着那肥硕的身子在自个儿眼皮底下扭动,嫌恶道:“青莲,还不快扶李嬷嬷起来,没瞧见嬷嬷身子沉么”

青莲看得解气,正捂着嘴偷笑,闻言,两步上前双臂一使劲儿就将李嬷嬷拽了起来。

李嬷嬷堪堪支住身子,沉着脸道:“奴婢年岁大了,老眼昏花冲撞了三小姐,望三小姐莫怪。”

景盛芜浅笑,道:“李嬷嬷是府里的老人儿了,以后行事多些稳重,我看嬷嬷这匆匆忙忙地是要往哪儿去啊。”

闻言,李嬷嬷一张老脸顿时苦了下来,戚戚然地回道:“三小姐有所不知,夫人自今儿个一早身子就不爽,可碍着御王爷的面子还是强撑着,这不,御王爷和侧妃娘娘一走就垮了,现下头疼的厉害,奴婢这是要去请张大夫来给看看呢。”

“那倒巧了,我有事与夫人相商,正好去瞧瞧夫人。”

李嬷嬷急声道:“这怕是不妥,夫人的身子需精心修养因而下了逐客令,这几日不见客,三小姐来得不凑巧,怕是要教您白走一趟了。”

话音方落,景盛芜面色一沉,缓声言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李嬷嬷这是拿我当外人了夫人虽说是父亲的续弦,可按名分也实实在在是我的继母,夫人身子不爽,于情于理我都该去看看的,再者说了,夫人也该是明白出嫁从夫的道理,说到底咱们这侯府是姓景不是姓孙,嬷嬷若一味地将我当外客,父亲听了怕是会不高兴,嬷嬷认为我说的在理”

“这”早便知道了景盛芜的厉害,李嬷嬷一时间不知拿什么话儿去回,生怕再被景盛芜逮了错处去。

瞧李嬷嬷支支吾吾的样子,景盛芜脸上有了笑意,言道:“李嬷嬷跟在夫人身边耳濡目染这么些年,必是随了夫人的,想来也是个通情达理之人,嬷嬷这便快些去请张大夫过府吧,我先去看夫人。”

李嬷嬷心里发苦,此刻她才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咋了自个儿的脚,眼下三小姐得了借口将她支开,夫人那边儿也不知能不能应付得了

“嬷嬷再不去夫人的身子怕是拖不得了。”

景盛芜神色清冷,警告似的开口。

李嬷嬷回了神儿,再不敢怠慢,忙快步跑了出去,现下她可得快去快回,夫人那头可不要出了什么岔子才好。

孙氏一颗心七上八下,李嬷嬷出去好一会子了怎的还不回来。

正想着,便听外间儿的门吱嘎一声被打开了。

孙氏一喜,忙言道:“回来了可是将那景盛芜打发”

“盛芜竟不知夫人私下里竟如此挂念于我。”

瞧见青莲双手高高举着帘栊,巧笑嫣然顾盼生辉立于她身后的女子,孙氏惊得生生住了口。

景盛芜并着青莲,王管家和几个丫鬟嬷嬷行进屋内。

青莲小步上前办起一个绣样儿精巧的秀墩儿放到靠近罗汉床左侧一边,又往里推挪了些离孙氏靠得更近些,这才罢手,回身扶着景盛芜坐了下去。

孙氏被青莲的举动气得七窍生烟,沉声训斥道:“你当我这儿是你东院儿的暖阁任你一个小小婢子撒野”

瞄了眼身侧的景盛芜,青莲耳朵胆子大了起来,不甘示弱道:“夫人身子弱,小姐想与夫人说说话儿,奴婢担心夫人声音太小了小姐听不见这才放得近了些。”

语毕,上下打量了孙氏一遍,小声咕哝道:“早知道夫人生龙活虎的我哪会多此一举,都是那李嬷嬷胡说八道诓骗于我。”

景盛芜闻言,眸底闪过一抹笑意,青莲这丫头也是有股子机灵劲儿的,像是自言自语似的,声音不大却足够屋里的人听见,她这么一说孙氏倒是不能明面上抓着不放了。

果不其然,听了青莲的话孙氏面色一变,尖细的嗓子生生挤出两声咳嗽。

景盛芜也不拆穿,浅笑道:“原本盛芜今儿个来西院儿对夫人还是存了几分内疚的,眼下见夫人这病弱的样子倒是心安不少。”

孙氏听得云里雾里,景盛芜继续说道:“夫人有所不知,盛芜先前遭了大难,父亲对盛芜怜惜,这本也不是什么紧要的事,只是”

瞧了眼面色渐渐黑了下来的孙氏,景盛芜缓声道:“只是,父亲竟要将这掌家之权交给盛芜,还说我本就是侯府的嫡长女,执掌后宅于情于理都是说得通的,盛芜几番推却,奈何父亲心意已决。”

、第八章针锋相对

眼瞧着景盛芜在自个儿面前颠倒黑白却又发不得,孙氏脸色愈发的阴沉,言道:“盛芜,你也知道的,自打夏姐姐走后,咱们侯府里这些个琐碎事情便都是经我手处理的,对咱们这内宅之事侯爷不甚清楚,想来仓促下口误也是有的。”

早便料到即便有景正明的应允,想从孙氏手中夺权也非容易之事,景盛芜也不心急,极为耐心地说道:“夫人所言也不无道理,可眼下这情形王管家在一边儿也是看到的,夫人病重,哪里还有精力官府里那些琐碎的事儿若是因此累得夫人迟迟不见好,岂不叫盛芜心中有愧”

闻言,孙氏捏着帕子掩住口轻咳了一声,缓声道:“左右不过是些陈年旧疾,都是些老毛病了,不妨事的,我啊,不比你们这些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娇弱,生来就是劳苦的命。”

景盛芜心底冷笑着接过孙氏夹枪带棒的话儿:“夫人这说的是什么话,虽说孙相府寒酸不比咱们侯府百年富贵,可到底您嫁进来十年间锦衣食可一样都不曾少的,夫人万不能再妄自菲薄,叫外人听了还道我们祁安侯府亏待了你呢。”

景盛芜这话状似宽慰,实则话中的讥讽之意屋儿里的人都是听得出的。

孙氏虽是当朝丞相的嫡次女,可孙丞相一介寒门出身,没有半分寒门士子的风骨,为人反倒贯爱投机取巧曲意逢迎,说不得有何过人的才华,当年还不是靠着取了武国公的嫡长女才一步步攀上丞相高位,而后武国公病重不治而亡,国公府日渐没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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