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下,莫非王臣。皇上要谁进宫,不得违拗,如不遵从,就是抗旨要杀头的。”
夏子矜见田成打算用强,不免心中有气,斥责道:“你们打着圣旨的幌子,就要在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吗传扬出去,你们就不怕有损皇上颜面天子威仪何在皇家廉耻何存”
田成冷笑道:“我等只知道奉旨广选秀女,充实宫闱。为皇上选得才貌兼备之淑女,才是尽到我们的本分”
夏子衿怒道:“而今朝廷偏安一隅,风雨飘摇,皇上不思进取,复兴我朝,反而骄奢淫逸,这不是让天下寒心吗岂是明君所为”
田成脸色一变,呵斥道:“放肆小小民女,竟敢指责当今圣上给我带走”
任夏子衿和采薇如何呼救挣扎,还是被几个太监拉走了。围观人群指指点点,有的义愤填膺,有的感叹唏嘘,但都是敢怒不敢言,只有眼睁睁看着二人被一干太监拖走。
夜幕已经降临,顾大人府里,顾咸建正在厅堂里焦灼地踱步,看见夏完淳和朱慈烺满头大汗地快步进来,连忙迎了上去,但他还未说话,夏完淳就着急地问道:“顾大人,你派去的人找到姐姐了吗”
顾咸建面色沉重地摇了摇头。
朱慈烺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水道:“除了清河坊,我们附近也都找遍了。”
夏完淳又对顾咸建问道:“顾大人,你们那边打听到什么线索”
顾大人迟疑了一下,谨慎地说道:“完淳,下人回来禀报,他们打听到在庆春门门口曾经有宫内太监强行带走了两名女子,很多百姓都亲眼看见。”
“什么”朱慈烺和夏完淳闻言脸色大变。
“根据他们的描述,我猜想极有可能就是夏小姐和采薇。”
夏完淳顿足道:“我就说我应该阻止姐姐的”
顾大人又道:“如今,我们遍寻不得,她们应该就是被带进宫了,这如何是好”
夏完淳又是懊恼又是愤怒,一拳打在厅堂里大柱之上,顾大人一眼看去,只见他拳头上已经隐隐渗出血迹,连忙叫家丁去拿纱布来给他包扎。此时朱慈烺也牙关紧咬,一言不发,抬脚就往外面走去。
“殿下,你要去哪儿”夏完淳和顾咸建见他神色异常,连忙拦住。
朱慈烺怒声道:“我这就去南京,进宫找皇伯伯讲理他这样放任太监四处劫掠女子,是国君所为吗成何体统”
顾咸建急道:“殿下,你要冷静”
夏完淳道:“殿下,如果你去找他讲理就能讲得清,朝廷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你去了有什么用”
“可是我们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夏姑娘被拉入火坑吗”
夏完淳心中也无比担忧夏子矜的安危,但此时只能宽慰道:“你不要冲动,姐姐不会有事的。”
“你怎么知道”
“我”
见夏完淳对不上来,朱慈烺不由分说,抢步就要往外走,被顾咸建和夏完淳死死拉住。
“殿下,你要干什么你这样去不仅不能救姐姐,连你自己也会没命我们辛辛苦苦筹划的一切,也全都功亏一篑了你万万不可意气用事”
“可是子衿,我们就不管了吗”朱慈烺心急如焚地道,“她一个弱女子,置身于强权之下,如何保护自己她冰清洁,志若霜雪,一旦被逼迫,难保做碎之举那样我们就要含恨终身了”
“你说的,我知道。”
夏完淳忍着心中的担忧,耐心劝解道,“可是我们这样冲动,也同样救不了姐姐。为什么不从长计议呢”
“事已至此,如何从长计议”朱慈烺无奈地道。
“殿下,你想想,如今,也只有你才能救姐姐。”
“如何救得”
“我们现在已经一切筹措完毕,如能一举成功,你登上皇位,要救姐姐,不是轻而易举如今你要一时冲动,坏了大事,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包括姐姐,都前景堪忧”
朱慈烺听夏完淳说得在理,激动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
“是的,殿下,完淳说得对。如今,我们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啊”
“就怕我们这边一直等待机会,夏小姐那里”
朱慈烺话未说完,但夏完淳和顾咸建都明白他的言下之意,顾咸建耐心劝解道:“殿下,以微臣看来,夏姑娘天资卓绝,聪慧非常人能比,她一定会见机行事,保护好自己的,而且,以微臣之见,她也绝非意志薄弱、轻易寻死之人,你不要过于担心了。”
“殿下,我会即刻带信给父亲,告知此事。让父亲联络朝中大臣,上疏反对皇上以选淑女为名,强抢民女的恶行,给朝廷施加压力,力劝皇上放回秀女。你这边,就安下心来,明日按照计划住到高府,接下来的事情,朝中自有安排。”
尽管朱慈烺心中依然沉甸甸的,但夏完淳和顾咸建的劝解使他渐渐冷静了下来,他知道除了这样,自己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于是点头道:“我知道了。”
南京皇城。夏子矜被田成等带回南京之时,弘光帝正在上朝,田成便自主张将夏子矜直接安置在了宫里的锦翠堂,而不是在宫外等待召见。因为他心知以夏子矜的样貌,弘光帝见了一定如获至宝,大喜过望,绝不会责问他擅主张的。安顿好她二人,听说已经下朝,田成便屁颠颠地跑去邀功了。
锦翠堂里,采薇垂头丧气,愁眉不展。倒是夏子矜神色如常,打量着室内的装饰和陈设,对紫檀木格子架上的一柄折扇产生了兴趣,拿起来赏玩了半天,看着上面的题字,轻声道:“君言不得意,归卧南山陲。但去莫复问,白云无尽时。这屋子俗气得紧,就这扇子不错,维摩诘的题诗令人神清气爽。”
采薇见夏子矜若无其事,还有心情欣赏题诗,不满地道:“小姐,你还有心情念诗。怎么,你一点都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
采薇嘟着嘴道:“我就不信,你喜欢来这宫里。”
夏子矜笑道:“我是不喜欢,但来都来了,又能怎么办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难道你真的要在皇宫做妃子吗”
“我才不会伺候这个无道昏君。”
夏子衿将扇子放回原处,轻蔑地道。
“他可是皇上啊,违抗圣旨,是要杀头的。”
采薇害怕地道。
“我自有办法。”
夏子衿平静地道,“真要到那一步,死就死了。”
见采薇默默无语,夏子衿安慰道:“别害怕,即使我死了,也会保住你,让这个狗皇帝放你回去。”
“我不是害怕,”采薇担心地道,“我是担心小姐你。如果要死,我跟小姐一起死”
“傻丫头。”
夏子衿嗔怪地点了她额头一下,轻轻叹了口气。
“小姐,你说殿下他们怎么样了”
夏子矜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本来以为过两天我们可以回家了,现在好了。家也回不去。你说殿下他们能成事,能顺利登基吗”
见夏子矜又毫无把握地轻轻摇头,采薇叹气道:“如果殿下能顺利登基就好了,到时候,就能放你回家。”
“放我回家倒在其次,如果殿下能登基,朝廷从此可以万象更新,发奋自强,那就是国之大幸百姓们再也不用为朝廷朝不保夕而忧心了。”
采薇忽然想到什么,兴奋地低声问道:“小姐,如果殿下真的当了皇帝,他要留你在宫中。你可愿意”
自夏子矜和朱慈烺相识以来,两人一直坦然相对,有礼有节,虽然朝夕相处,却从未曾流露过儿女私情,此时夏子矜骤然听见采薇这句话,心头一震,她略带责备地看着采薇,问道:“你说什么”
采薇和夏子矜从小一起长大,虽为主仆,在她面前说话却不太顾忌,此时见夏子矜神色有异,依然认真地问道:“小姐,你喜欢殿下吗”
采薇从来没有多嘴问过这个问题。此刻突兀发问,夏子矜没有生气,也没有忸怩,而是轻轻叹了口气,幽幽地道:“采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为什么我看得出来,殿下喜欢”
“采薇,这些话以后别再说了。殿下所经历的磨难,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深重。他背负着国恨家仇,但而今前路茫茫、困难重重,不知道还要经历多少波折才能达成心愿。我相信,他身上的包袱太重,心中根本装不下儿女情长。我和存古与他有缘相识,又成为知交好友,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帮助他。而不是在他心中再增加一份负累。”
“可是”采薇一脸迷惘,迟疑道,“你这么说,难道仅仅把殿下当做朋友或是出于同情而帮助他吗”
“并非如此。但有的时候,我们只能如此。你知道吗”
采薇听得似懂非懂,刚要继续追问,就听见门外太监高声报道:“皇上驾到”
话音未落,只听见重重的脚步声和粗重的气息在门口响起,一个身着龙袍的肥硕身躯已大步迈进来,同时高声问道:“夏美人何在”
夏子衿还未看清眼前之人,但知道必定是弘光帝到了,她立即屈膝行礼道:“臣女参见皇上。”
采薇也连忙在夏子衿身后跪下来。
弘光帝满脸笑容,迫不及待地说道:“快快平身”
在来的路上,田成已经绘声绘色地向他描述了夏子矜的样貌仪态,他心痒难禁,很不得即刻就一睹真容。此时见夏子矜缓缓站起身来,弘光帝觉得整个屋子骤然变得亮堂无比。眼前的女子一袭白衣,未施脂粉,脸上亦丝毫没有他素日见惯的娇媚之态,但一张素脸宛如初绽的百合般皎洁清新,又如当空的明月般莹润无暇,两弯黛眉似远山烟岫,一头乌发如墨染丝绢,体态婀娜,袅袅娉婷,当真是风姿绝世。她虽低眉垂目,但不忧不惧,不颦不笑,在天子面前,没有丝毫惶恐卑微之态,含蓄淡雅,似乎未沾染丝毫的凡尘气息。绕是弘光帝贵为九五至尊,此刻在夏子矜面前竟然有了一丝自惭形秽之感。
“好,好好”他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夏子矜,一遍遍上下打量,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眼前的女子让他欢喜无加,却又觉得不敢太过亲近,虽然近在眼前,却宛若相隔千山万水。
夏子矜看着眼前的弘光帝,满面油光,一副肠肥脑满的模样,宽大的龙袍也难以遮掩他肥硕的体态。此时见他满脸是笑,眯缝着双眼,一看就是长期沉湎酒色的风月膏肓之徒。想到他昏庸无能,任一帮奸党摆布,致使朝政荒废,国势日衰,夏子矜心中鄙夷厌恶至极,一语不发。
“敢问美人芳名仙居何处”弘光帝笑嘻嘻地向夏子矜问道,脸上的神情交织着讨好、垂涎又有些自卑,丝毫没有天子的尊贵之态,完全就是一个好色之徒的模样。
“回皇上,臣女夏子矜,是松江华亭人。”
夏子矜冷冷地答道。
“唔,松江华亭,不错。令尊可有官职”弘光帝为了讨好夏子矜,迫不及待地道,“如今美人进宫,朕可以即刻封赏你合府上下,令你光耀门庭。”
夏子矜心中冷冷一笑,淡淡地道:“多谢皇上好意。不过臣女于社稷和皇室无寸缕之功,也不想得到任何封赏。”
“美人何出此言哪你一进宫,殿堂为之灿然生辉,光华万丈朕更是如获至宝。朕即刻就要封你为妃你成了朕的嫔妃,你的父亲就是国丈,理应享受尊荣。”
说完,不待夏子矜答话,弘光帝对身边太监道,“传旨”
“皇上且慢。”
夏子矜拦住弘光帝,正色道,“皇上恕罪。臣女不能伺候皇上,也无德无能进阶嫔妃。请皇上慎重。”
见夏子矜一脸肃容,不像假意推托,弘光帝愕然道:“这是为何”
夏子矜从容答道:“禀皇上,臣女母亲长期患疾,一直卧病在床,臣女经常到寺庙烧香祈愿。前日臣女刚在菩萨面前立下重誓,要斋戒沐浴三月,为母亲祈福。因此,臣女暂不能侍奉皇上,请皇上恕罪。”
弘光帝一脸不以为然地道:“这个无妨,朕是天子,宫里有天下医术最好的御医,朕派去为你母亲诊治便是,你何必如此自苦”
“多谢皇上好意只是臣女立下重誓,在母亲身体痊愈以前,如有违背,天地不容。我朝素以孝治天下,相信皇上也定能体谅臣女一番孝心定不会为难臣女”
弘光帝不傻,心里也明白这只是夏子衿的托词,但听她说得滴水不漏,叫他再也无从开口。尽管心中大为不悦,但他见夏子矜冰肌骨,清雅出尘,哪里忍心加以责罚,加上她眼角眉梢间似有若无的冰霜之气,令人不敢亵渎,因此弘光只有按下心中的不快,强笑道:“既如此,朕成全你一片孝心,待你母亲身体痊愈,再尽心侍奉朕。”
弘光帝“尽心侍奉”四个字一出口,夏子矜心中厌恶至极,别开了脸。
弘光帝见她那不卑不亢的模样,讨好地道:“美人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朕无不依从。”
“多谢皇上,臣女没有任何要求。只要皇上准许我的贴身侍女在我身边就好,其他宫人,臣女不需要。”
“那怎么行”弘光帝断然道,“朕把后宫最好的兴宁宫赐给你居住,更名为蟾宫,你就是那居住在月宫的嫦娥仙子。你容貌姝丽无双,朕本欲封你为姝贵妃,但你不愿意,朕就暂封你为姝贵人。但吃穿用度按贵妃级制。待你斋戒日满,朕正式册封你为贵妃,你看如何”
“皇上不可。”
夏子矜阻拦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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