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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从见到阵前风，顾惜朝的心情就不大好，可是，不到三天，就遇到了另一个让他心情更不好的人，一个女人，带着一对穿着白衣蒙着脸赶着一辆马车的女人。
两队人马狭路相逢，凌雁雪清楚的听到阵前风欢快的声音，“息城主！大当家，是息城主！”
息红泪在此处遇到戚少商也是意外，但却在好看的眉间少有的笼罩着一抹忧心。
戚少商也是意外，他与息红泪三年未见，三年前她离开时也说，她会回到毁诺城等他。这一等又是三年。一时间戚少商对她的愧疚再次袭上心头，对着眼前的息红泪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这几年到处办案，察言观色成了习惯自然，他知道息红泪甚少离开毁诺城，又见她眉间难掩忧色，冲口而出“红泪，你是遇到什么事了？”
息红泪怎么也没想到三年未见，他出口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句。朋友间的关心之意，全无恋人间的柔情蜜意。心中一叹，“说来话长。”
息红泪此次离开毁诺城，不是因为自己，而是为了马车里昏迷不醒的另一个人，赫连春水！
三年前，逆水寒一案结束，赫连春水回了边关，息红泪回了毁诺城。为了边关巩固，赫连春水忙于接替父亲镇守边境，练兵御敌，应付来自多方的细小摩擦。息红泪怎么也没想到再次见到他，他居然是一副气息奄奄的模样。
小妖是被下山采买粮食用品的毁诺城仙子搭救回去的。对于这位俊美的少年将军痴恋自家城主的事，毁诺城的每一个仙子都早有耳闻。因此，当听到一群人叫嚣着围攻两个人，并且对其中一个人大喊，赫连春水交出兵符可以饶你一命的时候，她们果断出手相救。
赫连春水一直昏迷不醒，不只是受伤太重，流血过多，还中了毒，但是却没人知道他中了什么毒。他昏迷之前，见到息红泪，只说了一个“六”字，就陷入昏迷。息红泪知他戍守边关，此次重伤必是出了大事，朝廷中主战派为首的是六扇门的诸葛神侯，所以他说六，多半是指六扇门。没办法，息红泪只好带人护送昏迷的赫连上京，同时想六扇门诸葛神侯识人众多，说不定能有人可以救赫连。
戚少商等众人中，只有凌雁雪通医术，自然被叫来看病。凌雁雪诊脉结束就破口大骂：“何意简直丧尽天良！这种药都拿出来用！坏事做尽，竟一点都不给自己积阴德。让他死的太便宜了！真没想到，他死了还能遗祸人间！”
戚少商一听又是何意留下来的东西，就觉得头疼，顾惜朝见凌雁雪如此气愤，就知道这毒药很是棘手，“什么毒？能不能解？”
凌雁雪缓了口气，“离魂，鬼剑门用来惩罚背叛弟子的密药，和入梦并称不传之秘。虽然同样让人昏迷，但离魂却能让人生不如死，所以入梦是赏，离魂是罚。”
阵前风见识过入梦的毒性，惊讶不已，“那是要人命的毒药，居然还是赏？”
凌雁雪扫了他一眼，冷笑：“要知道，鬼剑门的人，做的都是见不得人的勾当，死伤是必然的，有时候伤重不治未必会马上就死，拖个个把时辰也是常有的事，这时候与其让他痛苦，还不如给他一刀来的痛快。不过鬼剑门门规，不得门人相残，所以送他一碗入梦，不是赏是什么？相比较而言，离魂才是真正的毒药，不止使人昏迷，还让人每隔几个时辰就咳血不止，直至血尽而亡。最长的能拖足七七四十九天，如此折磨，够不够残忍？”
息红泪一听脸都白了，赫连在昏迷中还要受此折磨？！忽然想到不对！“赫连没有咳血，只是一直昏睡而已。”
凌雁雪眉头微皱，“怎么可能？他明明中的是离魂。”
息红泪身边一个女子说道：“我们和城主日夜不离的守着赫连公子，确实未见他有咳血的症状！”
息红泪在女子话音一落的瞬间去看戚少商，却见他面色如常，不觉失望的转回头。戚少商问凌雁雪：“会不会小妖中的不是离魂，是和它类似的毒？”
凌雁雪却十分肯定：“不会，师父最先交给我的就是这两种药。要么是他体质特殊，要么是他之前中过什么毒，解了一部分离魂的药性。”
一瞬间息红泪和戚少商都想到了小妖曾被顾惜朝做成药人来对付戚少商的事。凌雁雪见他俩面色有异，故意睁大眼睛，一副好奇样盯着戚少商等他解释。戚少商瞥了一眼顾惜朝，不自在的把事情说了一遍，小妖是自己靠意志清醒过来的，也就是说药人的毒性在他身体里，根本没解，等同于药人的毒对他无效。凌雁雪托着下巴不住点头，“嗯，也算是因祸得福吧。果然吉人天相！少受了不少折磨。”
息红泪也不知怎么形容此时的心情，顾惜朝算是无心办了件好事吧。“那么这毒还能解么？”
凌雁雪果断回答，“能，不过要师兄帮忙。”
“不行！万一顾惜朝暗下杀手怎么办？”
阵前风一嗓子，连凌雁雪都被吓了一跳。他看着这个师兄口中的愣子，忽然笑了：“你知不知道，离魂属热毒，所以才让人不停咳血，要驱热毒，最好不过寒冥真气。这些人里面，只有师兄一人习得。啊！说起来，这时候要是有箱子燕就好了，那是天下至寒的毒药，给他喂一颗下去，说不定阴差阳错，真能解了这热毒呢，死马当活马医嘛！”
凌雁雪一提箱子燕戚少商的脸色就变了，阵前风也被凌雁雪堵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戚少商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翻旧账，追究顾惜朝下毒的事。只得呵斥一声阵前风：“老八，别多话！凌姑娘救人自有她的道理。”
阵前风看了看凌雁雪，见她虽然脸上挂着讥笑，但是眼神冷冷的看着他。他忽然明白了，凌雁雪之所以旧事重提，就是在戳他和大当家的心窝，他不信任她的师兄，她就不让自己好过，摆明了就是护短。可是现在还要求她来救赫连小妖，得罪不得，阵前风气哼哼的一提枪，转身噔噔噔的走了。
然后凌雁雪以解毒疗伤不能让人看见为由，把戚少商等人也都轰了出去。戚少商刚想让息红泪去歇歇，忽见穆鸠平又回来了，还带着一个风尘仆仆的毁诺城仙子。
夜里，顾惜朝和凌雁雪终于出来宣布，小妖的毒解了，等醒过来，慢慢调理身体就行。不过这一次，轮到顾惜朝累瘫了，继凌雁雪内功受损后，顾惜朝也内力消耗过大，脸色惨白，去了半条命一般。戚少商赶紧送他去休息，凌雁雪也不多话，只带着穆鸠平去熬药，息红泪急着去看小妖。
等安顿好一切，戚少商出去巡夜时，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息红泪，看背影莫名就有点萧条的气息。“红泪，怎么没休息？”
息红泪似乎在深思中被唤醒，她转回身，手里的东西迅速的塞进袖口，“少商，我有话想和你说。”
戚少商一愣，有点迟疑，他现在有点害怕和息红泪单独谈话，他怕息红泪又会提起他们的婚事，虽然这婚事是他答应过的，也是他一直想给息红泪的，可是他现在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不愿意提起来，不愿意现在谈婚论嫁，他一直觉得他应该做一些事，以安慰那些为他死去的兄弟的在天之灵，而不是执手红妆，春晓罗帐。但是对于一再的拖延婚事，他愧对息红泪，到如今已经八年，她八年的青春，都耗在无尽的等待上。
息红泪见他迟疑，就猜到他的想法，不禁笑的有些苦涩，什么时候起，自己在他心里就只剩下逼婚可谈了呢？“今天下午来见我的人，告诉我一件我怎么都没想到的事情，赫连受伤的原委，我心里安定不下，所以想找个人说说话。”
戚少商松了口气，“小妖为什么受伤？”
息红泪眼睛一热，“因为我。”
见他不解，又补充说：“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
戚少商不解，“究竟是怎么回事？”
息红泪将她刚刚得到的消息缓缓道来，“我的人救下赫连的时候，他身边还有一个他赫连家的死士，不过受伤更重，在我带赫连离开的时候，他还在昏迷。今天一早他醒过来，把他们被俘的情况告诉了今天来见我的人。”
息红泪停了一下，长吸一口气才接着说下去，“赫连镇守边关，不久前忽然被一个黑衣人引到无人之处，那人是一个女子，她告诉赫连，毁诺城遭逢大难，朝廷污蔑毁诺城窝藏朝廷重犯的妻女，交涉失败，所以攻打毁诺城。而我在带人逃脱时候，身受重伤，她说我原本带着人准备找赫连，求他帮忙查清真相，所以才在我重伤的时候，只身去找赫连。赫连心急如焚，竟然信以为真，只带了几个死士就和那个人去了。等他发现不对的时候，已经中了毒，要不是那几个死士护着他，他或许早就死了。后来一个回去搬救兵的死士回来说，边关出事，赫连因擅离职守，延误军机，已被降职查办。我今天才知道，那些要杀他的人，不止要他的性命，还要他手里的兵符。”
说到这里，她又停下，平复心绪。然后直视这戚少商，似下定决心一样，“你知道么，当我见到满身血污的赫连时，连话都说不出来。我那一刻竟然心生悔意，我后悔从认识他到现在，一直对他冷言冷语，竟从未与他坐下来好好说过话。这几年，我们三个人，竟成死结，我等着你，他等着我，没有尽头一般。我从未想过会为他后悔，待我知道他还会醒过来的时候，我心里从未有过的高兴。少商，我不想再同赫连留有遗憾。少商，我们的婚约，就此罢。可好？”
戚少商哑口无言，他从未想过，息红泪会有一天向他退婚。他们磕磕绊绊这么多年，他以为，他们即使不成亲，也会一直这么走下去。当息红泪终于站在他面前，向他提出退婚的时候，他真的有点不敢相信，可是他也知道自己负她良多，他实在找不出挽留她的理由，他定定的答道，“好。”
息红泪见他神色黯然，却答的如此干脆，真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何种滋味，有点想笑，又有点想哭，可她现在不想在戚少商面前落泪，她一直是一个干脆的女子，爱恨由心。性子刚烈，从来不会哭哭啼啼拖拖拉拉，因此在得到戚少商的答案之后，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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