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10月18日，深桂香餐饮服务有限公司在香港联交所挂牌上市的铜锣声还在卓西度耳边回响。此刻，他站在深圳国贸大厦32层的会议室里，落地窗外是正在疯狂生长的深圳特区，塔吊与脚手架构成奇特的天际线。
"各位，1.1亿港币。"卓西度敲了敲投影仪，幕布上的数字在昏暗的会议室里格外醒目，"相当于4000多万人民币，相当于我们现有200家门店三年的总利润。"
会议室里坐着十二个人。左边是香港新世界集团的代表马世杰，梳着一丝不苟的背头，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如鹰；右边是韦国强带领的管理团队，清一色白衬衫配深色西裤，像一支纪律严明的军队。
"我认为应该优先偿还银行贷款。"财务总监林小芸推了推眼镜，"目前我们负债率已经达到65%。"
马世杰突然轻笑一声："林小姐，上市就是为了融资发展，不是用来还债的。"他转向卓西度，"郑先生的意思很明确，这笔钱必须用在刀刃上。"
卓西度注意到韦国强的手指在笔记本上轻轻敲击着摩斯密码般的节奏——这是他们大学时代传答案的暗号，意思是"我有不同想法"。
"国强，说说你的方案。"
韦国强站起身，西装袖口露出半截白色衬衫，那是当老师时养成的习惯。他按下遥控器，幕布切换成一张中国地图，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各省会城市。
"三个月调研，我们发现了这个。"他激光笔的红点停在武汉三镇，"全中国有284个地级市，每个城市至少有一个人口密集的商业区适合我们的门店。"
市场部新来的大学生王成忍不住插话："韦总的意思是我们要在全国开284家分店？"
"不。"韦国强的激光笔在地图上画了个大圈，"是2840家。"
会议室顿时炸开了锅。林小芸快速按着计算器："按每家店投资15万计算，这需要...天啊，4.26亿！"
"所以我们要用加盟模式。"韦国强切换幻灯片，一张复杂的流程图呈现出来，"加盟费5万，保证金3万，我们提供品牌、核心原料和培训，加盟商自己承担房租装修和人工。"
卓西度突然想起三年前在南宁火车站，韦国强送他30元时说的话："我胆小，你就带着我的份去闯吧。"如今这个谨慎的数学老师，竟然提出了如此大胆的计划。
马世杰突然鼓掌："精彩！但请问韦总，如何保证上千家加盟店不砸了深桂香的招牌？去年上海有家餐饮连锁，就因为加盟商用地沟油，现在老板还在吃牢饭。"
会议室温度骤降。卓西度看见韦国强后颈渗出细密的汗珠，知道这个击中了他的软肋。
"我有个想法。"卓西度站起来走到窗前，阳光给他的轮廓镀上金边，"两条腿走路——直营店做样板，加盟店快速扩张。先在每个省会建一家直营旗舰店，辐射周边加盟店。"
韦国强眼睛一亮："就像函数里的控制点，通过有限的关键节点影响整体曲线！"
马世杰若有所思："郑先生在日本见过这种模式，7-eleven就是这么做的。"
"具体分三步。"卓西度拿起马克笔在白板上书写，粉笔灰沾在他订制的西装袖口上却浑然不觉，"第一年拿下华东、华北20个主要城市，第二年覆盖全国省会，第三年下沉到地级市。"
争论持续到深夜。当最后通过决议时，卓西度发现韦国强在会议记录背面写满了计算公式，其中一行被反复圈出：n=2840，p(成功)＞0.7。
三天后的清晨，深圳火车站弥漫着煤烟与晨雾的气息。卓西度为第一支招商团队送行，二十个年轻人穿着统一定制的藏青色西装，像一支即将出征的军队。
"记住，我们卖的不是米粉。"卓西度帮王成整理领带，"是改变命运的机会。"他递给王成一个铝制饭盒，"这是用新配方做的便携装，北方人怕酸，我降低了酸度加了芝麻酱。"
火车鸣笛时，卓西度忽然想起三年前自己独自闯深圳的绿皮车。那时他全部家当只有96元和一把计算尺，如今他送出的每个饭盒里，都装着价值上亿的商业机密。
韦国强走过来递给他一份电报："南宁工商局来函，说陈伟明的股份托管手续办完了。"
卓西度望向南方，铁轨在朝阳下闪着寒光。他知道，这场战役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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