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出府时已是辰正,暖阳洒在秦笙佩戴的帷帽上,伴随着柔柔微风倒真有几分惬意。
她借宽袖遮挡,虚虚揽住宁为之的左臂,轻声细语道:“今日多有冒犯,还望大人海涵。”
……
“粘糕,豆糁糕,热乎乎刚出炉的豆糁糕。”街边小贩的叫卖声掩盖了宁为之的回答。
两人从热闹的街头漫步至巷尾,走入胡同后,宁为之主动向巷中一户已打开大门的人家询问道:“老人家,您可知赵益,赵货郎是住在哪一户?”
老妇停下纳鞋的动作抬起头,她满头银发,前额与眼角皆是层层堆叠的皱纹,但眼睛并不浑浊显得很有精神。
“是有什么事吗?”她没有回答,反而端详起二人。
“我们是从长安到此游历,听闻赵货郎做发饰的手艺一绝,便携夫人一同看看,希望能找到她心仪的。”宁为之在对方的注视下,亲昵地揽住秦笙的腰,抿唇笑笑。
而秦笙则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刺激地一激灵,连忙将脸面向他假作羞涩不语。
老妇看到他们如此恩爱的模样不再多问,莞尔道:“他的手艺绝对能让您夫人满意,这胡同向内走,最后第三户便是了。”
“多谢。”宁为之取下放在腰巾中的荷囊,从中取出一两碎银放在老妪坐的凳边,避免推脱的麻烦。
随后他微微收紧放在秦笙腰间的手,将看得入神的她以不太刻意的方式拉走。
走远几步后,宁为之松开手,打趣道:“收收眼,便是你带着帷帽,这脖子也伸出二里地了。”
秦笙伸手比划出一贯铜币的大小,羡慕道:“那可值一千文,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
“大人,您真富有。”她想到自己风雨无阻地行医两年,省吃俭用也只攒下了五百文,不免悲伤惆怅。
“只是为配合演戏罢了,对于只能靠俸银度日的我来说也不算是小钱。”宁为之安抚道。
他嘴上是这么说,但面上仍是一副淡定从容的神色。
这就是善财童子的魅力吗,秦笙终于能够稍稍理解那些去财神庙求签之人的感受。
明明已到早市的时间,可巷中却冷冷清清,少数几个提着菜篮外出售卖的行人,也都只稍稍打量二人几眼后便匆匆离开。
最后,两人在一幢陈旧,没人打理所以外墙爬满青苔的小院停下,宁为之上前几步叩了叩有些破损的木门。
等了半晌,门被打开一条小缝,一奶声奶气的声音从下方传来:“你们找谁呀。”
秦笙顶替宁为之上前,她蹲在门边对穿着严实只露出一张苍白小脸,稍比自己小腿高半个头的小姑娘,慢言慢语、咬字清晰道:“你家大人在吗,我们是想来这儿买些饰品。”
“诶。”小姑娘脆生生应下,有礼貌地回复道:“我去问问阿母。”
她关上门缝,不隔音的小院随即传来哒哒跑动的声响。
“阿母,阿母,有人来买货了。”小女孩特有的软糯嗓音,听得秦笙心软软。
“阿母来了,不要跑。”有些沙哑的女声从后院传来。
女子赶忙迎上前去,后蹲下摸了摸她露出的小脸,忧心嘱咐道:“是不是有点冷了,刚熬好的鸡蛋羹在陶灶上快去吃点儿。”
……
伴随咔哒的落锁声,那扇门在二人面前大半敞开,“两位请随我来吧。”
女子头上是一段洗得发透的白色发带,这发带将她身后的长发包揽固定,再配合三只银钗将碎发整理贴合,搭配一身灰麻布制半袖直裾,显得十分干练。
秦笙注意到她衣物上最易磨损的部分,例如衣领、袖口处都有不同色的缝合后的针脚。
陈文君背过身带路时,将还未来得及拉下的内袖悄悄合好。
这是一座两厢的小院,院内地面没有杂物,干净清爽,看得出主人家是用心打理过的。
不过墙边几株绿色藤蔓越过屋瓦伸入院内,长势茂盛却没见什么裁剪的痕迹。
“两位来得不巧,夫君近日已申请过所去了徐州。”她将二人带到右侧的小厢房,“不过也留下了不少新做的流行款式。”
秦笙注意到,在她走动间隐隐露出的脖颈上有些许汗水,倒是不太寻常。
三人缓步慢行时,秦笙观察起这座外形破败的厢房。
陈文君轻轻推开没上锁的大门,看到室内后秦笙有些意外,没想到这厢房虽小,内在却别有洞天。
只见一个四层的金漆红木箱被至于正中央,陈文君快步上前把钥匙插入锁孔,娴熟地将柜格自中间往两边拉去。
各种款式,精致典雅的饰品一一在秦笙眼前展开。
“您瞧瞧这个。”她一手捏住柄端,一手虚托着,小心取出一只银色的蝴蝶状步摇。
其顶端的蝴蝶呈两翅展开欲飞状,栩栩如生。它的主调是银色,但荧蓝的玉石星星点缀其上充当起纹路来,这花式繁杂但不会喧宾夺主,反而衬得交相辉映。
陈文君撩起向下坠落的珠花,清脆的碰撞声盈盈入耳,好听极了。
无论是材质,还是搭配,看起来都好贵。秦笙有些退缩,她担忧地望向宁为之。
“夫人看起来很喜欢。”宁为之收到她的不安,面不改色地睁眼说瞎话道:“这些我全要了。”
他从荷囊中取出五个完整的金饼放于桌面,“这些够吗?”
“够了,够了,夫人好福气。”陈文君满脸笑意地恭维道。
宁为之目光眷恋,开口就是,“有了这些你便可每日佩戴不同的款式,不新鲜了我就再买。”
奢靡,太奢靡了,还是您会演。秦笙自愧不如,甘拜下风,但是这话题怎么越聊越偏呢。
面对一心装纨绔,只聊饰品的宁为之,她决定主动挑起和案件有关的话题。
“确实,我每样都喜欢得紧。”秦笙眼波流转,满意地笑道:“我们是慕名而来的,先前听闻货郎年初便不在了,心下有些遗憾。没想到他不像传言中安危不知,甚至还造出这些精巧的新款式,也不妄我们特意来一遭。”
陈文君听到这话,不自觉地停下了恭维,随后还是恢复笑意,好声好气地回道:“这不过是个误会,当时不知为何书信不通,我一时慌张才做出了不理智的举动。”
“不过您也看到了,这么多新鲜的款式肯定是他做的,像我这般弱女子可造不了。”
她将步摇归位放好,仔细合上木箱,轻松提起后,询问道:“大人这箱子有些沉,您打算如何取走呢?”
“阿母。”带着破碎哭腔的声音打断了几人的谈话,赵怜有些抽噎地呼唤起母亲来。
秦笙转头,只见她的嘴唇呈紫蓝色,还努力地张开嘴巴费力呼吸,一看便是被噎住了换气困难。
她下意识想要冲上前去紧急救援,还没迈出半步便被宁为之以紧紧拉住右臂的方式猝然阻止。
秦笙焦急又不解地回头看向他。
宁为之微微颔首示意,已经有人去救助了。
秦笙这才开始后怕,是她关心则乱了,若是自己先一步去只怕会引起对方的怀疑。
陈文君连忙将赵怜的头偏向一旁,再抽出帕子将她鼻间和口腔里的呕吐物清理干净,避免她吸气时再次吸入气管。随后用空心掌沿着她的脊椎,自上往下轻轻拍打她的背部,帮她将呼吸理顺。
直到赵怜不再犯恶心,呼吸也顺畅后,心疼地将她揽在怀中,无奈道:“阿母是不是告诉过你,吃饭要细嚼慢咽的。”
“阿母,怜怜下次不敢了。”赵怜委屈巴巴地看向她,见母亲不为所动,随后小心翼翼地撒娇道。
见情况已然稳定,陈文君这才满是歉意地看向他们二人,苦笑说:“两位见笑了。”
秦笙轻笑摇头,“我倒是觉得可爱,若不是我身体不好,也盼能有个这么乖巧的女儿。”
“不知她年方几何?”秦笙见缝插针地问道。
“她今年七岁过半了。”陈文君提到女儿,一颗心都要化了,“夫人还年轻,会心想事成的。”
嗯?七岁半了吗。秦笙思索一番倒也不那么意外。
她微微眯起眼睛,觉得这儿的消息收集够了,拉了拉宁为之想要告辞。
“那便不再叨扰。”宁为之收到提示后,就去拎被陈文君匆忙间随意搭在桌旁的木箱。
才拿起,他就不自觉地吸了一小口气。
秦笙有些困惑地看向他,才发觉隔着衣物也能感受到他臂膀处地猛然用力。
宁为之除了刚开始有些失态外,之后都保持着他那完美的假面。
秦笙假装去挽他提箱的右手,实则借衣袖的遮挡伸手一同去拉提手,才使劲就发觉这箱远比她想象中的重多了,保守估算约有三十斤。
若非宁为之才是主力,只怕她第一时间就会不受力地松手。
“您辛苦了。”她用眼神默默表达出自己的敬佩。
二人因为箱子两臂紧挨在一块,倒也不用再假装亲密了。她借身形尽量挡住两人的动作,同心协力侧身离开。
才跨过门槛,双方就心有灵犀道:“她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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