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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士境界进入元婴境后休息方式多种多样，打坐调息既能扩充灵脉又能休养生息，鲜少会有人选择入睡休息，便也鲜少有梦。
但若有梦，那梦境大多都具有预知能力。
季疏两次渡劫失败，身上内伤一直未愈，入睡对她来说更适合养伤，可偏偏一旦入睡就会被迫接受上辈子那个残缺的魂魄带来的记忆入梦。
前世的季疏在身陷绝境时选择用一道禁术逆转乾坤，可惜那道禁术是沉星山人留下来的残缺版本，季疏应该是后来自己琢磨补全了那套阵法，结果就是时间并未完全逆转，只是前世那道残缺的魂魄带着记忆来到了现在。
并且在季疏第一次渡劫失败，也就是季疏最虚弱的时候选择了回到季疏体内，强行融合了前世部分记忆。
这一点是季疏在扶光门藏书阁中查找典籍时推测出来的。
十年来，季疏每次入睡都会再次重复之前的梦境，可今夜不知为何，季疏看到了不一样的记忆。
梦境中的季疏置身在扶光门的传道堂之中，穿着绣有扶光门专属的紫藤花法衣，面前站着一脸肃容的和阳真人，和阳真人手上拿着闪闪发光的戒鞭，身旁还跪着一人。
是容亭。
容亭是季疏同时入门的师兄，二人刚入门时年纪相仿，修炼速度相似，容亭又会主动找话题，因此算得上是季疏在宗门内偶尔能说得上话的对象。
只是后来季疏修炼的速度太快了，二人之间成了季疏在前面走，容亭在后面追的局面，偏偏季疏毫无所觉。
季疏被和阳真人收为亲传弟子之后，二人也就只有在宗门大会时能见上几面，还都是容亭主动上前示好。
季疏不解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容亭后来被门内道号尘心的长老收为亲传弟子，和阳真人对他也是十分看重，容亭作为他们这一辈的大师兄也算是颇有声望，此时为何像是在受罚？
可季疏明明就在身旁却听不清二人在说什么，只能看着和阳真人与容亭的嘴巴一张一合，随后和阳真人勃然大怒，手上的戒鞭狠狠地在容亭身上抽了一下又一下。
季疏有心阻止却动弹不得，因为这是前世的记忆，一切都在按既定的过往发生，由不得季疏去改变。
约莫抽了二十鞭之后，和阳真人将戒鞭摔到了地上。
此时季疏听到和阳真人哑声道：“祖师爷留下的秘笈之所以会被视作禁术你可知道为何？”
容亭忍痛回应，“知道，阵法不全，一步错，步步错。”
“那你还敢将秘笈给季疏看？！”
“掌门，师妹渡劫失败，境界退步，这不是她的错，此时宜疏不宜堵……”
“闭嘴！”和阳真人喝道，“她此时更应该静心修炼，早日重回化神，而不是去研究这不全的阵法！”
“只是看一看……”
容亭还欲再解释，但暴怒的和阳真人不给他任何机会辩解，强行打断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的什么馊主意，沉星山人留下的传闻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甚至很多都是他羽化多年后流传出来的，靠他留下的阵法就能重回巅峰这种无稽之谈根本不可信！要是真有这种阵法，他怎么可能还不到化神大圆满就羽化了？！”
季疏原本沉默地站在一旁听他们对话，和阳真人的视线却突然落到她的身上，不，应该说是前世的季疏身上，语气十分不善，“你修为倒退皆因道心不稳，整个宗门的重担都系于你一人，不要再让我失望！”
季疏呼吸一滞，心仿佛被人狠狠揪了起来。
宗门重担系于我一人，然后呢？
我为宗门出生入死，宗门又是如何待我的？
杂念丛生，季疏的眉心又出现了一抹若隐若现的殷红，周身被暗红色的怨气和煞气围绕，整个人无论是肉|体上还是精神上都十分痛苦。
季疏一直想不明白，为何前世自己渡劫失败后就会境界倒退？而现世十年过去了，虽然因渡劫失败后内伤未愈导致修为有损，生了心魔，但是境界还保持在化神大圆满，总体还在可控制的范围，前世又是为何走到那一步？
前世的季疏并没有给出答案，只是随着梦境的画面再一次扭转，季疏看见的又是之前见过无数次的山门。
战火纷飞，白衣剑客身前是万千敌军，身后空无一人。
*
被“噩梦”纠缠了一夜的季疏又变得十分沉默。
二人昨夜讨论了一夜，因为线索太少也推测不出什么东西，只好约定好今日先离开苍阳派到苍梧城中暂住，前去辞行的路上，虽然季疏戴着面具遮挡了面容，但还是让楚鸩忐忑了一路。
今日灵源真人不在，谦云子彬彬有礼地招待二人，“楚道友与这位……”
季疏因梦境之事状态很差，站在一旁闭目养神，楚鸩见状连忙道：“昨日忘了介绍，这位是我的朋友，名叫缘疏。”
“缘疏？”谦云子略显诧异，但很快又收敛了神色道，“家师今日一早说要给逢春真人备礼匆忙出门了，临走前特意交代让我好好招待二位，道友不妨多住上一日。”
楚鸩神色一僵，与季疏快速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刚想出言婉拒就见苍阳派弟子匆匆来报说门内忽然有两名弟子暴毙，死状极为残忍可怖。
谦云子神色一凛，当机立断吩咐道：“传令下去，即刻起，门内所有人不得离开，包括昨日暂留门派的客人。”
弟子便又匆匆下去传令。
“让二位见笑了，”谦云子转头又挂上一个笑意不达眼底的假笑对二人道，“门派内突发异状，在事情查清楚前二位不若还是现在敝派暂住几日？”
楚鸩自然知道如今是想走也走不了了，但还不想跟苍阳派撕破脸皮，好歹自家门派还欠对方钱，于是客客气气地与谦云子虚与委蛇了两下，这才跟季疏又回到昨日暂居的小院中。
二人还来不及说话，隔壁院子就传来一女子愤怒地质问声：“你们苍阳派什么意思？”
季疏一听声音就知道又是宫黎淼，与楚鸩踱步到隔壁院子就见宫黎淼持剑与苍阳派三个弟子剑拔弩张的对峙场面。
楚鸩吹了一声口哨，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道：“这是扶光门那暴脾气的同宽真人的亲传弟子吧？”
“你怎么认识她？”季疏面具下的柳眉又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楚鸩侧过头给季疏投过去一个无奈的眼神，“当年扶光门的人就属同宽那一脉的最张扬，在三十六上仙门中可能还会收敛些，对其他仙门百家可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有一次碰到同宽带她去收妖，顺手教训了一下。”
季疏了然，她虽然不关心这些事，但对宫黎淼的事迹也有所耳闻，那会仗着扶光门在三十六上仙门中的地位，同宽真人一脉的弟子经常惹是生非，季疏也教训过几次，但出于同宽真人是她辈分上的师叔，大多数时候也是无可奈何。
想来应该是某次正巧与楚鸩对上了，楚鸩的性格看似散漫随和实际上有仇当场就报了，加上楚鸩这深不可测的修为，楚鸩教训他们应该是手到擒来。
“教训得好。”季疏笑道。
四周围满了因为听到动静前来围观的修士，季疏这才发现原来昨日有这么多门派的人都暂留了苍阳派，按理说修士御剑日行千里，没有道理留宿他人门派。
那头宫黎淼提剑上前一步却又被苍阳派的弟子逼退三步，大约是觉得实在丢人，容亭铁青着脸从屋内走出，压着怒火道：“不知苍阳派这是什么意思？”
为首的苍阳派弟子见状将剑收回，拱手朗声道：“在下苍阳派承信，今日发现我派两名弟子暴毙在附近，门内长老已经在查找真相，怀疑有妖魔混入，奉掌门令为捉拿凶手，苍阳派暂时只进不出，还请诸位道友见谅！”
……
楚鸩房中，季疏将面具取下眉心一抹朱砂色的印记浮现在她那张清丽脱俗的脸上，衬得整个人有种说不清的妖艳之美。
楚鸩凑近仔细查看季疏眉心朱砂，“心魔？”
季疏一个眼刀飞过去，伸手将楚鸩推开，“自从我第一次渡劫失败就生出了心魔业障，但平日里影响不大，发作次数也并不频繁，昨夜我做了一个梦，梦醒后我这道心魔便加重了。”
心魔印记浮现在季疏识海，意味着心魔已经开始逐步侵蚀季疏的意识。
“你不用怀疑你自己是否被心魔控制了，”楚鸩想也没想，一语点破季疏未尽之言道，“以你的修为，将他们挫骨扬灰不留下一丝痕迹也是轻而易举的事，何况我就在你隔壁，你昨夜要是出去了我不可能一点感觉没有。”
入魔后最明显的一点就是修为会因为煞气与杀气的加持修为倍增，以季疏化神大圆满的修为而言，悄无声息地杀了两个人不留下一根头发丝儿完全不是问题。
季疏仍有顾虑，“可能如此悄无声息地杀了两个人……”
楚鸩打断道：“这件事与我们无关，此时你越关注这件事嫌疑越大，好好的一个掌门交接的继任典礼第二天就闹出这么一桩事自有苍阳派自己去头疼，我们只要安心等待结果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