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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大多居民都躲得远远的，盯着三人，想都不用想，肯定正交头接耳，试图剖析那年轻男女与血色寡妇有何关系。
去往魔芋店的剩余路程并不遥远，高个戈尔没再讲起她的过往，只是嘴角保持着恰好的弧度，哼着陌生的童谣。她唱歌的调调很特别，像是从鼻腔里吐出来的旋律，加上颇有磁性的嗓子时不时冒出几个意义不明的音节，意外地好听。
阿法也并没有刻意地多问，反而更多的心思放在了身后那长毛怪身上。
k16诡异的沉默让她有一些不适应，控制不住地去猜测着这个家伙在打着什么鬼主意……
即使路过了他最爱的护肤霜专卖店，散发的融合气味在灰尘土味中显得格外美妙，让阿法都不自觉地瞥了眼。
但他却毫无反应，仅是低着头，双手揣着兜，自顾自地跟着，束在后脑勺的卷发松松垮垮，几簇头发散落在耳朵边，被风吹得扬起，看得人心痒痒。
k16今天不仅没在意他那如命般珍贵的卷发乱飞着，甚至连最爱的弱智宠物机都没有怎么玩过。
他到底在想什么呢？还有什么比头发与宠物机还要急切的呢？
难不成真的想辞职？现在心里正演练着说辞——说得好听些，更有理有据些，避免挨我一顿揍？
这个解释，好像可能性还真是挺大……
不过阿法早就下定决心，这家伙只要敢提辞职的事情，那可不是一个背摔就能了结的……
可恶，每次想到长毛怪要辞职的这一可能性，心里就像是被猫抓了似的，憋闷的心绪快要将她的肢体冻结住。
不行，我主动开口得问问他，不能落得了下风。要走，也得是我把这家伙炒了！让他也尝尝被优化的滋味儿。
“k16……”阿法尽力平复着颤抖的嗓音，脑子里还在不停地排练着，如何巧妙回复更显她组长威风，像是玩一局养成攻略游戏，目的是将这家伙怼得面红耳赤，最后羞赧得向她表忠心。
转头望去，只见k16直挺挺地进了一家古朴的街边小店，留下她与戈尔站在原地。
“k16先生眼光很好呢，这是塞维站点最特别的洋服店……店主很爱收藏刺绣、蕾丝一类的重工裙装。”戈尔温柔的声音响起，“我的婚纱便是在这里购置的。”
阿法皱起眉头，实在是不理解这家伙脑子琢磨什么，但也只能快步跟上。
戈尔那大理石一般斑驳的灰色双眸溢着笑意，眼纹交错，使她像是洞察者，有着超脱的智慧。
走进洋服店，一声清脆铃响，阿法这才发现这家小店别有洞天。纵深约莫十米，各种繁复的蕾丝边与飘逸薄纱排成两列，供来人挑选。
戈尔非常熟悉地跟进了门，轻轻翻着挂在衣架上的华裙，好似又陷入了往事的陷阱。
阿法心里越发不适，这并不是她喜欢的，除了店里那淡淡香味能稍微抚平些她拧紧眉头。
k16此时正背对着她付着款，手里抱着一套衣服，但隔得尚远，并不能看清款式。
身着藏青色大裙摆的金发女郎面带微笑，道着谢。
“你在做什么？”阿法不满地质问道。
k16将精心挑选的衣服装进布袋，随后转过身，面对毛茸茸的自家组长。
他眼前这个女孩拥有着整个星球最为柔软的头发，以及坚毅过头的意志……这些美好都让他止不住地想与这个女孩斗嘴，甚至故意惹她生气。
他本以为这应当是一种恶趣味，就像是蟒蛇绞缠着蹬腿小鼠，仅是这么玩弄着。
但从昨晚至今早，他被一种莫名的情绪给驯服——那是一种神秘的狂热。
他不停地回味着被窝里背靠着的那抹温热。若是仔细感受，甚至能察觉到那根脊柱，究竟是如何坚持着这具柔软身子的。那触感让k16想到了1城宿舍里的那张沙发，舒适极了，还有自动加温的功能。
但这些都比不上被窝里的那抹独属于人类的温热，像是触及了……触及了他的灵魂。
这种从未有过的体验，让他无所适从。直到现在他的身体好似还在因为这些而有规律的抽搐，这是为什么呢……
他到底怎么办？
这应该是人类所向往的一种情感，类似于“依靠”。
k16不禁继续畅想，如果能够一直被那毛茸茸的家伙所依靠就好了……
毕竟他从未与别人如此般接近过，从未如此般被信任，将后背交付于他。
这是必然是阿法赐予她的礼物。
思绪紊乱，而心里念着那团毛茸茸正在朝他一步步走进。
阿法停住脚步，抬头望着不知魂飘到何处的k16，靠近那熟悉的甜腻香味，垫了垫脚，低声说道：
“喂喂，你要买什么就不能等结束这一遭？500赛尔正在召唤我呢！”
见眼前的长毛怪并没有回复，阿法恨铁不成钢，伸出手扯了扯那垂在腰间的卷曲黑发，妄图用这种方式让k16赶紧回过神来，最少在离职前陪她拿一笔提成，给后续不知道何时才能结束的空档期减减压。
但那家伙居然并没有被她的动作所打扰，黑黝瞳孔如暗潮般涌动着，正直勾勾地盯着她。
“谢谢……”宁静气氛中传来k16卡顿的声音，像是条黑色长毛犬，在耳边呜咽着。
“什么？”阿法疑惑地看向本应该嚷嚷她的长毛怪，此刻跟停滞了似的。
但阿法并没有过多的心思同他猜哑谜，大声催促着：“赶紧走吧，我饿了。”
随后便大步跨出洋服店，如同骄傲的波斯猫，高翘着尾巴。
等到达塞维站点的魔芋店，已经是中午十一点，老板已经躺在摇椅上昏昏然，桌上仅剩两三块黑乎乎的大魔芋块，长得并不讨喜。
看见戈尔的到来，老板并不像别的居民那么警惕，过于消瘦的身子像是荒漠鬣狗，佝偻地蜷在台板后头的躺椅上。瞥了瞥站在自家店门口、神态各异的三人，随意地报了个价：
“2赛尔一个，只剩这些，爱要不要。”
人工种植的自然蔬果本就稀缺，更何况是已经大批量生产的魔芋，物美价廉，根本不愁卖不出去。
戈尔灰色眸子转了转：
“2赛尔打包，不能再多了，老西索。这些烂魔芋拿回家修修烂掉的地方，还剩多少你自己心里清楚。”
老西索咳嗽了一声，直起身子，满是褶皱的脸堆在了一起，伸手露出自己的腕表，示意戈尔赶紧付钱，随即将视线转移到k16与阿法身上：
“戈尔，这两位生面孔是？”
“我的客人，刚好留他们歇脚一晚。”戈尔敷衍地回答着，手上正将那剩下的魔芋块拣进口袋里。
老西索浑浊的眼睛亮了亮，身子蜷回了椅子里，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缓缓闭上了眼睛。
阿法感受到一瞬的不适，但仔细打量了下眼前这看似能被风吹散架的老头子，并没有太过在意。
k16接过戈尔手里的魔芋块，硬朗俊俏的脸上满是笑意。
回去的路上阿法听着后头的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从古典圆舞曲的刻录合集聊到虚拟电子音乐人的数字专辑，好不欢畅。
她心里积压的愤懑越来越多，快要溢了出来。
阿法将k16怪异的状态归咎于这家伙正准备离职，去洋服店也只是为了穿的漂亮点，好光鲜亮丽地回r城当高级居民。
她早该意识到，这种高傲得像只名贵犬的家伙，根本就不属于这里。
她早就应该习惯一个人的日子。
k16的离开，最多给她带来离职的下场。
听着身后那长毛怪好似正开心地哼着歌，手不由得攥紧，真想一拳揍他脸上！
当阿法认定身后那家伙完全就是一矫情臭美的长毛逃兵，刚好也回到了戈尔的铁皮房子。
熟悉的锈味让她回过神来，开始复盘在戈尔口里套出的信息，以及那位消失的丈夫，决定摸到卧室给老瓦打个电话探探底。
k16非常自然地同戈尔去到厨房打下手，这也正合了她的意，转身进到卧室狠狠关上门，把所有的、不堪的心理活动全部锁在门外。
打开灯，密不透风的房间让阿法感到安全，深呼了一口气。但视野里却出现了那朵耀眼的塞维花，正被她小心翼翼地插在自己的小背包上，昨天甚至还给那朵花儿抹了抹长毛怪的护肤霜，此刻正弥漫着甜腻的香味。
阿法紧皱着眉头，随手将那花儿扔在地上，自己径直走向卫生间。
“咋啦？唯一的组员要被你气跑了？跑来给我打电话求放过？”老瓦作为采集部门的后勤文员一把手，嘴巴也是第一臭。
“闭上你那被烟燎黑的嘴吧！”阿法提起k16就来气，但并不想多说。
“你之前是不是跟我说过两年前，有采集组的人消失的事情？”
“嗯？怎么对那件事儿感兴趣了？想造反啊。”老瓦打趣到。
“塞维站点有没有采集部宿舍？”
“你现在在塞维？”
老瓦的声音难得严肃，听筒里传来关门声：
“没想到你们选的3号大门走……阿法，我不知道你在塞维遇见了什么人。但是那群消失的家伙不是什么善茬……
“失踪只是不得已上报的，其实是为了把他们干的蠢事遮掩住，随后顺其自然地除名而已。”老瓦低声说着。
阿法一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但脑子里浮现出戈尔提及她丈夫时的模样，陷入沉思。
“喂？阿法？
“总而言之，有关那组人的档案都是最高级保密措施，只不过恰好我入手他们的档案封存，才了解到一些表面的。你刚进采集部的时候，我就跟你千叮咛万嘱咐……
“阿法，还记得我告诉你的采集部新规第一条么？坚决不允许将荒芜大陆的变异生物带回人类居住地。
“而他们这组人，把变异体带回来进行繁育……
“幸好当时采集部正在做调研排查，发现他们宿舍里的那东西……要不然不知道得出多大岔子，而那三个家伙至今都还未能找到。”
“阿法，你瓦叔叔没这么善言善语过，如果你遇见了什么怪家伙，先赶紧跑，随后通知我。听到没？”
阿法试着理清这一堆信息，但心思已经飘到门外，k16正愉悦地在厨房打下手……
“老瓦，你听说过戈尔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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