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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成二十二年腊月初五，申时（下午三点），天中城南，吉庇居附近的民居。
这是一间无了主的民居厨房，冰锅冷灶的。屋顶杵着一个窟窿，三天前刚被陨石砸穿。
屋子四面墙壁上好几个一人高的洞口，大风从四面的洞口、屋顶的窟窿灌进来，分辨不出风向。
“听到没？！是不是南边有动静？会不会是小风？”弓手小声对安乐海道。
安乐海冲弓手摆摆手，叫弓手噤声。他支棱起来耳朵，屁股离地，探头探脑地往南凑，想听得更清楚。
再没听到动静，他坐回原处，把后背倚回了墙壁上。
“不是小风。”安乐海有点失望：“都三天了，他一个人，知不知道自己找食吃？平时他就不争不抢的，要是神力这次又把他弄迷糊了，更不知道自己吃喝了。”
他刚坐定，地震余震又来了，他们身下地面轻微震颤，屋顶的灰尘和灰雪被从窟窿里震落下来。
一束阳光正从那透下来，在安乐海和弓手身前落地。这阳光刚照在洞口下那堆灰雪上，马上就消失了。
这两日天上的黑云和火山灰开始稀薄，飘过得断断续续，不时就把太阳遮蔽，弄得这白天忽明忽暗的。雪也不再是黑的，渐渐变成了浅灰色。
见天色暗了，弓手点起了随身的风灯。灯捻子被防风罩护着，风还是溜缝进去，火苗被吹得一颤一颤的，房间里更显昏暗。
三天前，东原人还是攻进了城。那天城南的城墙被陨石砸塌时，风静深凭着神力，一人堵在了城南城墙那处缺口。
即使风静深独自在那挡了一刻钟，为城里后续增援的到达争取了时间，城墙还是被源源不断的东原人突破了。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回到内城，不知是死是活。
东原人破城后，就地在城南发展攻势，大懿和东原在城南这片民居开始决战。双方不断向城南投入兵力，都不敢退后半步。
城内都是防御工事和民居废墟，骑兵进不来，大规模部队也展开不了，所以都是步兵小队分散开，自成建制，在城南这片民居中溜墙摸壁，互相渗透着打巷战。
为了便于移动，双方都不走街巷，而是采用了“穿墙战术”，破墙逐屋，穿洞而过。
打到第三天，魇就已经把这片死地完全笼罩了。越来越多的尸体在魇的驱使下，变成了活死人。丧尸、东原人和中土人在这城南混在一起，搅成一团。
一直在这其中穿梭，这时安乐海和弓手他们都累了，见这间民居暂时安全，这二十来人的小队就找还完整的墙倚坐着，在这休息、恢复体力。
弓手又抱怨了：“他丢了就丢了，顶多就是死了！咱又不是没见过死人，死他这一个，还能咋？死了那么多人，多他这一个怎么了？”
安乐海：“他和旁人不一样。”
弓手：“不就是有神力吗？”
安乐海：没神力时，他也和别人不一样。”
弓手刚又想开口，安乐海马上又说：“再说了，我们能苟到现在，还不是因为他第一时间堵住了缺口？要不是他那天挡住了，东原人早就冲进来把我们屠光了，我们哪还有机会和对方僵持在这？”
弓手：“嗯，这倒是。”
安乐海：“他是在咱们手里丢了的，这几天多少人在背后指指戳戳我们？不把他找回来，咱脊梁骨都得被人家戳断。”
弓手：“可他还活着吗？要是死了怎么办？”
安乐海：“就算是死了，也得找到他。现在大家都知道了是他挡住了缺口，不然天中早就已经陷落了。要是让这样一个人无尸可殓，我们士气就会泄下去的。”
弓手终于也担心道：“他可别又受伤，万一伤了又迷糊了，他会不会自己上药？”弓手忽然转念想到了什么，又叫骂道：“妈的，安乐海！谁让你那时带头跑了的？不然我们能把小风弄丢了？！”
“小风他那时眼睛太红了，太他娘的吓人，老子当时腿都发软了。”安乐海说：“他说啥，我他妈就跟着做啥，根本就由不得自己。再说，你们不是也跟着跑了？”
弓手立马又叫：“反正就他妈是你带的头，丢下小风跑了的！”
安乐海没再反驳，只是挪了挪坐麻了的屁股。
弓手又看到了别在安乐海腰间的饭盒和水壶，觉得嘴里发干，咽口吐沫，对安乐海道：“我吃点这稀粥行不行？饿死了。”
安乐海把饭盒和水壶往怀里收了收，拒绝道：“不行！这是给小风留着的，万一找到他时他饿的不清醒了，得给他硬灌下去。”
弓手：“那我喝点水？”
“不行！水壶里的清水也是给他的。地上这么多雪，抓一把吃球去！”安乐海转身背过弓手，护住怀里，右手指了一把他们眼前的灰雪。
弓手：“这雪里有灰，吃下去坏肚子哩，只尿不拉的，两天没上过大号了。”
安乐海转回身，顺势拔刀，吓唬弓手：“妈的，老子给你把屁股豁个口子，保准你拉出来！”
他俩这么一闹，小队剩下十几人早就看过来了。
安乐海做过的最大的官就是现在的百夫长，但他在军队混的久了，和这些普通士兵都是一口锅里炖烂的货，熟的不能再熟了。
所以他早就知道要想拢住这一拨人，只能是胡萝卜加大棒，一半哄人、一半哄鬼。
安乐海就又道：“再找找，要是等天黑了还没找到他，我就让你们吃。”他顿了一下，最后加了一句：“到时我跟你们一起吃。”
见天色恰好又暗沉了些，弓手马上就接话道：“这不就已经天黑了？”
安乐海：“妈的，我说的是晚上！你又贫嘴！把你那张碎嘴子给老子夹紧！”
弓手嘿嘿笑了起来，忽然又觉得不合适，赶紧把笑漏了牙的嘴用右手捂住。
忽然东边传来“嗷”的一声，把众人吓的一愣。
安乐海分辨出那是人的叫声，他‘噌’的一声往东蹿了出去，边跑边叫：“快快，走，去看看是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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