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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闲口中能“抓鱼”的地方，原来是检蔬司。
这地方挺好，即使范闲今天不带她来，她也定要主动来这里一趟的。
林嫣儿答应过一个姑娘，用戴公公的人头换她的全部。
这下看来，是不必亲自动手了。
范闲代劳，她很放心，也很乐意。
毕竟这杀鱼的腥臭血污容易脏手，他范闲的双手不是很干净吗？那溅点血在上头怕是也无伤大雅。
何况还是一条又老又坏的鱼。
“老奴拜见殿下、郡主。”
“起来吧。”李承泽张口含住林嫣儿递过来的葡萄，有些含糊不清“听说你这里有云梦鱼，我来买两条。”
就为了两条鱼，皇子和郡主亲自过来一趟？戴公公面上一愣，紧接着满脸堆笑道“殿下开玩笑，回头我让人给殿下送府上去。”
“你这办的是官差，可不能不收钱，我表哥身为皇子岂能做那种假公济私的事情。”林嫣儿停下剥葡萄的动作，转过脸看向戴公公“这道理，你能明白吧。”
这小郡主明明是在轻声细语，脸上笑意温和可亲，戴公公却不由自主地觉着身后一僵，仿佛是大夏天突然被人在后颈处贴上块冰，让人不寒而栗。
“是老奴糊涂了”他连连告罪。
林嫣儿没再说话，又专心剥起了葡萄，李承泽指使谢必安拿银子。
“不用！”范闲终于从屋后绕了出来“我请殿下和郡主吃鱼，银子我出。”
他说着，将一块银子不由分说塞到戴公公手中。
“入账。”
戴公公打着哈哈，不知道这小范大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回头我就入账。”
“别回头了，这不有纸有笔吗，现在就入。”范闲将他半拖半拽地拉到桌子前，甚至还拿出了检蔬司的账本“计这本上”。
“小范大人果然没把我刚才的话放在心上。”戴公公还没来得及落笔，就听林嫣儿幽幽一叹“你该把我姐姐时时刻刻记在心中的。”
“小郡主说的是。”范闲一愣，紧接着又塞给戴公公块银子“回头给婉儿也送两条。”
戴公公硬着头皮写字。
他不是什么了不得的聪明人，可运气挺好，凭着一手写得不错的字的了淑贵妃青眼，成了检蔬司的主办太监，从此便水涨船高，借着手底下这点权利耀武扬威起来。
“戴公公认不认识老金头啊。”范闲趁他写字的空档问。
“谁？”
“老金头。”范闲重复一遍“一个卖菜的，欠了不少帐。”
“好像是……想不起来了。”戴公公说得有些犹豫。
卖菜的老头，欠钱的老头，这可太多了，他怎么记得这些人是姓金姓银还是姓钱？
林嫣儿在高台看着范闲眼中慢慢透露出杀意，可低头记账的戴公公浑然不觉，还试图讨好小范大人“这老金头如果和大人有关系，他所欠的账我可以一笔勾销。”
“不用不用。”范闲摇头“已经没事了。
因为人已经死了。
可是范闲啊，你是忘了吗？老金头虽然死了，金莺呢？她还活着。
在这个人世间某个角落，一遍一遍回忆着这不共戴天的仇恨，摧心烧肝，生不如死。
她曾经叫天不应，叫地无门，所以会拼命抓住每一个报仇的机会，如果她身上还有被利用的价值，她也很乐意主动榨干自己的每一寸骨血，好将仇人拖进地狱。
这件事情并没有完。
林嫣儿想，她该送给金莺的可能不止一个人头，她该把一个活生生的戴公公交到她手里。
没有什么比手刃仇人更痛快的事了，可能她这辈子都体会不到这种爽感，但她很乐意成全别人。
后面范闲可以说是用威胁的手段，明目张胆地要了戴公公三千两银子。
林嫣儿觉着没意思了。
很明显，范闲这是以身作饵，让周围这么多人都看着，好参他和戴公公一本。
她有些刻薄地在心中骂戴公公愚蠢，他要是有点脑子的话，就应该在范闲撕开信封后大喊“这是检蔬司上下牵挂大庆与北齐战事，特意凑出来作为军饷，还请小范大人代为转交。”
何至像眼下这般进退两难。
这都没想到，蠢。
不过好在戴公公蠢，范闲的计划才能顺利进行下去，林嫣儿可不想帮他一把。
她，为范闲说话，多恶心啊。
只是想想，她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收了钱后，范闲见目的达成，很是爽快地让鉴察院一处解除了对检蔬司的包围。
李承泽和林嫣儿走出皇宫时，谢必安已经提前让人清好了街。
“殿下，范闲这是当众受贿营私。”谢必安脸上虽然还是没什么表情，林嫣儿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跃跃欲试。
“他这不是自己把把柄送到您手里吗？殿下若是借此机会发力弹劾，说不定就把他赶下去了。”
“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
“不参一本？”谢必安有些失落，觉得错失良机。
“表妹，你与他说。”李承泽随手拿起一旁摊位上的挂件。
“范闲收贿赂大可在私底下偷偷进行，何故叫上表哥？”
“他故意的？”谢必安果然比范无救聪明一些。
林嫣儿赞许地笑笑，给他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李承泽也以为他懂了，于是背对着谢必安，伸出手示意他拿银子。
没想到谢必安又接着说“莫非是他认输了，有心投效殿下，所以故意送出把柄。”
李承泽手上捏着银子，林嫣儿看着谢必安一脸认真欣喜的样子，同时沉默了。
“要不然……你还是跟着范无救一起多看些书吧，对你有好处。”放下银子，李承泽面色复杂地拍拍谢必安的肩膀。
低头看了一眼挽着自己臂弯的表妹。
李承泽的心里微微平衡。
算了，一个府里也不需要那么多脑子，表妹一个人顶旁人十个。
至于谢必安和范无救……
会杀人就行，何必要求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