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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崇林疑惑接过,他怎么觉得写得还行?
谢同泱觉得自己也是有点过于挑剔了,又拿起来草草看了两眼。
大多数陈词,那日他审问的时候,杜衡就记录下来了,又交由郡守府的人誊抄,今晨郡守府的人又将张氏带回审问,后头的部分其实并不是很重要。张氏知道的其实并不多,能说的碍于性命之忧都说了。
“依你看,张氏这一案如何处置?”
江崇林早已想好,斟酌着开口:“下官认为,由官府出面给予张氏母子抚恤,王富贵一事慢慢查来。这样既对张氏有一个交待,不至于再闹事,也有些生活的本钱,也能先行安葬亡夫。”
王富贵怎么死的还须得慢慢查,但他的尸体不可能一直放在郡守府,既然同张氏未曾和离,那张氏也必定要安葬他。官府给的这笔钱正好解决了安葬的问题,也同样解决了张氏的心头之患。但给多少,就是个问题。
谢同泱站起身来,朝他道:“本王觉得可以,那就交给郡守了。”随后抬步出了门。
杜衡跟在他后头,犹豫地问:“郎君,那张娘子这件事情就这样解决了?她前不久还有性命之忧,现下就能安然无事了?”
“你以为,我当时为什么要放长线钓大鱼。我一直以为张氏所说的府师会出手,结果却等来了灭口之人。既然说的是府师,那么一定是官场之人。她背后的人并不见得会帮她,也并不见得信任她,就算不是和江郡守一派,那他们也是清河的官员,不会在现在这样的节骨眼上,在张氏身上轻易发生摩擦。也就是说,郡守既然要结案,他们不会再轻易动手,否则捞不着好处,还会自己打自己的脸。”他慢慢同杜衡解释。
杜衡还是不理解,“可张氏那样贪婪的人,竟也能得到一个好结局吗?”
谢同泱回了个头看见他一脸疑惑,扬眉浅笑道:“杜衡啊杜衡,这世上人性多变,可归根结底还是要剖析原因。”
“张氏衣食无忧,爱子茁壮,她就没有不满足吗?非也,她早已失去了曾经最珍贵的爱与真。”他轻叹一口气,“贪财之人,贪生怕死。但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她的孩子那样小,却失去了父亲,失去了衣食来源,她没有能力,但是为了孩子能过下去,她能多谋一点是一点。张氏的贪,无非是为了将来,那没有王富贵的将来。纵然他们夫妻二人貌合神离,但也不能忽略曾今的爱和对孩子的影响。”
“这样说来,是属下浅见了。”杜衡挠了挠头,听明白了又觉得惭愧。
谢同泱走在他前头,毫不在意道:“这也算得上是常常发生的事情。百姓对于钱财的依赖是我们所想象不到的,但活在世上,谁人不贪?不过是方式不同,所贪之物不同罢了。”
“是,属下明白。”
*
李谣是精疲力竭,迷糊地连连睡了好几日。秋水每日替她上药,照顾的一应俱全。这日她醒得早,秋水端水进来让她盥洗时,细细地瞧了瞧,脖颈上的伤口浅愈合地快,已结了痂。
“姑娘醒得正正好,沈娘子在前厅等您呢。”秋水替她找好了衣服,温柔地替她擦了擦脸,拉着她起身。
李谣是将帕子展开盖在脸上,隔着帕子迟钝地答应,后换完衣服坐在妆奁前疑惑:“等我做什么?”
秋水拿着篦子笑道:“今日是三月三上巳节,娘子郎君们都要出门游玩的。沈娘子早早就备好了马车和吃食,就等着娘子你了。”
这李谣是倒是不讶异,沈枝意确是一个爱热闹之人,可她不同,她不擅长与众人结交。
窗外风景甚好,草长莺飞之春时,当是陪沈大娘好了。她想。
在她恍惚中,秋水已手巧地替她梳好了一个精致的交心髻,钗上了通草花和缀着细细玉石的发钗,替她带上了碎玉耳坠,又转过她的脸在她的额上描画了一朵橘色的花钿。同她今日一身橘色的褙子与间色破裙相得益彰,一改她往日的素气简洁,虽然穿着的还是往常那样的褙子齐腰裙,但是这样鲜艳的色彩倒是衬得她朝气。
她从没有穿过这样鲜艳的色彩。
“秋水,你这手艺不错。”李谣是看向镜中自己,赞叹道。
秋水恬静一笑,“姑娘只是甚少在意这些,要是学起来一定很快。”
李谣是被秋水催促着出门,那一身橘色的衣裳,耳坠子与发钗上的玉石折着光,耀眼夺目,连带着人也好似活泼了不少。秋水暗暗想,她得同沈娘子说道一声,把李娘子所有的素色简洁的衣裳全丢了,都换上这样绚烂鲜艳的色彩。
三月三日,上巳节,是年轻男女最喜欢的节日,郊外各处办了曲水流觞宴,热闹得很。
李谣是甚久没有去郊外过过一个上巳节了。
上巳节在三百年前卫国也有。年幼时她也曾去过一次,彼时不懂上巳之意,只感叹于佳人美丽;年岁渐长,懂得上巳于青年男女之意时,却不能再一睹。后来,她再也看不见卫国的上巳节,不只是上巳,她连卫国都无法再见。
在门口踏上脚凳时,她还是迷糊的状态。坐在马车里看着沈枝意一袭华服,虽同平日没什么不同,可妆容却又更加的精致,她才终于反应过来,明白她的意思。
“你今日莫不是要是相看的?”她惊讶道。
沈枝意抚了抚垂下的步摇,哼了一声,承认了。
李谣是不禁感叹:“沈娘子啊沈娘子,不撞南墙不回头啊。”
“你懂什么,你又不嫁人。”
“为何一定要嫁人,有我陪你不够吗?”李谣是凑到她面前,眉开眼笑。
*
暮春嘉月,上巳芳辰,红男绿女,踏青宴饮,笙歌聒地,鼓乐喧天。
这一天似乎所有人都起的很早,但谢同泱除外。
当他被隐隐约约的人声和鼓声唤醒,望着窗外的垂柳看了很久。并没有想起来今日是什么日子,也不明白为何清河今日同往日格外不同。
他昨日睡得晚,清河各式各样的公文他从郡守府带了些回来看,所以现下挣了眼还是觉得困倦。但他醒了就没有继续睡的习惯,于是唤进侍从,梳洗过后简单用食,就又到了书房。
宋涟景早就在里头等着他来一同商讨。
清河郡的事务虽有郡守江崇林和郡丞王章负责,但他们来此不打算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学。原本在长安时,他们两担着虚职但还是跟着父兄们处理,也算得上耳濡目染,来了清河不能说什么也不会,只是当自己撑门拄户时,就会觉得从前那些不过是走马观花。
说起来,谢同泱倒是很少想起,且纠结于离京时皇帝曾经对他说过的那一番话了。在清河待上一待,从长安带来的那些繁华浮躁都少了许多,就像被清河的湖光山色,质朴淳厚涤洗了一遍身心,更简单又肆意的生活。
专心致志地做着该做的事,少去了世家大族的人际交往,一日结束,一日又起,周而复始,就是这样凭借自己做好自己。
谢同泱舒眉,懒懒地抱着书靠在椅背上。
白云流卷,慢慢悠悠。窗外送进一阵凉爽的风,一眼就能望见清澈池子旁栽种的袅袅垂柳,随着风轻荡。在清河的日子,似乎都是好天气。
又听见了一阵一阵遥远传来的鼓声。
谢同泱往旁边人一问:“今日可是什么日子?”
宋涟景这个人,难得有心无旁骛又不碎嘴的时候,听见谢同泱没来由的一问,放下手中事细细想了想:“似乎是上巳节?”
他们不是没有在长安过过上巳节,可长安的上巳节大多是青年男女的相约,文人吟咏作诗,并没有这样热闹的鼓声。
恰好这时杜衡进来送公文,宋涟景朝他问:“小杜,今日可是上巳节?”
“是,今日是三月初三,上巳节。”杜衡如实回禀。
宋涟景向谢同泱抛了个眼色:瞧,我可没记错。
谢同泱瞥了他一眼。
上巳节这样的日子说大也不大,但说小也不小。在长安时,谢同泱还会同友人参加曲水流觞宴,在盎然春意的河边,折一支杨柳,沾上落着桃瓣的溪流水,点上一点,祓禊祛灾。
那是一派属于人间尘世的喧嚣,属于百姓的平凡,属于这天地有限岁月之间的乐趣。这是一种在漫长岁月中产生的期盼,在天地之间朴素的愿景。
不过,在清河人生地不熟的,他摇摇头,眼下还是解决眼前事为好。
杜衡瞧他二人默不作声,各自捧着卷册,觉得这样美好的日子不该在这屋子里待着,说不定今日去了能寻到心上人,这样他家郡王就不愁被人催着婚配了,而且宋郎君的爷娘也不担心他到这儿来没人照顾了。
“郡王您也当去看看,清河郊外也有京城那样式的曲水流觞宴,郊外的桃花可都开了,比京城的桃花还多。”杜衡从郡守府取了公文从府外回来,见到沈府门口那一幕,不禁道,“隔壁沈娘子同李娘子似乎也去了,李娘子今日穿的很是不同,像一只灵动的橘子!”
灵动的橘子?什么形容。
谢同泱想象不出那样的李谣是,但上巳节,他去作甚。宋涟景与他一个比一个烦乱,还在熟悉清河的事务,对赏景踏春,交往相看一丝兴趣也无。
所以他果断拒绝:“不去。”
而宋涟景却撒下卷册,抓着重点立即问:“什么李娘子,什么橘子?”
谢同泱从桌上摆着的果盘中拾起一个橘子丢向他,“喏,橘子。”
宋涟景伸手一抓就接住,不依不饶地问道:“李娘子?莫不是那个青山上的李娘子?那这沈娘子又是何人?”
谢同泱没理他,宋涟景又将疑惑的目光投向杜衡。
杜衡的视线在二人中间打转,纠结着说不说。
“说!”宋涟景跳起,一副听八卦的脸色。
杜衡狠下心不看谢同泱,同宋涟景解释:“就是您说的那位李娘子,沈娘子是隔壁沈府的大小姐,这二位是闺中密友,李娘子现如今算得上是借住在沈家。”
宋涟景啧啧感叹:“想不到啊,想不到啊,这位李娘子居然下山了,我还以为她那样古典姣好的美人真要在青山上伴着青灯古佛抄一辈子书卷。”
“你要是不看公文了,可以出去。”谢同泱头也没抬。
宋涟景早就从书卷中抽离出来了,吃到八卦乐得不把他话当回事儿,追问道:“你上次还说同李娘子没关系,现下可有关系了吧。”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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