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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二十二年冬,癸卯日,大雪如席。
浩浩荡荡的雪,将皇城上林苑的花木覆尽,天地同白,不见生机。
大雪掩不住的,是紫微城与太微城中流溢满地的鲜血……宫中值监的金吾卫、内侍、宫婢,横尸于叛军陌刀之下。
皇后沈玉茹,横刀自刎,横尸在十六岁的丹阳公主眼前。
大雪亦掩不住,京城南郊之外,从祭台回城一路的尸首……永安帝唐承祀,于洛京城外大祭,与同行的朝臣死于叛军刀下。
三日后,冲破叛军包围的太子唐卿景,死在洛京城三十里外的东来镇。
无数忠臣良将奋起反抗,先后死于篡位新帝、唐逸旻所带大军的马蹄与陌刀之下。
玉阶彤庭的皇宫之内,孤魂野鬼游荡,觅不到踏上黄泉路;大雪厚积的京城之外,头颅尸骸暴野,填了觅食野狗的腹。
永安帝与太子的头颅,被新帝唐逸旻悬于洛京城定鼎门上,震慑朝臣与百姓月余不取。
横刀自刎的玉茹皇后,由新帝唐逸旻亲自扶灵,葬入唐氏皇陵,于皇后坟前哀泣数日不去。
永安帝与玉茹皇后之女,丹阳公主被下了诏狱,生死不明。
时局大定,腊月过尽,新春复来。花发百枝后,洛京百姓们便忘了冬日里,那场惊人神魂的夺宫之乱。
……
元丰四年,暮春辰月,朔日。
四年前,曾被大雪覆盖的皇城上林苑,绿了芭蕉,红了樱桃。
几位粉衣宫婢小心翼翼攀枝撷果,将朝南面的樱桃一粒粒撷下,放入一托琉璃盏中。
不稍时,这托盛着樱桃的琉璃盏,和同一品雪白酥酪,放到了丹阳公主身畔的玉几上。
绯服金带的内常侍张景,手抱拂尘浅笑拱手:“圣人这几日忙于朝务抽不开身,记挂公主体内余毒未清,胃口不佳,特遣奴,将这头茬樱桃送给公主尝尝鲜。”
丹阳公主散敞着鱼牙绸直襟长衣,散着一头青丝,倚窗撑腮而坐,看似有秋月之静,实则性子凶悍。
是以,张景陪着小心的笑脸满是谄媚。
唐卿月一眼未看樱桃,平淡着语气道:“白云观我去定了。唐逸旻对我避而不见,是打算坐等奸人将我害死?或我主动陈尸给他算了,七日为限,决不食言。”
张景眼皮连连两跳。
公主上月在习艺馆被人下毒险些丧命,眼下身子才好就闹着要去白云观做坤道,圣人哪里会允?
“萧总管大胜南弥凯旋归来,还带回南弥世子做质,大军已抵京城郊外。圣人忙于筹备举于端门的庆功宴,其后还要带着满朝文武去太庙祭祀,非是避而不见。”
怕公主闹出岔子,他忙替圣人辩解。
姓萧?满朝文武,姓萧的也就一家!
唐卿月眉头一凛,转首问他:“萧总管,哪个萧总管?”
因她目光太过锋锐,张景霎时将眼帘垂下,未敢应声。
南征南弥之战,为圣人入缵皇统后的立威之战,东桓与南弥一战三年,打得分外惨烈,焦灼难解。
一年前,半途接手剑南道行军大总管之职、大胜南弥的萧玉川,曾为前永安朝东宫麾下太子舍人,与故太子唐卿景情同手足。
更曾是,眼前这位公主的准驸马。
四年之前,二人大婚前陡生宫变,丹阳公主被下了诏狱,婚事作罢。
萧将军闭门不出一年整,三年前才参加了兵部铨选,加入南征南弥的大军……
因着这些前尘旧事,张景颇为后悔一时情急,说漏了嘴。
见他不应,唐卿月揽过身边一对鸠杖,支于腋之下勉力站起,拄拐蹒跚移来。
张景前伸两手心疼扶来:“贵主小心!”
宫变时,丹阳公主年方十六。
囚于诏狱一年、幽于掖庭三年之后,云娇玉软的女子容颜灿若芙渠盛开,可惜却摔残了腿,令人扼腕。
唐卿月挪近张景,语气平淡,却威压浓浓:“再问你一遍,哪个萧总管?”
想着大军凯旋为国之盛事,公主早晚知晓,张景一横心道:“郡公萧弘文之子……萧玉川。”
唐卿月愣了,须臾一笑释然。柱杖“笃笃”离开,倚窗背身,哑声一哂:“他好大的能耐!”
“可不!萧将军幼慧少聪,写得了锦绣文章,舞得了八丈之槊。南征时他临危受命,力挽狂澜,花了一年时间迫使南弥议和,还带回了南弥世子为质!”
不愿再听吹捧,她冷冷打断:“你可以走了!”
“诺!”张景一挥拂尘带着婢女退下。
才走到院中,那盏盛满樱桃的琉璃盏,从雕花窗棂内轻飘飘飞出,“砰”地一声落地,溅琉璃漫天,红果纷飞。
张景手抱拂尘回望,见公主以手托腮,平静着眼眸看他,好似琉璃盏非为她掷。
张景默然。若他这般囚于掖庭三年,被人暗中下毒数次,次次险险捡回小命,还摔残了腿,不疯也得疯了,砸砸东西算得了什么?
四年前冬日,当今圣人唐逸旻经十多年谋划后发动宫变,杀了堂兄永安皇帝、从侄太子唐卿景。却在皇嫂玉茹皇后自刎后亲自为玉茹皇后扶棺送葬。
有传圣人与皇嫂有过旧情,因被永安皇帝横刀夺爱,痛彻心菲十余年,布局了四年前那场篡位大局。
丹阳公主模样极肖其母玉茹皇后,朝野便传圣人痛失皇嫂,移情丹阳公主。
张景常常被圣人派来为公主打点琐事,知晓圣人有多爱重这位公主,自然明白传言属实。
两年前,圣人送丹阳公主去教坊习舞,正因彼年玉茹皇后一曲《罗裙带》名动四方。
可怜的是,有乐妓受人暗中教唆将公主从鼓台推下摔断了腿,时隔一年,公主伤腿依旧未好。
这几年,公主一见圣人非打即骂,性子凶悍,令圣人近不得身,却也割舍不下,更不可能放公主出宫。
张景明白,圣人害怕会有忠于永安帝的故旧臣子,以公主为棋生势,乱圣人国运。
四年时间看似不长,变化却足以翻天覆地……
*
是夜,月华如水,洒满掖庭宫这处偏僻小院。
院中的海棠树枝上系着一副秋千。唐卿月坐在秋千上,身子轻轻晃荡,背对着身后漫天的火树银花。
今日宫中在端门为南征大军举庆功大宴,她这方小院的六位宫婢,被二十四司女宫官调走,前去端门攘助盛典。
眼下除了院外监守她的金吾卫,屋内院中仅余她一人,好生清静。
背后璀璨夺目的烟火绽亮于端门,升腾于夜空,映红了皇城前的洛水河,沸腾了整个洛京城。
她却不想那片繁华入眼,不愿往事入心,偏偏这场烟火与笙歌不绝,思绪也绵延无休,令她夜不得眠。
四年未闻萧玉川消息,今他凯旋归来成了金殿坐上宾,她却为笼中囚。
秋千晃荡,徐徐夜风拂面,她虽阖着双目,却恍惚看到了萧玉川的脸……
八年前仲春,国子监之畔的孔庙举行释奠礼,祭祀先圣孔宣父,及七十二弟子等。
父亲携文臣、鸿儒齐至,自然也带着她的兄长,太子唐卿景。还有她这位彼年十三岁的丹阳公主。父亲岂图让她于汇聚了年轻才俊的国子监中,挑一挑心仪之人。
唐卿月从未见过如此多的年轻男子,个个才华横溢,妙语连珠。
尤其是于祭礼之后的辩经之时,长身玉立于君臣之前毫无怯意,旁征博引,雄辩滔滔的萧玉川令她挪不开眼。
那日阳光甚好,暖黄的光将十五岁的萧玉川笼罩,他青衿服而进贤冠,帽插双羽振扬,整个人散发着珠玉般的柔光。
所谓郎君如月独明,秀若竹洁松清,高世之才、干将之器,当如萧玉川。
手指其人,她向父亲言之灼灼:“父亲,此子当为我驸马。”
其后,萧玉川被父亲擢迁入东宫崇文学馆做了太子伴读,与皇亲国戚成了同窗,她近水楼台先得月,与他成了少年知己。
犹记与他在崇文馆初见,他如玉的眉眼含笑浅浅,深深一揖:“学生萧玉川,字明河,时年十五,拜见公主!”
崇文馆学习三年后,他通过结业考,参加了当年春闱取了功名,被父亲任命为东宫太子舍人,将她指婚与他。
父亲准备于南郊大祭后,给她和萧玉川办一场盛大婚典,将她风光送入萧府,与萧玉川做一对少年夫妻。
只可惜,她与萧玉川的姻缘,就止于那场冬日里的大祭。
萧玉川父亲萧弘文,不愿儿子因尚了她这位公主断了前程,变成个锦衣玉食,夫纲难振的废物。
自东桓立国,国中便有一条外戚不得干政的国策,萧弘文却对儿子萧玉川寄有重望。
皇命难违之下,她与萧玉川婚期将近之际,恰逢唐逸旻发动宫变前夕,萧弘文同意了上司左卫大将军的劝说,参与了宫变……
往事如血,令她不愿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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