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安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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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间当老板的时候，由于压力繁重，我就有神经衰弱的毛病，经常早上三四点钟就醒来，然后干瞪眼到天亮。

虽然现如今当了鬼，可是这个毛病倒是一点没变。在这个七星级酒店里，依旧于一片漆黑里醒来，无比清醒，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3：40。我开了一盏小灯，半卧着靠在床头抽起了烟，还不忘自嘲：在人间的时候活得像鬼，这在冥界了，又开始过得像人了！这是要闹哪样嘛？！

睡不着倒不是因为什么工作压力，工作都没有了，哪来的压力呢！心里盘算着，既然死而为鬼了，来到这冥界，我该为自己固定个住处，然后正经地过日子才对。

对，先找房子。这十万一晚的酒店是不能再住了，再住下去我该破产了。随即拿起手机，开始使用一款叫做安灵居的app找房子，这是入住的时候向前台小姐姐打听来的。你别说，这上面租的、二手的、新建的、法拍的，老破小、学区房、公寓、高层、别墅、豪宅，应有进有。

但是注意了一下价格，哎呀妈啊，远超香港和国内北上广深，差不多百倍以上。看得我一激灵，立刻从床上跳起来，开始破口大骂这个地方：

“我艹，我活着的时候好歹也是一老板，还是做房地产生意的，就你这破地方，gdp排第几了就敢卖这个房价，是什么风水宝地，寸土寸金啊，十八朝古都都没你贵。丫的，有这么宰鬼的吗？！shit！”

我“国粹”加英语地一顿疯狂输出，以表示我的愤懑。骂累了，我坐下来开始思考鬼生。最终决定先从app上面找个中介来帮我找房子，其他的事情往后再说。从一堆所谓的专属管家里找了一个看照片还算面善的小伙子，线上给他留了言，说了天亮就想找房子的想法。没想到，他竟然秒回了我的消息，我当时以为见着鬼了，谁这么早起来上班啊！

我和他约了七点，在酒店的早餐餐厅见面。我去的时候，他已经等在那里了。见面，他一身廉价西装，胸前挂着安灵居的工作牌，有点生涩地自我介绍：

“钱先生，您好。我是安灵居的房屋管家，我叫李乐为，很高兴为您服务。”

听口音，山东人，我礼貌地和他握了手，客气地说：

“小李，你好！你们工作好敬业啊，这么早就开始上班了？”

李乐为皱了皱眉头：“钱总，我们24小时在线服务的，以方便客户随时的需求。”

我去，这行业内卷都卷到地下来了，死了都不安生。打工人不容易，打工鬼更难，什么996、007，你看他们，直接全年不休、时时刻刻在你左右，就问你服不服吧！

我很无奈地笑了一下，然后言归正传：

“嗯嗯，小李啊，我先咨询你一个情况哈，我大概app上看了一下咱们这个地方的房子情况，价格为什么如此之离谱？这边收入很高啊？”

李乐为：“钱总，您新来的吧？”

我想掩饰一下我的初来乍到，怕中介坑我，便故作镇定地说：

“嗯，来，来一段时间了，从很远很远的地方过来。”

李乐为好像明白了什么，但是不明说，只是回答：

“是这样的，不是这边的价格高，是这边和您说的那个很远很远的地方的汇率是1：100，那里1，这里100。”

我像是听到了什么佛语纶音，一下子精神起来，心中窃喜，但表面平静。俗话说，财不外露。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我有了底气，人也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跟李乐为讲：

“小李啊，我呢需要找个房子先过度一下，要求嘛，拎包入住，条件好一点，交通便捷一点，周围环境好一点，购物什么的方便一点，反正就是宜居舒适些。”

李乐为都一一记下了我说的，然后又问：

“价格呢？”

我早上看过大致的价格，心里自然有数的，便放心让他去筛选，就说：

“你先帮我选几套看看，价格看了再说。”

李乐为：“好的，钱总，您的要求我已经记好了。这样子，您先在酒店休息，我回去整理一下房源，两个小时候后开车过来带您去看房子，满意可随时定下来入住。您看可以吗？”

我感觉小伙子挺靠谱的，就答应了。

小李走后，我开始悠闲地早餐，看着楼下的车龙像蚂蚁一样的地移动，鬼像飞一样地跑着赶时间，便问服务生：

“这下面什么情况？这么多人，这么多车。”

服务生：“先生，这是今天的早高峰时间！工作日天天如此！”

我不由地摇了摇头，心里开始对鬼有所怜悯和同情，一时间又忘了自己其实也是一亡灵。回到房间，我开始回忆我这不到一日的冥界生活里，常常忘记自己是个鬼，总是想人事，总是站在人的道德制高点可怜鬼，这到底是为什么呢？我用手机摆渡（不是错别字）了一下这个问题，它告诉我的答案：你是个新鬼，还没凉透，假以时日，必成老鬼。

休息了一下，李乐为回来了，向我报告了一下他的计划：

“钱总，我特意错开了早高峰来安排您的看房计划，针对您的情况，我安灵居严选了如下几个房源。”

说着拿给我看一个ipad，我分明看见他是深呼吸了一下才开始背诵以下内容：

“好的房子不是用来欣赏的，是用来享受的!毛坯房给您更多的自由装修空间，精装两居地铁沿线超值因房子小换大黄金地，花园式洋房，豪装黄金三楼，文曲星附中旁，有图有真像。这个高档小区，人文荟萃，高品质的象征，豪华婚装！还有这个热销新房，全优的生活配套，环境绝佳优美，马上通地铁了...马上通地铁了，小区环境不错，经典小户型部价低楼层好。小区环境不错，经典小户型部价低楼层好，新空毛坯！城北高档小区！纯本西班牙风格，高档社区，景观好房，不可多得，稍纵即逝！南北通透，次新小区，黄金地段，楼层好，采光很棒，性价比高...”

他一阵疯狂又语无伦次地输出，我硬是插不进去话，叽里呱啦地我脑仁疼。中介的魔力真是哪哪都一样，逃不开，挣不脱。

好不容易等他说完，我见缝插针地赶紧说我的意思：

“小李，你就带我去看看你刚才说的那个酒店式公寓，我就一个人，没什么行李，合适就它了，其他不看了。走，现在就去。”

李乐为听了很开心，满脸笑意地说：

“钱总，这个公寓很近的，就在附近，这个城中心的位置，我们步行五分钟即可，还可以看看周边的情况。”

我：“那走吧！”

随着李乐为的导引和解说，大致了解了这个城的几个标志性建筑、大型商场、写字楼、地铁交通，也看了看周围的商业情况，和我从前生活的城市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这个城其实就是顶着一个古旧的壳子，核心都是资本运作中的城市，总之，虽然死了，但是一样的“活”法。

公寓是在写字楼里的，电梯和上班的是分开的，是那种loft户型，我自己之前也有一个这样的房子，所以比较了解情况。这里居住的多是附近写字楼里上班的白领和金领，环境比较简单。房间里家具、床品都一应俱全，还有管家定期收拾卫生，很适合我这样一个人吃饱全家人不饿的主儿。

四下看了一下，我就回复了李乐为：

“就这个了，其他不看了。”

李乐为激动地握着我的手：

“钱总，您是我第一个做单成功了的客户。感谢您！”

我：“嗯嗯，好好干，加油。那我怎么交钱、签合同，我也没什么行李，回去酒店拿了就可以马上过来了。还有中介费怎么收取？”

李乐为：“好的，这是我们公司代管的房子，我这就可以办理，您的证件给我一下，我马上就可以办。钱总，房租是20万一个月，公司统一价，押一付三，和公司签订租赁合同。中介费的话直接是一个月的租金，您看可以吗？”

也许是和人打交道怕了，我就喜欢这种和公司打交道的模式，没有那么多杂七杂八的事情发生，马上就答应了下来。

签完合同交了钱，李乐为说要回公司办事了，我也没有留他，知道这个时候中介一般都会选择溜之大吉。

李乐为走后，我看着这间房子，心想：我这也算是安家了。

我自己回酒店退了房，溜达着回来公寓，也没什么可收拾的，便躺着想我自己接下来的生活。

忽听见门铃响了，我还纳闷：来鬼了？

开门一看，是李乐为，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进门就说：

“哥，我看你才来这里，肯定很多事情还不知道，我拿了佣金，给您准备些吃的喝的放冰箱里，还有我自己做的菜。”

突如其来的关怀让我还挺感动的，要给钱他，他却说：

“哥，您这就见外了，我还要感谢您帮我做成了这第一单业绩，再不开单我就得滚蛋了。”

这小孩还真的挺不错的，之前是我误会他了。这一来二回地，和李乐为也熟悉了，他很健谈，典型的e人，和我说了很多他当鬼的事情。我都一一记下了，也算是一种经验听闻。

冥界第二天，便这样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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