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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有再次睁眼的时候看到了两张熟悉的面孔。
他维持着昏迷前的动作，坐在地上，背靠着墙。不同的只有简时言不见踪影，而他的两个失踪队友终于出现。
在幻境中的记忆逐渐复苏，活跃在他的脑中。他撑着自己的头，喃喃道：“许维叶，宋甘棠……”
两人对视一眼，均有些担心地问他：“是我们啊，你怎么坐在这里还昏迷了。”
“你遇到什么危险了吗？”
“顾桃夭。”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涣散的瞳孔重新出现了焦距，恢复了本该有的神采。
“你遇到顾桃夭了？！”宋甘棠像是没想到会听到这个名字，声音放得稍大了些。她瞬间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妥，捂住了嘴巴，紧张地向四周张望了几番。
“她没有死，而是异变了吗？”宋甘棠压低声音问他。
乌有只直勾勾地看着她，并不说话。
“怎么了？”宋甘棠被他看得发毛，小心翼翼地说。
听到这句话，乌有收回视线，甩了甩头：“没什么，你们是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
宋甘棠一头雾水，而许维叶显然已经有所猜测，面色凝重起来。
乌有将方才发生的事删删改改地说了一遍，尤其重点描述了“假许维叶”。
宋甘棠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由自主地出了一身冷汗。
“幸亏你看出来了。如果没有你提醒，我们说不定也会中招。”宋甘棠感叹了一句。
“别管这个了，我们先去这四个教室看看吧。”
乌有拿着手电筒摆了摆：“没有那个假货我也拿不到手电筒，说不定这次是因祸得福呢。”
运气很好，他们探查的第一个教室的黑板上就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包干区李田。
乌有装作没看清的样子，转头招呼许维叶：“我眼睛有点近视，看得不太清楚，你帮我看看。”
许维叶接过他的手电筒，趴到窗户上，仔仔细细地看：“上面写了李田的……”
她的眼睛倏然张大，不可置信地低下头，看了看从自己脖子上逐渐溢出的血液。
宋甘棠看到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大脑瞬时宕机，完全没有理解发生了什么。她下意识地抬腿要跑，试图远离突然做出攻击行为的乌有。
乌有早有准备，轻而易举地捉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固定在原地。
“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维叶萋萋。”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为什么，为什么突然开始念诗。
宋甘棠颇为惊恐地看着乌有的脸庞，在听到这些诗句之后突然出现的恐惧感阻拦了她的反抗行为。
“最后一句，蔽芾甘棠，勿剪勿伐。”
“你干嘛？你为什么要杀了维叶……不，不，你想要什么，什么诗，什么诗？”
宋甘棠形容癫狂，语言也变得混乱不清。
“好了，好了。”乌有牢牢地控制住她，和她四目相对，“想起来吧，宋甘棠。”
“或许叫你李田你会更有灵感呢？”
这句话如同一道雷电般劈进了她的脑中，那些混沌的痛苦的记忆全部涌了进来。她整个人无力地瘫倒在地上，发出一声声连续不断的哀嚎。
“真聪明啊。”轻轻的喂叹出现在空气中。
乌有不用转头都能猜到他是谁，于是浅浅地打了个招呼：“你好啊，校长先生，简时言先生。”
如今的简时言即使出现在真世界中也不再聋哑。
“所以，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能够说话，又是怎么能够听到的了吗？”
“那只是我的分身，我之前太饿了，能量不够。”简时言蹭了蹭乌有，略带委屈的样子。
“赵主任你也下得了口？”乌有颇有些惊讶的样子，“蛮不挑的。”
“你明明猜到了。”简时言不满地收紧了胳膊。
“我不知道啊。”乌有装傻充愣。
“那我怎么能出来见你呢？”简时言将手放在了乌有的脖颈上，不安分地摩挲着，“说谎，利用我，杀了我两次。”
听到自己做的好事，乌有脸不红心不跳：“非常时期，非常做法。”
“是吧，李田。”他将话头递给在场的第三个人，想要给自己招一个援兵。
此时的宋甘棠，哦，不，李田，像是已经想起了一切，停止哀嚎，缩在了一个角落里。
“美丽的
顾桃夭，睿智的许维叶，都是你理想中的自己，你最想成为的样子。但是你太自卑，在自己创造出来的世界里都不敢让自己变成这样。”
“你憎恨自己，憎恨到彻底抛弃自我。所以在我眼里你是一个无脸人，在别人眼里你则是一个面目丑陋，品德不堪的人。就连你所产生的自我投影也对你自己有莫名其妙的厌恶。”
“我犹豫过，杀掉许维叶，还是杀掉宋甘棠，抑或是将她们两个都杀掉。”
“后来我发现宋甘棠漂亮，但没有到她们所描述的顾桃夭的程度，宋甘棠机灵，但比不上许维叶冷静聪颖。”
“告诉我，李田，宋甘棠是你奢望的最大限度，还是你现实中的本来样子。”
蜷缩成一团的人沉默半晌，避过这句话，问了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你怎么发现的？”
“你没发现自己的取名很有风格吗？全部都从诗经里取出就算了，截取的部分也和她们的性格有所对应。”乌有笑了笑，“很明显吧，毕竟在环境中。不，那个应该才是现实吧，我看过你的日记。”
“我还帮你捡过书。在那一堆里就有《诗经》吧。”
是因为这个吗？
李田茫然地抓了抓头发，手足无措。
原来有人在看过她的日记后能够注意到她的文学爱好，而不是去将她和任何人扯上关系。
“如果是你就好了。”她轻轻地说。
片刻之后，她爆发出一阵声嚎，再无声痛哭起来，像是要将那段尴尬岁月中的苦头全部哭尽。
假如不是薛卓本人，而是乌有，那她所承受的绝望是不是就会少一点。
至少在有人起哄的时候，那个她曾经暗生情愫的人不会成为欺凌她的领头人。
“事情的开头就像你看到的那样。我被开玩笑，起哄。然后愈演愈烈，发展到了一场霸凌。”
“我曾经的确对薛卓有过一点微妙的稀薄的情感。毕竟他桀骜不驯，又有着一副好皮囊。我没有显露过任何迹象，因为当时的我自己都不清楚这种情感是什么。”
“但是莫名其妙的，他们依旧将我作为调侃他的借口。他本来就在那个欺凌的队伍中，在听到这句玩笑话后就更过分了。”
李田抬头，看向乌有。
“宋甘棠是我毕业后三年的样子，你猜的很准。不过你说错了一件事，我不漂亮，也不机灵。”
“即使我减肥，护肤，学习，底子摆在那里，我依然丑陋，蠢笨。不然跟我扯上关系的那些人怎么会像被侮辱一样，将暴力施诸于我的身上。”
“宿主，加油！隐藏任务就差百分之十了，扮演任务已经完成了。”
扮演任务的完成大概是因为乌有完成了小副本，系统赠送了进度。所以他并不惊讶。
但隐藏任务怎么还没完成？乌有认为该知道的都知道的差不多了。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强硬地将李田从地上扯起来。
“你不要这么想。”
李田以为他又要说什么“你很美”之类的话，这些话在改变之后她已经听身边朋友说了很多次。但没有用，她感觉自己的一部分永远留在了那件狭窄的，噩梦般的教室里了。
但出乎意料的，乌有并没有这么说。
“你真的需要美吗？”
“陈浩够丑了吧，不是照样站在制高点对你实施欺凌。”
“你唯一做错的就是对自己太过残忍，杀死了曾经的自己。”
“你只是一个普通人，又不用拯救世界。你要美和智慧干嘛。我不想和你争论你有没有它们这件事，我只想问你，你生活下去的必需品是它们吗？”
“接受自己，宽容曾经的自己。”
李田的瞳孔骤然收缩，她意识到自己同样站在了高高在上的地位上，将稚嫩的自己贬得一文不值。然而杀死自己并不会让她得到幸福，她没有做错任何事。
机械声响起，熟悉的倒数开始。
乌有看着李田，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
“还好完成了，”乌有对着001说，“不然我可编不出鸡汤了。”
简时言目光沉沉地看着他逐渐消失的身影，不再有上一个世界的疯狂。
“下次见。”
“总会再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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