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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啊高考，一分干掉千人……”他继续慷慨激昂地讲了起来，滔滔不绝。
底下的人群却慢慢地骚动起来，发出了“嗡嗡”的声音，俯瞰下去，和蜂群也没什么区别。
早操到早自习之间的半个小时早餐时间是固定的，男人继续往下讲是在压缩学生的早餐时间。
不过对于他们来说，最为恐惧的可能是时间的无意义流逝。
心绪开始躁动，手上拿着的资料就一点也看不下去，而男人所宣讲的时时刻刻在告诫他们紧迫性的话更是和催命一样，催动着他们的心脏继续急速地跳动着。
以往男人会狠狠批评这样不符合纪律的骚动，但现在他心中的满足感正来源于此，来源于底下学生的焦虑和恐惧。
他掌控着这么多人的心情，他能够轻而易举地让他们喜或让他们悲，而这条被拴在他们脖子上的绳索永远握在他的手中，也永远不会被挣脱。
一年又一年，新人换旧人。
他像是终于玩够了，和蔼地看向那个男生，问道：“同学，你现在想说了吗？”
“我……呜呜呜呜呜。”
男生终于崩溃了。
他先是大张着嘴呼吸了两下，像一条误入陆地的濒死的鱼，疯狂吸动着两边的鳃。
然后他就毫无顾忌地一点都不在乎地大声哭泣了起来。变声期特有的公鸭嗓由于他过度地高声使用，很快烂成了一把破锣，嘶哑难听。
“我，我是高三（七）班的高……”他一抽一抽地往下说自己的身份信息，声音越来越细小。
男人此时到了目的，就更加和蔼地靠近了男生，循循善诱道：“高什么，同学，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大声点再说一遍。”
男生庞大而又肥肉横生的脸上布满了泪水，晶莹的液体挂在了扁塌的鼻子上，随着呼吸而摇摇欲坠。
这样恶心的画面让男人有点后悔。
他的唇角肉绷紧了一下，在只有他们两人看得见的地方，他露出了明显无比的嫌弃表情——已经老态明显的脸皮皱在一起，交杂成了许许多多大大小小的沟壑。
他想着赶紧将头移开，却猛然感受到了脖子上的一阵剧痛。
他迷茫地看向男生，才发现男生与他靠的极近。他嫌弃过的那张脸上此时挂着狰狞的表情，眼睛张大到能够让眼球脱框的程度，牙齿尖利得不像人类，狠狠地扎进了男人的血管，鲜血四溅。
男生缓缓松了口，男人毫无反抗地软倒下去，表情没来得及变化，定格在了最为惊讶的时候。
这么刺激。
乌有嘴角抽了抽，这个世界可比上一个恐怖多了。
饱受压迫高中生秒变丧尸。
他往后挪动几步，准备着随时逃跑。
环顾四周，他发现所有人没什么特殊反应，面上依旧挂着明显的不愉之色。
他们握紧手上的资料，狠狠地盯着那个刚刚将男人杀死的男生，有恶意有嘲弄，唯独没有害怕之色。
此时，铃声响起。
躁动声瞬而放大，好像有什么隔膜被瞬间割裂了。所有人就好像瞬间活过来一样，争先恐后地向教学楼赶去，
早自习要开始了，这是提前五分钟的预备铃。
乌有为这难以用语言评述的无比诡异的场景愣了愣，身体因着一瞬间的愣神而僵直了一下，没来得及向前跑。
他被后面跑来的人狠狠地撞了一下，没站稳摔到了地上。
他不得不再一次感叹这具身体的身体素质。
撞到他的人没有向前跑，朝着乌有递上手，用力把乌有从地上拽了起来。
那只手骨节分明，白得要反光，和别人几乎不在一个次元里。
他看到乌有站起来，快速地比了几个手势，有些焦急。
然而乌有看不懂手语，显出疑问的表情。
男生没办法，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片，上面写着”简时言“三个字，字体俊秀。
他拍了拍自己，示意自己就叫这个名字。
然后他颇带歉意地朝乌有笑了笑。
”简、时、言。“乌有拿着纸片一字一顿地念出他的名字。
他没听到似的保持刚刚的状态看着乌有。
听不到，也说不了话吗？
普通高中生因为急着上学没察觉到简时言无法听见也很合理吧。
于是乌有像是什么都没察觉到一样，飞速地说，“我叫薛卓，抱歉，来不及了
。”
他把纸片拍回给简时言，跑动着跟上涌入教学楼的人潮。
他有理由相信，留给他赶到教学楼的时间绝对不会大于赶到操场的时间。
气喘吁吁的，他再一次踩着点到了教室。
“报告！”他站在门口。
“进来。”
教室里满满当当，唯有一个位置空着，极为显眼，那应该就是乌有的位置。
班主任看着他的动作，阴沉沉地剐了他一眼，叫停了他走回座位的动作。
“薛卓，你拿着书，给我站到走廊上去读！让冷风把你的脑子吹吹清醒再进来。”
“你看看你上次周练考了多少分？！不想读书就滚回家里去，学校不收你！”
乌有不是真正的高中生，这种方面的自尊心没有那么强。
于是班主任的训斥如过眼云烟，他依言照做，神色自若。
“警告，人物形象实时扭曲度10%”
听到机械的提示音，乌有的脚步停滞了下，加大了落脚声音，咬紧牙齿，面色阴郁。
差点忘了，“薛卓”最在意的就是自己不上不下的成绩，班主任拿这个训斥他，他必定会生出愤怒羞恼的情绪。
到了座位上，乌有踢开凳子旁边摞着的一小堆书，弯腰查看桌面上放着的一叠书。
他偶然瞟了一眼，此时才发现他的同桌正是刚刚那个阴沉沉地盯着他的人。
瞟了一眼作业本上的名字——李延。
没有人分心去关注这件与他们无关的事。所有人都熟练地从书堆中取出语文书，然后继续扑在桌子上下笔写题。
拿完书抬头，乌有对上了挂于中央的大红标语。
鲜艳炫目的颜色本来应该自带有蓬勃的生命力，可是放在一堆正值青春的少年少女中，这样纯粹的大红色反倒显示出了沉沉死气，像一根勒在死人身上的红色绸带。
“前程似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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