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蘅摆了摆手,又点了点头,脸上却似面瘫了一样依旧没什么表情。
“嗯...我叫年蘅。”
崔致作了一揖,“不知是殿下,微臣失礼了。”
“大人言重了,只是方才小满扑倒了您,实在是不好意思。”
“小满?”
“我给猫儿取的名字。”
她垂下眼睛。
“婉音说不知道叫它什么。我想了想,觉得‘小满’就很好。过满则亏,小满就很好。”
十五岁的公主,身量却矮小得像豆芽菜,蹲在地上,裙摆沾染得全是泥土。
小满依偎在年蘅的脚边,爪子下按着什么暗红色的东西。
“小满,你去找见了什么?”
年蘅捏开它的爪子,发现草地上静静躺着一块红玉。
或者说,血玉。
蓦然间,季融感到一阵晕眩。
她猛地抬眼,发现崔致也皱着眉,一只手紧捂着胸口。
她甩了甩头,定睛看那块玉。
玉璧圆若满月,血红晶透得饱满欲滴,器中开了一圆润的口,四周浮雕着五条螭龙。
螭龙兽目威严,神姿各异,瞳中荧光四现,如有深红血色流动,奇异而诡谲。
此刻掩映在草木之中,散发着幽暗的血光。
季融拦住了年蘅想要触碰的手。
一旁的小满却突然低低叫了一声。
它一跃而起,将那块红玉衔在了口中,有些凶狠地瞪着季融。
她眯起眼睛,挠了挠小满的下巴,一时也未觉古怪。
“公主殿下,此处偏僻,还是莫要久留。末将送你回去吧。”
她看了一眼崔致。
青年站在原地轻抚着衣袖。
他似还沉浸于那一摔中,又好像是在思索。
“大人也莫要独身留此了。寿宴将毕,酒菜正是最好的时候。”
季融将“独身”二字咬重些许,崔致却面色依旧温和,轻轻颔首示意,像是没听出她的言下之意。
将公主送去了女眷席,季融回了殿中。
前脚刚迈入,眼前就伸来一只手,捏着酒杯,将她拦在原地。
那人暗紫蟒袍,腾云祥纹攀爬其上,玛瑙带銙,腰间翠饰琳琅。
金冠束发,保养得当的面上狭目浓眉,鹰钩鼻尖上点着一黝黑的痣。
握着杯身的拇指紧套着一枚翡翠扳指。
此人便是爱翡翠如命、如今遥领天下折冲府的十六卫大将军,冯邺。
人称绿螳螂,不过没人敢当面这么叫罢了。
“将军久去不归,可是去寻本官了?”
“冯大人言重了。下官只是出去散散酒气,哪敢窥探大人行踪。”
季融目光清明,不卑不亢道。
“没有最好。”
他凑近了些许,带着酒气的呼吸落在她的肩旁,语气幽幽:
“季将军,如今正值多事之秋,管好自己的事情最要紧。”
冯邺伸手捏了捏季融的肩膀,对路过的人露出一抹笑,将杯子轻轻抛掷在了地上。
当啷脆响,男人大步离去。
寿宴过半,年庭兰神色困倦,看季融回来便坐了直,大声喊着那位宫廷画师。
“廖先生,廖先生!”
被唤做廖贤子的一位白须老者颤巍巍站了起来:
“陛下,草民在此。”
“我们快去作像罢!”
年庭兰焦急道,满眼都放着亮光,只待扯着老者的袖子飞奔而走。
“这......”廖贤子踌躇地看了看宴中。
众人明显深谙这位陛下的脾性,陈伯丰对他点了点头,他方才行了一礼,向□□而去。
季融将断雪掩在袖中,抽身跟上。
她入了后殿门,被院中景象惊得一愣。
二十余名儒袍青年或坐或立,手中都执着画本长卷,探头接耳地啧啧称赞。
笔杆宣纸被随意堆放在山石之上,脚下卷轴竹帛铺张,青砖晕染着连片墨迹。池中流动黝黑,草尖滴墨,满眼狼藉。
众人见陛下驾到,皆伏跪于地。
季融看了看手里纤薄的断雪,额角暗跳。
“诸位,陛下作像,尔等需退避三丈。谈论嬉笑皆不可惊扰圣驾,违者论罪,以儆效尤。”
她片刻后上前一步,朗声道。
众生见状皆依令退避,却惹得年庭兰不满。他扯了扯季融的袖子,被她避开了,就坐在椅子上生闷气。
她不理他,他过了会便也自己好了。然后跃跃欲试地伸长脖子想看廖贤子作画,恨不得自己为自己画一幅。
原本帝王画像应坐于一方大殿,整肃端坐,才有一国之君的威严。
年庭兰偏要选这花丛小院。蝴蝶翩飞,群芳竞开,任谁也不能说不好。
“陛下英姿挺拔,真宛若神人也。”
那边儒生有人开口了,是一个头戴儒巾,灰袍布衣的男人。
年庭兰斜了他一眼:有多神“?”
那人一愣,很快接道,“陛下龙章凤姿,风华绝世,爱民如子,乃属万流景仰之大周神祗。”
“那依你所言,朕若是神,为何这天下不能如朕所愿,仍有旱土,仍有洪涝呢?”
男人脸色一白,忙跪倒在地:“陛下神姿,上天定会垂怜,海晏河清之日指日可待。”
年庭兰摆了摆手。
“每日都有人在朕面前说这样的话,同你如出一辙,实在无趣。”
那边侍卫闻言上前,将那儒生架举了起来,不顾他神色惊惶,直直把他送出了宫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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