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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郎君冷汗流了一脸,却仍然强撑着心防,“那是当然,箐娘是我的长姐,也是将军府的顶梁柱。我说什么也希望能将凶手早日绳之以法。”
陆洵皱了皱眉头,倾身逼向卓郎君:“可本官怎么查到,郎君和你将军府的家人在女将军之死上掺和了一脚呢?”
卓诚被逼得连连后退,但他记得三房的告诫。若是管不牢嘴巴,如今的荣华富贵便会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还在嘴硬,“陆大人开玩笑呢。都是一家人,我们害箐娘做什么,就算是为着她挣来的浩荡恩典,我们也得好言好语把她当菩萨供起来啊。”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陆洵冷哼道,“女将军那日来了月信,根本不可能用冷水沐浴。竹青扯下这样的弥天大谎,还不是你们几个主子授意的?”
“将军也不是被刀剑刺死的,而是被西域奇毒毒死的。”陆洵看卓诚的脸色一点点变得铁青,“看你的反应,我所说的发现,你们将军府一家人早就知道吧?”
只见卓郎君浑身颤抖起来,早已被吓破了胆,“大人,冤枉啊,真的不是我杀了箐娘!”
陆洵暗自骂了一声“没出息”,又道,“你慌什么,我又没说是你杀了女将军。”
“不过——知情不报,包庇凶犯,默许甚至助力凶手杀害朝廷命官,也够你吃一辈子牢饭了。”
他看气氛烘托够了,道,“我知道,不管将军府做了什么,都不是你的主意,而是你的好弟弟们撺掇的。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把你知道的一切告诉我,我可以考虑高抬贵手放过你。”
卓郎君早已近乎崩溃。他虽然还在站着,头却恨不得埋到地底下。
“我,其实我也不知道多少……我只知道祖母和三房的两个弟弟早就看箐娘不顺眼了,他们说箐娘身为女子不应该带兵打仗,说她是卓家之耻。”
陆洵虽然听此十分生气,却知道眼下能从卓诚口中听到更多有用的信息才是更重要的。
他道,“少给我转移话题。到底是谁想要杀女将军?为什么杀她?”
卓诚慌道,“我真的不知道那人的身份啊!我根本没有和他直接碰面,都是弟弟们做的。”
“但是四弟五弟恐怕也不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谁,那人都是派一个带着面具,身后有红色图腾纹样的下属和我们联系的。”
陆洵眉头紧锁,又是图腾?
他继续问,“然后呢?那个面具下属和你弟弟见面说什么、做什么了?”
卓郎君道,“他就说他主人要杀箐娘,需要将军府从旁协助,避免他被官府轻易查到。事成之后,会有人向圣人奏请为我家赏金银、赐爵位。”
陆洵捕捉到一个关键的信息,能向圣人奏表,莫非是朝廷命官?是中书令李大人吗?
这又回到了他当初那个疑惑,如果真是李昌仁,为什么一个位极人臣的文官要杀一个和他八竿子打不着的年轻武将?
他继续问卓郎君,“你们是怎么协助他杀箐娘的?”
卓郎君叹气,“不是我不想告诉大人,是我弟弟根本不告诉我啊。我也是偷偷听了一言半语,才知道他们好像是把行凶之人放进府里来了。”
卓郎君拼命回忆,“我只隐约记得,四弟说那凶手会用一种西凉植物先让箐娘闻不着味儿,再下一种奇毒,然后扮成仆人在院子里闲逛,等待到箐娘死了,再伪装成刀伤。”
“他让我们派一个丫鬟特意进去叫一声,就是竹青,做给其他下人还有左邻右舍看,再串通好说辞,保准官府查不出来。”
这便一切都说的通了,陆洵心想。
即使几个主人都默许并且助力凶杀的发生,然而府里还有下人几百,凶手和三房郎君绝对不能让他们知道真相。人口太多,就算是人人都签了死契,也保不其会在官府的逼问下暴露。
因此,凶手才会选择毒发时间更长的西域毒药,防止在尚未逃脱时就惊动那么多的下人和邻居。
而使女将军一人失去嗅觉而闻不到毒药的味道,显然比制衡几百人可控得多。
他感到自己正在无限逼近真相,只要找出卓诚口中使女将军失去嗅觉的植物,便可将女将军被杀的整个过程侦破。
他问卓郎君,“那个面具下属还在与你弟弟联系吗?”
卓郎君道,“还有。他……会问官府都问我们什么了,还让我们以亲人的名义询问官府办案的进展,告诉他。”
卓郎君有些紧张和祈求望向陆洵,“大人,我发誓,我把自己知道的全告诉您了。您能不能大人不和小人计较,放我一马?”
陆洵盘算,眼下虽然对将军案的杀人手法很有进展,但对凶手身份的证据掌握得仍然不足,没有办法提审李昌仁,对那个图腾背后的势力也只了解了冰山一角。
看完眼下还用得到卓诚。
于是他道,“看在你态度不错的份上,我可以放过你。不过,这要看你愿不愿意将功折罪,为朝廷办事。”
卓郎君狠狠点头,“愿意,我当然愿意!大人尽管吩咐我怎么做。”
陆洵道:“管住你自己的嘴巴,不要让你的好弟弟知道我们今日的谈话。另外,等到下一次面具下属来将军府,想办法送信的大理寺衙门。”
卓诚一个劲地答应,陆洵便吩咐他走了,只嘱他不要忘记今日的承诺。
不一会,陆洵看见传法堂陆续有人走出来,他有意等待,果然在人群的最后看见了余妙双。
余妙双看见陆洵,迎面走了上来,开口便道,“大人,你碰见卓三郎君了吗?”
陆洵有点惊讶,“你怎么知道?”
余妙双的语气在陆洵眼中甚是可爱,“心有灵犀一点通。刚才卓郎君出去的时候,我就在心里默念,千万要让大人碰见他。凭借大人的聪明才智,不怕问不出他的话。”
她俏皮地吐了吐舌头,仿佛是世间最甜美的点心,“那老和尚在高处叽哩咕噜地念,下面的众人一下一下地磕头,我却一遍一遍喃喃自语,让大人碰见卓郎君,让大人碰见卓郎君……”
陆洵狠劲儿憋笑,敲她脑壳一下,“很不幸,心没灵犀点不通,我没遇到他。”
余妙双的嘴角瞬间耷拉下去,“啊……”
陆洵实在是憋不住:“逗你呢。”他看妙双又瞬间快乐起来,“我不仅遇见他,还用我的聪明才智敲打了他一番,让他把知道的全招了。”
……
一个时辰之后在大理寺里,余妙双听完了陆洵的讲述,半晌无言。
“这群吃里爬外的东西,就因为嫉妒女将军得势就任由歹人杀了她。”
“人性比你想得还要黑暗,”陆洵道,”好在事情也算是有了进展,只要盯紧了卓诚,等着身着图腾的人再次现身即可。”
余妙双点点头。陆洵看她有些力不从心,便道,“你自来到大理寺之后,一直没有好好休息,这些天我瞧着,脸色一直不太好。不如趁这个时候,回去歇个午晌,今日就不用回衙门了,横竖这里有我守着。”
余妙双本欲拒绝,可身体却在理智之前发出了抗议,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的确该休息一会儿。
得出这个结论,妙双是感到惊讶的。毕竟从四年前拜师学仵作开始,她哪一天不是卯入申出,觉得自己入门晚,便要勤能补拙。
况且世上每天都有那么多等待破解的命案,那么多的尸体不能入土为安。自己有什么理由休息呢。
可是现在妙双突然觉得,在崇高的理想之外,也要适当允许自己不那么完美,偶尔放松一下开个小差。自己还那么年轻,累坏了身体怎么办。
这样的转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可能是自从身边有了陆大人这个搭档。妙双感觉自己不是孤身一人了,哪怕自己有时犯个懒,还能有陆洵顶着。
她便道,“那我这就回院子,辛苦大人了。”
她在午后最温暖而慵懒的时刻睡去,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耗尽了能量在暖阳下恢复精力的小猫。她足足睡了两个时辰,一直到太阳快落山才起来。
如今陆洵母亲的小院儿已经充满了妙双生活的痕迹。小厨房里的菜品、炕桌上的摆件,还有室外土壤上新栽下的花花草草。
但余妙双仍然保留了小院大部分原本的样子。她很喜欢院子原主人的生活情调,觉得她是一个很有品位的人。
妙双在摇椅上扇着扇子,突然想起那日从陆洵的书册里掉出的女子画像。
那就是陆洵的母亲、小院子原本的主人吧?
听陆洵说,她已经去世了。什么时候走的呢?
妙双叹了一口气。陆大人和自己很像,都是失去母亲的人。她又一次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和姐姐。
很久不午睡的人突然在午后休息,会在醒来后感到一种莫名的惆怅,就如同现在的妙双。
夜色已深,她伴着深沉苦涩的情绪躺回来床上。
半梦半醒中,原本已经模糊褪色的身影渐渐清晰,她又一次忆起童年与母亲和姐姐度过的点点滴滴,也把这些过往带入了梦里。
当她完全进入深梦时,原本清澈美好的记忆慢慢变质,母亲和姐姐的笑脸突然变得痛苦起来,开始染上抄家那一日的血色。
妙双无法醒来,却在梦中感到无比真实的痛苦,正将那残忍血腥的一夜又经历了一遍。
她在梦中被母亲和姐姐护送着从狗洞里爬出,却怎么也无法将至亲至爱之人一起带出来。
那堵溅满醒目鲜血的灰蓝色高墙,仿佛是世界最牢固的笼子,牢牢锁住妙双短暂而幸福的童年时光。
笼子,笼子……
在梦境的最后,血色的图腾再一次浮现,轮廓无比清晰。
妙双闭着眼睛,却紧皱眉头,身体也在小幅度地挣扎,突然,她挣脱梦境,猛地直身坐起来,大声对自己说道——“图腾边缘的花纹,是一个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