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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奚九酒,也没想到翠娘居然送上了这样一份大礼!
“你这贱人,岂敢胡说!”徐白这次是真的心慌意乱了。
过了州府学的贡举解试的举人,也要由朝集使揭至京城礼部审查,如果有手续不完备或者品性不端的,一样可以驳放回乡!
大庭广众,众目睽睽啊!这若是传扬出去……
不,这一定会传扬出去!
又是脸色煞白,继而满面潮红,这般熟悉的景象让奚九酒心神一动,他又心虚了?
心虚就是做实。
刚刚她忙着骂架,没注意车里的动静,但是她相信攒竹。
既然攒竹让翠娘这么说,必然有她的道理。
奚九酒当机立断吩咐吴大:“我们去县衙!”
吴大虽然不懂为什么这都到东市门口了马上到九馆她却要回转,但非常听话得马上掉头。
徐白顿时急眼了:“站住!”
“怎么,徐孝廉居然还敢强行留下我们的车架不成?州府学解试最多驳回原籍不得省试,当街劫道,可是要命的!”奚九酒一边说一边催促吴大,“这是东市,闹市之地,你还敢当街行凶不成?”
徐白先是一愣,旋即就发了狠了。
哪怕后事不知如何,我也要先把你拦下来再说!
可这是闹市区,马车行不快,再加上奚九酒怒骂徐白的戏码太精彩,发挥太惊艳,早就堵了一堆围观的人,马车更是行走不便。
人多?
奚九酒心中一动,站在车头向四处抱拳吆喝开路:“哪位义士愿意阻拦徐白,送我上番禺县衙?奚九酒必有重谢!”
这话一出,拍马上来的徐白就被差役拽住了马头:“闹市之中,不得纵马疾驰!”
“那奚九酒还纵车飞驰呢!”徐白目眦欲裂:“你,你是帮着那奚九酒!你徇私!”
差役捣捣耳朵,那肯定得帮啊!
胡掌柜和曹识,带个路说句话都得了大好处,这奚九酒都出言相求了,回头好处岂不是更大?
那可是酒财神,阔绰得很!
事儿是这么回事,话不能这么说啊,差役脸一虎:“你还敢污蔑官差?下来!”
其他人也若有若无的阻拦,邀功是邀不了了,头功肯定是差役的。
但是给奚九酒卖个好也不错啊!万一手指头缝里分点生意出来呢?
有了这么多热心群众的帮助,奚九酒终于成功甩掉徐白,飞车赶回番禺县衙。
奚九酒这才跳下马车,有空跟攒竹搭上话:“她那句话是你让说的?她手里有什么证据?”
攒竹被飞驰得马车甩得头晕眼花,咬着牙维持理智:“不是!是她自己决定的!我没有证据!”
奚九酒登时心头一沉,可看看周围围观过来的百姓,都到了县衙前,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那就只能见招拆招了。”
捋一捋袖子,奚九酒看向那面登闻鼓,伸手去拿鼓槌,却被攒竹摇摇晃晃得上来抢:“我,我来敲!”
她这是怕万一翠娘拿不出证据钉死徐白,会被以诬告罪名反咬!
“乖,满广州府都知道你我一体,你敲和我敲有什么区别?”奚九酒轻巧得格挡开翠娘,却被拽住了袖子。
是翠娘。
“娘子,我想,我想我来敲。”她鼓足勇气,“我想,我想,万一告不成,不连累娘子!”
“你可别闹了。”奚九酒看着被她一路招摇去而复返吸引过来围观的群众,“以奴告主,按律不受,告主奴绞刑。虽然你是良籍妾室不入奴婢之流,可哪怕是以妾媵詈骂夫也得挨八十杖,没开堂你就会被打个半死。你只能作证,不能首告,这鼓你敲不了。”
一手按住摇摇晃晃的攒竹推给柳柳:“只能我来敲,别忘了在广州府人眼里,我才是娘子!只有我能敲鼓!”
另一手挥舞起鼓槌:
咚!
咚!
咚!!!
手臂上的鞭伤挣裂开来,鲜血在她的红衣上弥漫,却不能影响她击鼓的动作分毫!
“奚九酒,挟人证,状告徐白贡举解试舞弊!请少府升堂审判!”
李崧没想到奚九酒去而复返,一回来就给他送上这么一份大礼!
看着堂下的奚九酒,她的面色比刚才更加苍白,却浑身都带着警惕戒备,像是一只随时准备攻击的母豹子,也像棵树支撑着翠娘把前因后果一句一句得说清。
马家与州府学官勾连,贡举舞弊,考出的举人留在地方,借此掌握本地权责。
兴奋得围观看热闹的百姓一时哗然,一时鄙夷,刚刚赶到的徐白被这万般眼神剐弄,一时间坐立难安。
以妾待客虽然有士族世家自诩风雅招待,但平民百姓有着更直观的判断:丫就是个把自己女人送给别人睡的龟公!
至于贡举舞弊,百姓却没有多大的愤懑,毕竟他们大多不识字,也不可能通过贡举,更何况,这些不去京里赶考的举人到底是不是草包,他们多少也有数。
堂上李崧一面叫衙差徐白扣进来问审,一面问翠娘:“你说他贡举舞弊,可有证据?”
“有!”翠娘拼命点头,“他字丑!他的字还没我写的好!我便是不忿他这样卑劣,才来告他的!”
字丑可以当证据吗?
可以的。
时人信字如其人,若是贡举之时卷面污秽字迹粗鄙,莫说中举,便是参加都没有资格。
李崧态度和蔼,问道:“徐白,奚行首有你这妾为证,状告你解试舞弊,可有此事?”
徐白断然否认:“绝无此事!”
李崧“嗯”了一声:“你试的是明经科?贡举解试也须通两经,你通的是哪两经?”
徐白见李崧态度并不严厉,壮了壮胆子:“是《诗经》和《周礼》。”
李崧叹道:“《周礼》啊,这可不容易。”
徐白见李崧神情怀叹,如抓救命稻草:“少府,这贱……这奚九酒听信这小娼妇一面之词,当街辱我,已有私怨,这是她要赶尽杀绝,还请少府明鉴!”
“要明鉴也简单!”奚九酒冷哼一声,“才学是最无法骗人的,少府学究天人,去年便进士及第,圣上钦点探花郎,在长安街市上能出《盐铁论》,朝野震惊,便是到了广州府也能题诗《雕梅歌》,那是真真正正的才学惊世。你让少府出道题,你若答成了,我自认诬告,认打认罚,绝无二话!”
徐白听到奚九酒说“自认诬告,认打认罚”时心中先是一喜,可想到她说要出题,顿时把那点想法掐灭,抵死不认:“我为何要为这等奴婢贱人之言自证清白?”
“哎,莫要争论。”李崧抬抬手,东篱立刻去搬来了桌案纸笔,“徐白,孤竹之管,上下句为何?释此经义,做《孤竹管赋》一篇,这事便这般过了。”
徐白目瞪口呆,头脑空空,愣是半个字都想不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徐白不落坐不动笔,场面却越发冷峻,堂外嗡嗡地起了嘈杂。
虽然知道不去省试的举人多半草包,但是看到平日里作威作福的草包被扯了遮羞布,这热闹还是很精彩的。
李崧的面色越来越冷:“连这都答不上?你这解试是怎么过的?莫非真有舞弊之举?”
徐白虽然没有一点才学,但是胡搅蛮缠还是很会的:“少府焉能以奴婢商贾之流的证词侮辱我?某非是不会,而是不屑!”
“还敢狡辩!”李崧一拍惊堂木,没了方才的和颜悦色,疾言厉色得让人心惊,“你莫不是以为你不写字,就能抵赖了?来呀,去他家,寻他的手稿来比对一二!我倒是要看看,这过了解试的举人,会写出怎样一手好字!”
徐白居然放松了下来。
奚九酒暂且按下方才说“钦赐探花郎”时李崧一闪而过的不快,察觉到徐白的诡异变化,出声试探:“莫不是你这解试考完了,便再不写一个字了吗?”
徐白尴尬怔住。
是翠娘解答了:“他家里没有书,一本书都没有!”
“还真能一个字都不写啊?”李崧摇头,叹气,堂下愈发议论纷纷,哪怕是当庭没有宣判,百姓也认实了徐白就是作弊得来的功名。
账房家里还有几本账簿呢,一个举人家里居然一本书都没有?!
徐白咬死不认:“我,我就是不爱藏书!莫不是不爱藏书也是罪过?”
“徐孝廉这般放松,莫不是以为这就找不到你的字迹,便拿你没办法了?”奚九酒提醒,“你怀中,不正带着籍簿和文书吗?”
那是翠娘的籍簿和纳妾文书!是他意识到翠娘去求助奚九酒时特地揣上当证据的!
没想到现在,成了他自己的证据。
不管是纳妾还是落籍,都是要户主签字画押的!
徐白一惊,刚要撕扯毁坏,就听奚九酒凉凉得飘来一句:“你弄坏了也没用,府衙户房,可还有副本保存。”
就这一愣神的功夫,衙役已经在他怀里掏出籍簿和纳妾文书,呈到堂上。
李崧瞅了一眼,顿觉辣眼睛:“你居然连自己的名字都写的这么丑!”
“来呀,展开给台下的百姓看看。”
文书和籍簿上的公文都是户书写的,但落款都是徐白。
那两个签名哪怕是不识字的百姓都能看出是一个人的笔迹,毕竟好字还能模仿,丑字就个个别具一格了。
尤其是跟其上工整规律的公文笔迹一对照,越发显得不堪入目。
“举孝廉,父别居,举秀才,不知书。”李崧看着面色煞白的徐白,“原当本朝唯才是举,这等荒唐事已经不会再有,没想到啊,徐白,你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
“来呀,去了他的冠带,暂扣县衙,待我上书广州都督府,请使君革了他的功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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