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晚深感无语。
原本,她以为郑翠之所以跋扈,只是被皇帝刻意引导,可当众听到这些话时,秦晚就知道,郑翠定是从小被保护得太好,鲜少接触人心险恶,才会如此天真愚蠢。
暂且不论皇帝自始至终没有放过郑家的打算,人家都打定主意陷害,还能没准备证据?
不过秦晚还有些许疑惑,从过程看,齐妃更像是杀死那些宫女的幕后黑手,可寒衣节不是陛下亲手组的局吗,就只是区区宫女这么简单?
并非她故意看轻,而是事实如此,宫女作为宫廷中最低等的奴仆存在,死再多,也不足以让陛下覆灭整个郑家,正如当初的苏盛,沾染整整47条人命,引起朝野震撼,民怨沸腾,可就因为其父亲求情,都能免去一死,更何况是生杀权被握在皇帝手中的宫女呢?
难道,皇帝的局还未曾开始,刚刚发生的一切,只是齐妃在针对郑翠?
想到这里,秦晚下意识看向皇帝,后者也正好开口,不过语气十分不虞:“郑贵人,齐妃是朕亲封,等阶更是远高于你,就算有何冤枉,敞开了说便是,无端谴责,以下犯上,是不把朕放在眼里吗?”
最后一句可就严重了,郑翠自然也听出来,立刻跪下去:“陛下恕罪,臣妾言语有失,但确实没有做过伤宫女性命之事,惟愿陛下还臣妾清白。”
因为皇帝开口撑腰,齐妃自然不会放过机会,当即开口:“你口口声声说没伤害过宫女性命,那早几日前御花园那位无端枉死的宫女又是怎么回事,当时可很多人看见,那宫女只是不小心冲撞到你,并没有犯大错,就被那般狠心对待。”
说到这里,齐妃掷地有声地总结:“由此可见,郑贵人你撒谎成性,此前说辞,不足为信!”
说着,转身朝皇帝行大礼:“臣妾恳请陛下立刻命大理寺严查此事,找到凶手并加以严惩,还那十几名宫女清白!”
一般而言,后宫众人犯错,都是由坐镇中宫的皇后下令,宫正司执行,查清缘由,再由皇后决定是否酌情轻罚,若无特殊旨意,则谨后宫之法判处。除此,皇后若不在或者位置空缺,则由协理六宫之权的妃嫔代理此职。
但不管怎么说,只要交给宫正司,说明此事尚在后宫范围内,被认定为后宅私事,可齐妃一开口就是大理寺,显然打着扩大此时影响的目的,一旦皇帝应允,那么郑翠必将接受前朝审视,被律法裁决,没有任何回旋余地。
在场不少人都能读出齐妃话语中的这层意思,偏偏郑翠本人无所畏惧:“大理寺就大理寺,没有做过的事,谁查都能还臣妾清白!”
一时之间,秦晚都有些同情郑翠了。
祁宸亦是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终是否决齐妃的提议:“不必,交给宫正司吧。”
显然,皇帝打算维护后宫。
齐妃虽然失望,可却并不意外,可经过刚刚,也让她确定,郑贵人日后怕是再也无法获得圣宠了,毕竟,陛下素来不喜愚蠢之人,原先,她还以为这个郑翠同她一样,虽然跋扈,却总是控制在陛下允准范围内,终究是她高估!
总之,不论郑翠今日是否获罪,日后都不足以再对她形成威胁。
召来宫正司后,皇帝又责令宗亲先回去休息,没等多久,这件事水落石出。
那十几名宫女,皆是不忍侮辱,以自身性命策划这次陷害,目的是为了复仇,而主导这件事的是水月轩一名被郑翠找人玷污的宫女,因知晓事情败露,故自缢而亡,临死前丢下一封悔过书。
至此,郑翠无罪,但却又逃不开干系。
容贵妃出面,建议皇帝小惩大诫,罚禁足。
祁宸正犹豫间,郑翠突然摔了一跤。
皇帝大惊,当即不顾礼仪,三两步上前将其打横抱起,朝内室走,大喊:“快传太医!”
很快,太医来临,众妃嫔则站于屋外等候。
齐妃撇了撇嘴:“陛下当真待她与众不同呢。”陛下明明最讨厌愚蠢之人!
容贵妃似笑非笑地看过去:“齐妃妹妹这是嫉妒了?”
齐妃扭头冷哼,不再理会。
倒是柳箬凑近秦晚耳语,正要就此时发表些看法,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屋内突然传来茶碗摔碎的声音,不久后,太医被赶了出来,却是满脸疑惑之色,嘴中不停喃喃:“奇怪,真奇怪,难道不是喜事吗?”
齐妃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当即上前问道:“孙太医,里面发生何事?”
孙太医看了眼内室方向,斟酌道:“请问齐妃娘娘,何种情况,会让陛下在得知妃嫔有喜后震怒?”
齐妃唇口大张,不可置信。
在场妃嫔们亦是震惊不已。
唯有秦晚,眯眼看向孙太医,看来,这位是陛下的人无疑。
说来,这个皇帝真够可以,为了对付郑家,竟让侍寝不过十日的妃嫔“怀孕”,狠狠给自己戴绿帽,这可不是一般帝王能做到的,也不知后面会不会想办法将帽子摘掉!
再之后的事情顺理成章。
郑翠被禁足水月轩,而她怀孕的消息却不胫而走,所有听到这个秘密的人皆闭口不言,可不出三日,事情却传到镇军大将军府邸。
镇军大将军叶正行秘密召见次子叶泉。
告知事情经过后,叶正行问:“泉儿,你怎么看?”
叶泉稍稍沉思,便回:“父亲是想求陛下取消孩儿与那郑府次女的婚姻?”
叶正行欣慰地点点头:“不仅如此,为父早已搜集到郑安德把柄,明日一早便会弹劾!”
叶泉点点头表示明白,又问出萦绕心头许久的问题:“父亲,孩儿有一事不明,陛下最讨厌文武勾结,您为何刚立功回京,便用计让孩儿争取和礼部尚书家的联姻呢?”
叶正行唇角微扬:“为父的目的,从来就不是郑府,只是为了打消陛下疑心,顺便,让吾儿能顺利入长公主府!”
叶泉瞳孔微缩,不过很快便想通其中关窍:“父亲是想通过皇家联姻,以期保全叶府荣光?”
叶正行点头:“泉儿,为父多年来征战,早已在功高震主的边缘,此次战场上用计将那柳英杰推出去,才幸免于难,若再不想想办法,怕是要成为陛下的眼中钉,刚好趁此机会主动让陛下打压收买,收回兵权,叶府方能长久生存下去。”
叹了口气:“为父老了,日后再也战不动,你大哥又在战场上失了双腿,就剩你这么一个健全儿子,自然得费心筹谋。”
“泉儿,你要时刻谨记,陛下此人,手段狠辣,心思深沉,多疑寡恩,等你成为驸马后,只管唯公主马首是瞻,多多讨好,哄得她心花怒放,万不可再生出上战场的心思,叶家富贵平安、传宗接代的希望,全系于你一身,明白没?”
叶泉垂眸,将不知何时捏紧的拳头松开:“是,孩儿知道,定不负父亲和大哥期许。”
复又想起什么,言语中略带不解:“只是父亲,为何是郑府呢?”
叶正行紧盯叶泉:“郑安德此人,刚愎自用,陛下迟早会清理换人,为父不过让这一切提前而已,吾儿不必难安,为父尽量保全其性命就是,只是宫中那位郑贵人,怕是……”
叶泉脸色不变:“嗯,孩儿知晓,要做成所谋之事,难免有所牺牲,倘父亲总瞻前顾后,怕是早就死在战场上。”
见儿子并无异样,叶正行这才悄悄松口气:“吾儿明白就好。”
*
也就是叶家父子谈话后的半个月,后宫才传来这件事的完整后续。
镇军大将军弹劾礼部尚书以权谋私,请求皇帝免去两府婚姻,并主动辞官,为儿子赎罪,皇帝感念其往日征战功劳,赐婚其次子与长公主结秦晋之好,待公主降下子嗣,男儿封爵,女儿封县主,爵位可永世承袭。
礼部尚书郑安德则因获罪,引得皇帝震怒,鉴于镇军大将军求情,仅全家被流放,而被禁足水月轩的郑翠,因悲伤过度,一病不起,陛下顾念情谊,倾尽太医院之力都没能救回,太医却意外发现此前误诊,郑翠并没有怀孕。
陛下原本想着罢免孙太医以儆效尤,架不住全体太医跪下求情,说孙太医医术高超,之所以误诊,是因为一种罕见病症,唯有濒死方能显现出来,陛下深觉有理,亦感念往日功劳,遂令其禁足,以观后效。
关于是否真有这种奇怪病症,肯定有,医术古籍上就记载有诸多罕见病症,况且,就算没被记载,亦有可能发生,当然,郑翠的情况并不在此例,她纯纯是皇帝维护政权的牺牲品。
可怜水月轩的所有宫女太监,因为没有照顾好自家小主,皆被处以极刑,运气好的,留下条命,被送出宫自生自灭,运气不好的,当场死亡!
唯有秋雅结局最好,虽被罚入辛者库,但到底全身而退,甚至因为长公主亲自开口,陛下不仅赦其罪责,还升秋雅做长公主府的一等宫女。
景仁宫内,容贵妃听完太监汇报后,略有疑惑:“长公主为何会开口给一个宫女求情呢?”
不过区区一个宫女,不值得容贵妃多思,很快便将这件事抛诸脑后。
屏退左右,独留贴身大宫女夏莲。
“那件事如何了?”
夏莲上前两步:“妥了娘娘,谷美人在咱们安排的地方,看陛下耍刀弄枪看呆了呢,陛下也看见了她,当场指了晚上侍寝,但没通知敬事房。”
容贵妃唇角微扬:“很好,柳常在呢?”
夏莲眉眼弯弯:“咱们收买的人早已取得柳常在信任,最近时常撺掇她在院子里舞剑。”
容贵妃伸出手腕,夏莲立刻双手接过:“很好,是时候进行下一步计划了,夏莲你说,被好姐妹截走即将到手的心爱男人,会作何反应?”
夏莲轻言细语:“自然是因妒生恨喽,不过娘娘,奴婢还是想不通,您为何如此大费周章对付柳常在呢,她竟那般重要?”
容贵妃眸眼中笑意尽散,看着香炉散发的云雾:“若非皇后娘娘无意中说漏嘴,我竟不知,陛下竟然打算撮合那个人和七王爷,而上一个被撮合的,可是宠冠六宫的潋妃啊,当今宠妃第一人,虽然后来死于非命,可那时候,陛下盛宠起来,可是连皇后娘娘的面子都不给,又怎能不让本宫忌惮?以前,终究还是本宫小瞧了去!”
娘娘说的不像柳常在,似乎更像秦答应,可此前数次试探,娘娘不是都说那人不必在意吗?
夏莲满脑子疑惑,正欲问些什么,见容贵妃一脸疲劳地摆摆手:“扶本宫休息吧。”
夏莲忙搀着容贵妃躺上床铺,贴心盖好被褥后,躬身告退。
打帘子离开前,夏莲没忍住偏头瞧了一眼,容贵妃闭眼侧躺着,脸颊上是一行泪渍,活脱脱一个情场失意的小女子,哪里有素日里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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