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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枫叶

檀叙本卧在榻半阖着眼睛掩着唇闷咳,听得此言,咳嗽都止了半晌,挣扎着就要下地,抓起搁在桌上的针囊,气道:

“此子断不可留!我亲自去了结韩琮。”

檀叙纸做的身子,昨晚怕岳筝受凉给她挡了半宿的风,哪里还起得来床?没走两步就脚下一软,还好小邓子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这才没摔在地上。

梁珍觅极其不赞同,道:

"叙哥儿,那韩琮是个不成器的,为何非要杀他打草惊蛇?"

檀叙靠在榻上,眼前黑一阵白一阵,好容易缓过神,这才从袖中取出一包药粉吞了,恢复了些许气力。梁珍觅见他又给自己下蒙药,再度叹息,劝道:

“叙哥儿,咱都沦落至此,也敞开说话罢,自你将我和澄儿从那吃人的地方救出来,也成全了阿祖的体面,我便发誓,这条命给了你,只要能除了韩家复仇,便是要我千刀万剐也愿意。”

梁珍觅说到动情处,声音带了几分哽咽,拭泪道:“但瞧着您这几年,日子当真不是人过的。檀闵那狗贼在时,人们都道您借着檀闵的风光起势,但我瞧着您那身上哪日没带着伤?后头他好容易死了,还当您能过得好了,后来又是为那岳二,累得吐了几回血。”

“叙哥儿这几年为梁家、为岳二将军做了这么些,可外头是怎么骂您的?珍觅不是无心之人,那些话听了心寒。如今只希望叙哥儿寻个法子脱身,过逍遥日子去,这仇,我梁家人自然会报,请叙哥儿务必珍爱自个儿。也莫要爱屋及乌,见着个姓岳的就迷了眼。”

说话间檀叙已起身,重新将一身衣裳整理妥帖,见梁珍觅还在那边叹边哭,也冷了脸,反问道:

“报仇?如何报仇?傻子一般溜去韩家把人杀了?你们梁家人莫不是生了同一个脑子,你那在雄关的哥哥,也脑子发昏,嚷着要杀了韩宗昌给岳二报仇雪恨,可杀了一个韩宗昌又如何?韩家开在宫外的花楼猎苑,豢养的歌姬名伶、各色庄子里养的奇珍异兽,还不是把皇帝的魂都勾了?韩家一心荧惑圣听,死了韩宗昌,还有韩钦、韩销这等虎视眈眈之徒,有这些人在,梁家和岳二便不能翻案,你杀得了一个,难不成十个百个也能杀得!”

他顿了顿,又咬牙道:

“况且岳二那泼猴有甚么好的?她死了我恨不得挫骨扬灰,拍手称快!我自然不是为了她!我看是你才被姓岳的迷了眼!才觉着谁都喜欢岳二!”

说罢冷哼一声,将帷帽往脑袋上一罩,生着闷气走了。

小邓子忙不迭跟上去,又对着梁珍觅跺脚:

“阿姐,昨儿他给岳筝挡了一宿的风这才病了,我没忍住嘀咕了几句他就打了我,前几天还拿针线盒砸我,你怎么还敢提那姓岳的?”

梁珍觅见两人走了,呆呆坐了半晌,才叹道:

“叙哥儿莫不是失心疯了,怎地还做起针线活了?”

却说岳筝正埋头补觉,忽察觉屋里进了人,睁眼却见几个小丫鬟捧着洗漱妆奁等盆匣鱼贯而入,一婆子奉上新礼服,笑着行礼道:

“奶奶大喜了,自那日您去了老爷府上,夫人便一直夸您,今儿她要来庄子赏秋枫,一下子就想着了奶奶,直说要您也陪着去用膳。”

说罢几个小丫鬟,捧盆的、端痰盂的、擎着湿毛巾的,黑稠稠地跪了一圈儿,岳筝哪里见过这阵仗,忙推拒着把人都撵了出去。

却见屋正中挂着的礼服,衣料倒寻常,只是其上点缀的红玛瑙色泽如血,相较云川一带产的南红,这礼服上镶嵌的显然更贵重。

北稽,正是以玛瑙闻名于世。

岳筝攥紧了拳头,如今北稽与大梁两军交战,闻氏又是在哪儿弄的北地玛瑙?

她努力平复心绪,又唤来个小丫鬟给自己梳头。

水银镜中的容颜祛了风吹日晒留下的黝黑晒瘢,少了少年意气恣肆张扬,水银镜子虽看得真切,却不如她在草原饮马时,清冽的溪水晃出她的影儿,她一笑,被风吹皱了的影儿也露出一排白牙。春花靡靡稠稠开着,瓦蓝的天上一片云朵也无。

重生月余,困于方寸之地,苦心钻研,一丝进展也无。岳筝难得多愁善感,叹了口气。

伺候她梳头的丫鬟名为芳菲,见她叹气忙请罪道:

“是奴婢扯痛了奶奶,请奶奶莫怪罪。”

岳筝瞧着这府上一个两个的,脑子皆是病得不清,动不动就跪,她一开始拦了两回,后来也就随他们去了。

岳筝心中郁闷,见了闻氏也有些没精打采,但在旁人眼中,岳筝便依旧是那副俯首帖耳的乖顺模样。

韩家田产无数,除了韩家老宅,还为四个庶子辟出四个庄子,各种着桃子、杏树、枫红,梅花,春夏秋冬皆有美景。而韩琮所住的庄子后边山上,正是漫山遍野的枫树,如今层林尽染,漫山遍野的红。

闻氏走在前头,外穿墨绿色暗纹云锦窄袖外袍,虽瞧着平常,却也有不少巧思,譬如颈间坠着的冰种佛陀,引得女眷频频侧目,赞叹个不停。

岳筝不懂玉,在她看来美玉和顽石也没什么区别,嘴上却不住赞叹:“真漂亮,我都没见过。”

闻氏听了亦满意点头,其他贵女见二人相处,也回味过来这岳筝明明也是官家小姐,却自轻自贱讨好婆婆,皆掩唇取笑。

岳筝不晓得闻氏带来的这些人满腹坏心思,只觉着这些人聊着绣花没什么趣味,身上香氛脂粉熏得头痛,正用鞋尖儿在地上钻土玩儿,却听前头闻氏道:

“各位妹妹不必拘束,这儿有处亭子已备下宴席,咱们也学着家里老爷的模样赏赏景儿吟吟诗,也做一回文人如何?”

岳筝眼前一亮,老长一句话也只听见“吃席”二字。

听罢腿也不酸了,头也不痛了,快步上前在席末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坐了等着吃席。

没一会儿,小厮和侍女便端着托盘,呈上一道道精致的珍馐美馔。岳筝强忍着肚饿,等着贵妇们动筷,便不再客气,下筷如飞,转瞬间已包圆儿了一盘糖醋小排,连吃了两个果子。

岳筝活了这些年,从未了解过用餐礼仪,军中造饭也粗糙,偶尔怕延误军机,用手抓着吃也是有的。因此见宴席正中、闻氏面前摆着一道炙羊肉,是她素日最爱的,便起身伸筷去夹也不觉不妥。

还未等她碰到那羊肉,却听一声惊呼,随后是杯盏碗筷落地粉碎的脆响。

她循声望去,却见谭二跪着请罪,身后满地杯盘狼藉,一只烤得金黄的乳猪滚落在地。

“奴才坏了主子雅兴,请夫人责罚。”

原来这乳猪本是由四人一齐抬献上的,只是谭二脚下一滑,那头儿便矮了一截,乳猪盘子一齐摔在地上。其余三人见谭二请罪,也纷纷叩首。

上好的汝窑瓷盘磕着山石,一小块儿碎片溅至闻氏脚边,闻氏面色如常,对列席众人笑道:“原本想着带各位妹妹玩乐尽兴,谁料闹出这等事,真是见笑了。”

笑罢,捻着佛珠俯视着跪伏于地的四人,其余三名仆役已吓得两股战战,忙不迭的磕头认错,话里话外皆是和他们不相干,又转头恭维起了闻氏,将人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就差塑个金身摆在庙里了。

闻氏好脾气地一一应了,见谭二一言不发,搭在地面的一双手倒是比女人的还漂亮,便笑道:

“莫要让这碎片儿割伤主子,须得尽快收拾了,既然这儿也没个洒扫的东西,那便用你端不稳的手,将这瓷片清理干净罢。”

檀叙闻言,忙叩头谢恩。

他此番摔倒并非没站稳。方才他和其余几人端着盘子往亭上去,却见诸位韩党命妇贵女皆端坐闲谈,偶尔抿一口香茶,满桌珍馐并不多用。唯有岳筝,筷子飞得几乎舞出残影了,难为她还知道坐在席末不惹人注意的地方。

他呼吸一滞。自岳二死后,还是第一回有这种无可奈何的感觉。昔日岳二骁勇善战,为人却不会变通,军中衣食武械皆由韩党把控,若是他檀叙,定然会和韩党曲意逢迎,只管要着东西了,日后使计谋报复回来便罢了。

岳筝偏不,受了委屈,便要当即发作。

一次岳筝劫了西夷粮仓,亦不充公,全当做军粮自己没收了。这事儿可大可小,若是使点银子贿赂查案子的节度使也就过去了,岳筝却偏偏拒绝行贿,还将审她的韩钦骂成王八。

还是靠檀叙斡旋周全,总算把杖刑折作罚俸。

如此情形,不计其数,檀叙渐渐也能从中这无奈中品出一丝甜。

此番闻氏赏秋枫之约实乃鸿门宴,只道是前几日岳登走投无路,不得已向韩党献出岳筝做橄榄枝,怎料这厮心里还当自己是个文人,前几日竟拒绝为韩宗昌诗集作序。因此将韩宗昌又得罪了。

若是岳筝此时被人揪住错处,被闻氏借题发挥,定然少不得受苦。

檀叙正思忖着怎么提醒岳筝注意吃相,却见岳筝啃完一盘猪手还不够,竟对着正中的羊肉眼放精光,一条腿已搭在凳子上,跃跃欲试地欲夹闻氏面前条羊腿。

这馋虫,又要作甚么!檀叙心急也无可奈何,只得佯装摔倒,将众人的视线都转到自个这儿。只是如今听闻氏的意思,是不见血不罢休了。

他微微一哂,心道这闻氏倒蛮有做太监的天赋,不过这等手段比之那些擅长磋磨人的老太监就有些相形见绌。

檀叙伸手,正欲抚上那瓷片,却听得身后一声喝:

“且慢!请听我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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