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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早自习是老郭带，临下课点名叫了简欢颜。
简欢颜有些磨磨蹭蹭，她不想去。林阿姨是不会对她怎么样，说不定还会反过来帮着她说几句话，但她也不想当着林阿姨的面挨训。
林阿姨归根结底是迟暮的妈妈，这会让简欢颜有种被迟暮看着挨训的感觉。说起来她还得找机会谢谢迟暮，她没想到迟暮会这么料事如神，早早就帮她安排好了对策。
童心现在跟简欢颜并不是同桌，老郭当时直言两个闹腾鬼决不能凑在一块儿，硬生生给两人拆开来坐。
现在童心跟她隔得远远的，见老郭点名叫人，难得没有幸灾乐祸的笑，以目送勇士赴死的神情送简欢颜离开。
简欢颜磨磨蹭蹭地跟在老郭身后，不时回头看看童心。童心摆手耸肩，一脸爱莫能助。
老郭在的是公用办公室，现在正值下课，七班跟八班好些老师都在这里。不出意外，林阿姨也正坐在一旁，温婉端庄，气质又好看。
简欢颜死皮赖脸的朝林媛笑，灌了蜜似的叫人。
“林阿姨，你来啦～”
林媛朝她温柔的笑，简欢颜心中那点忐忑都被林媛的温柔磨平。但现在不是寒暄的时候，是她要乖乖挨老郭训的时候。
简欢颜跟在老郭屁股后面，老郭坐下，她就站在一旁，老郭放下茶杯，扶了扶眼镜，神色严肃。林媛见状起身走近，老郭立马换脸。
“林教授，您坐着、坐着，坐着就好。”
林媛是大学教授，还是位很有名气的大学教授，人长得美，性格又好，能力又强，还有个各方面都极为优秀的儿子。
唯一能被旁人偷偷议论的，大概就是“单身母亲”这点了。
这也是迟暮唯一能被旁人诟病的地方。
但林阿姨对那些个议论全部视若无睹，迟暮那种性子更不会管，独独简欢颜一点不能容忍那些没凭没据的风言风语。
也正因如此，简欢颜小时候没少因此跟别人打架，最严重的一次，便是简欢颜七岁那年。
那时迟暮年级竞赛拿了第一，隔壁班一起参赛的有人因为嫉妒，恶意歪曲编排迟暮的身世讥讽。简欢颜那天打了人生中最狠的一架。
那会儿简欢颜以一敌三，本就凭着一腔愤恨和护犊子的心，真跟人打起来也就三脚猫，不对，也就三脚弱猫的能力。
简欢颜当时被人拿钢板砸到了手，手骨直接断裂，腕间还缝了好多针。等迟暮知道这件事的时候，简欢颜已经躺在了医院不省人事。
迟暮赶到医院时，简家二老全都红着眼守在简欢颜床边，当时迟暮的妈妈林媛也在。但那天迟暮第一眼看到的，却是嘴唇发白，手腕处打了钢板，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简欢颜。
迟暮当即红了眼，守在简欢颜床边很多天不愿离开。除了林媛以外，再没人知道那天是迟暮自亲生父亲去世后第一次哭。
打架的事情闹大，学校介入劝和调解，但简家这边选择直接报警。后来警方介入，但主动闹事的学生全部未成年，最终通通记过并开除学籍。
至于迟暮事后又跟那三人打了一架的事，是简欢颜出院好几周后才知道的。迟暮那么做也是闯祸了，但那次林阿姨并没有处罚迟暮，简欢颜一直以为是自己的功劳。
简欢颜不知道的是，即使她那天没有挂着一只胳膊也要匆匆跑来求林媛不要生迟暮的气，林媛也不会对迟暮如何。
又傻又心善的好姑娘，因她的儿子变成了那样，平白遭了那么多罪。即使迟暮把那三人的手也给打折，林媛也一定是偏心自己的儿子。
“林阿姨？”
“林教授？”
简欢颜和老郭的声音同时响起，林媛这才回神。她微笑着朝两人致歉，对此老郭哪会介意，简欢颜更加不会放在心上。
“林教授您百忙之中还抽空替人开家长会，我也不啰嗦什么，咱就长话短说了。”
“我们也不是说欢颜是个坏学生，就是学生安全这块，该注意的一定要注意，这要是哪天再磕到碰到、摔着折着的，我们这些当老师的也不好受，你们这些做家长也一样……”
老郭长篇大论，讲的那叫一个滔滔不绝。
简欢颜垂着头，在身前勾着手，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时不时应上一声表示自己再听，看着十分乖巧。但她多半只是装装样子，这点老郭、林媛甚至在场的其他老师都再清楚不过。
“林教授，我也知道你家迟暮跟欢颜走得近，但你们这些做家长的，也不能总这么护着孩子。”
“欢颜学习是不落后，但也不是数一数二那种，这要是再出点意外，这高三时间多么的宝贵和紧迫，真要耽搁了学习，就是得不偿失的……”
简欢颜头垂得更低，听得眼皮子都在打架，听到最后连假惺惺应上一声都做不到了。也不知老郭要说到什么时候，简欢颜现在满脑子都是中午和迟暮吃点什么。
要不还是去吃沿街上去的那家面馆吧？上次因为迟暮生气，害得她都没能好好吃上两口，虽然最后都吃光了，但总觉得少了点味道，刚好今天补偿一下自己。
她今天决定把自己碗里最大的两块肉都挑给迟暮。
一块感谢迟暮帮她请林阿姨过来。
一块为了感谢林阿姨不辞辛苦替她收拾烂摊子。老郭待会儿说完，林阿姨应该立马就会离开，所以对林阿姨的那份谢意，到时候全部都给迟暮好了。
林阿姨工作一忙起来，常常十天半个月不见人影。有时候简欢颜都会偷偷替迟暮难过，那么大栋屋子里常常只有迟暮一个人，简欢颜想想都会觉得孤单。
小时候还好，那会儿迟暮还小，林阿姨没办法必须把迟暮拜托给她爸妈照看，所以那会儿即使林阿姨不在家迟暮也不会孤单一人，简欢颜也很乐意把自己的小床分迟暮一半。
可是不知怎的，时间久了，再之后无论简欢颜怎么叫迟暮来自己家，迟暮都会拒绝，拒绝得无比干脆果断。
简欢颜想想就会生气，可是气不过两分钟，她又会带着自己最心爱的玩具去找迟暮。迟暮太孤单了，只有妈妈，妈妈不在了，就只剩自己一个人了。
她得陪一陪他才行，所以她会原谅他的，只要不是太过分的事，即使把她最心爱的玩具分给迟暮她也愿意。
“简欢颜？简欢颜！简欢颜同学！”
老郭叫得气急败坏，简欢颜刚刚走神走到天边去了，被老郭连番轰炸方才清醒一些，当下神志不清地应了几声：“啊？啊！老——老师，在的、我在。”
老郭满脸无奈加无语，眼珠子瞪得圆卜隆冬。简欢颜这下瞌睡醒了，头立起来了，身体也站直了，也不走神了，一瞬间只觉得三魂六魄都归位了。
“郭老师，您说得对，我下次一定改！”
老郭说的一堆乱七八糟的简欢颜一句没听进去，眼下却能当着林媛的面，信誓旦旦的装乖卖巧。老郭推推镜框，还想再说什么，林媛突然开口。
“郭老师，您说的那些我一定及时转达欢颜家长，我们以后也会好好督促并注意孩子们的学习和安全。就不再打扰郭老师了，这边先带着欢颜离开了。”
林阿姨不愧是大学教授，场面话说得天衣无缝，好听又好用。老郭听完轻叹口气，也只能送林媛离开办公室，简欢颜则屁颠屁颠跟在林媛身后。
离开办公室后，终于脱离苦海的简欢颜舒展笑颜，冲着林媛撒娇。
“林阿姨，最爱你了！！”
林媛温柔一笑，伸手点了点简欢颜的脸颊，宠溺说道。
“你呀，就你滑头嘴甜。”
林媛收回了手，轻声说着。
“我才听阿暮说你又摔伤了腿，阿颜你是大姑娘了，以后更要好好保护自己，总是受伤的话，你爸妈和我们都会担心。”
“嗯呢嗯呢，以后不会再受伤啦！有迟暮呢！”
简欢颜一边应声，一边挽上林媛的手。她要送林媛出校，最起码也要送到校门口那儿。哪知林媛懂了她的意图，拍了拍她的手背道。
“快回教室吧，就几步路，待会儿郭老师不见你人，指定又要着急了。”
简欢颜娇嗔：“林阿姨！你也拿我说笑！”
林媛握上她的手安抚：“逗你的，阿颜听话，回吧。”
林阿姨笑得好温柔，说话温柔，气质温柔，人也温柔。林阿姨什么地方都很温柔，跟简欢颜的妈妈是完全相反的性子。
简欢颜很喜欢林阿姨，当然简欢颜也很喜欢自己的妈妈。迟暮的妈妈，她自己的妈妈。简欢颜都喜欢。
简欢颜不是固执的人，林媛几次表示不要她送，简欢颜便也自己乖乖返回教室，虽然这其中可能免不了也有几分忌惮老郭的意思。
简欢颜所在教室的西南方窗户正对学校大门，简欢颜跟林媛告别后折回教室的第一时间就跑来了窗边等着。
见她一回来趴在窗边，童心也跟了过来。
“在看什么？神神秘秘的。”
简欢颜笑着回应：“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语气中都是掩不住的骄傲和窃喜。
童心闻言睨了她一眼：“怎么，你请个家长，难不成请出个心上人来了？要在这儿遥寄相思？啊～该不会是你那个竹马好哥哥吧？”
简欢颜白了她一眼，重新看向大门。
没有收到简欢颜一记手刀，不对劲，不对劲。童心好奇看了过去，远远瞧见一个女人，当即惊讶问道：“你什么时候把你妈气这么瘦了？”
简欢颜撵人：“去！去！去！”
“别啊～欢欢，快说！你请了谁过来？”
林媛的身影彻底消失于视野，简欢颜这才慢悠悠回过身，潇洒靠在窗框上，笑嘻嘻的回童心一句。
“就不告诉你！”
“简欢颜！！”
童心大斥，两人旋即又追打在一起。
*
林媛才走出学校几步，再撑不住，扶着一旁的石柱咳嗽起来。她咳得过急，忙从带来的包中扯出几张纸来掩唇，不过一会儿，白纸便被染红。
林媛稍稍恢复，清理一番，又整理了一下自己，顺势翻出手机，准备联系一下自己的儿子，才刚翻到“迟暮”二字，面前突然传来声音。
“妈。”
低低的一声。
林媛抬头，神情有些慌乱，忙把带血的纸巾往包里藏，面上不忘恢复温柔的笑。
“阿暮，怎么出来了？今天不用上——”
“别藏了。”迟暮沉声打断。
“我都看到了。”
林媛怔住，整个人一瞬间颓然下去。迟暮默不作声地上前，默不作声地搀扶起人，扶着林媛一步一步走出崇德。
“阿暮，准备一下吧，你不可能一直瞒着阿颜。”
迟暮送林媛坐上车，车门关上，车窗半开，林媛正看着他。
迟暮垂眸，良久才艰难挤出一字。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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