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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愿眸光微动，继而展颜：“将军请说。”
见她配合，玄晖便也也开门见山：“如今虽只是秋季，但北地的寒冬来得早，寒露后霜降前便会落下初雪，直到次年春分时节才会回暖，天气恶劣，暴风雪也是常有。”
他顿了一瞬，若有所指：“上回见你那美食车，在风雪中可不大顶用。”
许愿闻言思索片刻，深知他所言不假。
这亦是她一直忧虑的问题。
她虽是南方人，过惯暖冬，却也在新闻报刊上见过北方的鹅毛大雪，那四面来风的美食车能撑一时，却难撑过一整个漫长的冬季。
早前在逛集市时，许愿极其羡慕那些个前铺后院，实是方便极了。
可无奈于手头上现银不够，只能望院兴叹了。
但如今的情况却是，就算之后将银子攒够，前铺后院也会因地段火热而有价无市，难租得很，所以现阶段她也只能想想了。
“我手中正好有一间银杏街的铺子到了租赁期。”玄晖懒洋洋地往软塌上一靠，终于抛下最大的鱼饵，“银杏街是整个北地城最中心的地段，游者云集，月余便能赚回半年租金。”
许愿闻弦音而知雅意，不动声色地缓缓道：“将军是想监视我。”
“望姑娘海涵，我因被陷害而郁气难消，此番不过是在排除身边人的嫌疑。”玄晖仍是笑着，举杯抿了口茶，又想起方才她提醒少喝，便转而将杯盏放置在茶案上，“姑娘自可考虑一番，你若志在经营食肆，这是一笔不亏的交易。”
玄晖说得客气，许愿却难免在心里用反话吐槽。
以他之高位，明明可以直接将她囚禁审问，却还提供一间北地最好地段的前铺后院以作交换呢。
虽然被怀疑确实让她心情欠佳，但不得不承认，这房子很诱人。
骨气也不能当饭吃，摆摊攒钱也不知要攒多久才能付得起一间万事便宜的房屋？
昨日那些商贩为难她的样子还历历在目，有个房屋确实会安全得多——不仅如此，东家可是北地人最敬重的玄家，他们若还想闹事，也得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以及玄晖方才所说的现实问题，即北地的风雪不等人。
若要面临一个季度无收入的状况，她大概只能吃雪充饥了。
不算不清楚，算完才觉得这交易实在太古怪，若日后玄晖查出她一身清白，这些岂不是太便宜她了？按照他这八百个心眼子的性子，肯定有诈。
于是许愿直截了当地问道：“除此之外，将军还需要我做什么？一次说清楚便是。”
玄晖一顿，似乎对于她的坦荡有些微讶异。
但他随即眼笑眉舒，平静道：“姑娘聪慧，那我便明说了，方才你建议我多喝汤，那么近日你是否能每日为我亲自烹饪汤品？”
许愿怀疑：“仅此而已？”
玄晖点头：“仅此而已。”
许愿很有自知之明——她在异世孑然一身，无利可图。
除非还有什么隐藏的身份还未发掘出来，比如是什么杀手组织的成员，下一次任务就是把玄晖刀了，但显然这任务她也完成不了。
后果定会如今日一般，还没接近他，就直接被反制得哇哇大哭。
虽然仍心存疑虑，但话已经说到这份上，许愿心里已经接受了这项交易。
反正她身正不怕影子斜，清风两袖。
目前首要问题，是异世存活与完成任务。
面前这位是问题很大的vip客户，如今得此机会能日日做汤，或许靠他的好评，进度条能蹭蹭往上涨呢——她还记得玄晖以一己之力撬动百分之四进度条的壮举。
许愿想明白了，对新身份的适应速度简直快如闪电。
她也更加无所顾忌，甚至能笑着软语温言：“将军今日想喝点什么？”
“今日倒不必了，身子难受。”玄晖感叹于她的审视适度，摆了摆手，“明日煮点素粥吧。”
许愿应下后又道：“加个鸡蛋行吗？你现在身子虚，最好要保证营养。”
玄晖闻言犹豫一瞬，旋即回忆起在军中时，她做的鸡蛋汤确实鲜香四溢，最重要的是完全无腥味，于是点了头。
两人商谈完毕，许愿便起身告辞。
玄晖谴竹枝领她去了银杏街，看那前铺后院。
天仍下着雨，淅淅沥沥的雨水将青石板砖打湿，透出深深浅浅的墨色来。
许愿进了院子后，第一想法便是，这不愧是地段最好的房屋，极合她心意。
就这么参观式地简单逛了一圈，她脑子里已经冒出七八个装修的构想。
前面的铺子空间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放四五张小桌子绰绰有余，还带一个小厨房。反正她想经营的是小吃店，小桌子也够放了。
后院却非常宽敞，一方小院儿里有一口井，四周皆能腾空间来养养鸡种种菜，灰墙上还有之前租户没撤走的藤架，可以种些爬藤植物。
再就是一间主屋，旁边两间带着大窗的敞亮厢房，家具崭新齐全。
在竹枝的引导下，许愿签完了租契，给了定金，整个人仍是有些回不过神来。
她撑着雨伞站在院中，满意地环顾四周，这以后就是她的地盘儿了。
闭眼一瞧，进度条竟然已经是百分之九了。
果然，在这种事业大跨步的关键期，进度条一定会涨。
看来这一步没有走错，她之前摆摊半个月才增长了百分之二。
今日不过和玄晖签个协议而已，就增长了足足百分之三，无论怎么算都很值得。
次日，仍是秋雨潇潇的天气，甚至还刮起了寒风。
许愿按照玄晖的要求，准备将炖煮许久的鲜蔬芙蓉羹送往将军府。
北地的天气，已是一日比一日冷了。
顶着阵阵寒凉入骨的北风，她终于抵达了将军府，给门房看了竹枝前日给的牌子，门房便客气地将她迎到前厅候着，而后去金虎院禀报了。
不一会儿，竹枝便急匆匆出来了。
他接过许愿手中的食盒，礼貌地鞠躬道谢。
许愿见他面色不善，便关心一句：“玄将军如何了？”
“仍是不大好。”竹枝有些忧心忡忡地说，“今日又是反胃，早晨喝了点汤便没再用了，希望姑娘的羹汤能让少爷开开胃吧。”
她想起上回玄晖病恹恹的模样，也觉得不易，生病着实不好过。
但她也只能寒暄着劝慰道：“都说病去如抽丝呢，至少他也肯用汤了，这可是大进步，你得多夸着些。”
听闻这哄孩子似的方法，竹枝忍不住抿唇笑笑，垂首应了句是。
两人款语温言地交流片刻后，竹枝带着食盒回金虎院，许愿也离开了将军府。
回北陆营的路上，她盘算着存款，思考下一步该如何是好。
现在既然租了新房，搬进去需要时间，装修也要花费精力与银子。
抚恤金以及这半个月挣的零碎都咬咬牙用在租金上了，现在的她兜里也所剩无几，还得再多攒攒，才能将院子装修起来。
回到北陆营后，许愿同阿川就一起清理起新买的一大筐土豆来。
“阿川，我新租了个铺面，到时候我们一齐搬过去吧。”做活儿之际，许愿开了口，既然之前答应了阿川一起摆摊，便不会瞒她，“新店的位置在银杏街。”
但为了保守秘密，她只说了要搬家的事情，其他的一概未提。
阿川对此诧异得很，甚至停了手里动作，面露担忧地看过来，好似觉得她八成被骗了。
但听说东家是玄晖后，她的表情又恢复了正常。
许愿见识到这变脸速度，好奇地问道：“怎么了？难道玄将军的真实身份是个包租公？”
阿川不知许愿与玄晖有何纠葛交易，但她作为土生土长的北地人，对玄晖有着天然的信任，本能认为他不会同平民争这三分利，也必然不会坑害于许愿。
于是她摇摇头道：“哥哥跟着玄家去过京城，皇帝出城亲迎。”
对于北地这种边境小城来说，京城与皇帝实在是太遥远的概念。
但阿川记得当年哥哥满脸与有荣焉同她描述的模样，应当是件极有面儿的事情。
许愿听明白了，也知道如此殊荣的分量，不禁感叹道：“这般地位，我还以为他们会非常高高在上，平日里也不搭理人呢，以往听说贵人们都许多仆从伺候着，一般人也见不着。”
玄家纵然荣宠至极，对下却宽和。
戍边战绩不必提，常年给贫民窟的送汤施粥便也罢了，单说这收养照顾鳏寡孤独的北陆营，万事走的也是玄家私账，老杨所坐镇的医馆，亦在玄家名下，收了许多贫病不能自立者。
这财力与气魄，并非一般贵族能有。
“哥哥说，玄家与京城贵人们不一样。”阿川弯着身子清理着土豆上的泥巴，简明扼要地点评道，“玄老将军是好人，将军夫人是好人，玄大将军是好人，玄小少爷是好人。”
许愿正给土豆削皮呢，闻言笑得前仰后合，没成想阿川发好人卡是一家一家这么发的，于是逗她道：“那你直说他们一家都是好人，不就行了？”
阿川认真想了想，解释道：“各有各的好。”
此番谈话让许愿更进一步地认识到玄家贤名，至少能确保玄晖人品不差。
可定心之余，她又回想起那日与玄晖谈话时挥之不去的违和感，一时又陷入迟疑。
思虑半晌，许愿仍遵从自己的理智剖析——如玄晖这般声名在外的人，更不可能平白做个冤大头，她多留个心眼总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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