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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聊了一会，病房的门开了。
陈霜出现在门口，打了个招呼，却只是站在那看着她们，看起来最后临门一脚的时候又有点犹豫。
程欣怡善解人意地打了个招呼就走。
没有听见刘悦的大呼小叫，夏季挑起眉毛。
陈霜理不直气也壮，走近了，才小声地说：“要是我说只有我一个人，你不肯见我怎么办。”
一直在和欣怡姐聊天，夏季这才有空想起来打开手机。
一看，刘悦正在微信上向她发动猛烈的关怀攻势，但是言语中确实看起来没有准备来医院找她的意思。
陈霜磨磨蹭蹭坐到夏季床边的椅子上，小心翼翼地靠近，像在试探夏季接受的底线。
本来还在腹诽看她穿着ut的队服坐在面前感觉好奇怪，但是想不到凑近一看，竟然是自己的鼻子先酸了。
平时镜头下看不太出来，现在才发现。
她怎么这么瘦了。
扣哥轻飘飘一句“他们的教练出了点问题”，他没想到结果是夏季一手承担起了整个战队的责任。
陈霜现在都为自己这段时间一心要把ag做大做强，让夏季回心转意，而感到懊悔了。
陈霜安静地看着夏季，不敢多说一句话，很怕她突然问他：“你来干什么？”
可是夏季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你看了今天的比赛了吗？”
陈霜又酸涩，又好笑，又有一丝欣喜，身体忍不住又往她的方向倾了一点：“看了，很精彩，和对线实力突出但是还在摸索运营方式的ldg打中上快节奏比赛，尤其是押宝上路，如果这都是你的主意的话，练阵容的对手选得真的很好，也很有勇气。”
不仅如此，她的每一场比赛他都看了，也认真想了这里面ut的哪些变化有夏季的影子。
那可远远不止这样，夏季得意地想，她对队员的理解、沟通和培养水平都是这场比赛幕后的亮点，可惜不能一一讲给陈霜听，毕竟他们现在是对手。
陈霜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但是你没有必要去承担教练的工作。”
凭什么没必要，夏季又不服气了：“你之前不也一边做选手一边做教练。”
陈霜耐心又轻柔地一根一根掰开她不自觉攥紧被子的手指：“但是我不会同时也要求自己操作是所有人中最好的，我也不会希望每场比赛都要赢得很漂亮，而且我最后也发现，确实没有办法同时做这两件事情，所以我退役去当教练了。”
之前在ag，蓝姐盯着夏季好好吃饭睡觉休息，刘悦插科打诨让她不要总是那么在乎每一场比赛。
怎么一离开她就全忘了。
陈霜不知道的是，夏季在ut所做的远不止他所看到的这些，她同时还有在努力地和其他队员沟通协调，还希望每一个队员都像她曾经在陈霜手下那样，能够获得成长。
比他当时付出得还多，比任何一个apl的教练还要负责，更比任何一个apl的选手还辛苦。
在选手本职工作之外，她为自己定的对标参考教练是陈霜，但其实陈霜当初这么培养她带着太多不由自主的私心。
夏季还不说话，陈霜掰完手指抬头望她，看见她还是那副熟悉的神游表情，就知道她完全也没在意他刚说的话。
说不定她心里还觉得只要自己再努力一点，教练和选手的工作就是可以同时兼顾的。
他真的是一点也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本来还想再继续说两句的，陈霜又心软了，他抬头望了她很久，最后只是温和地问：“累了吗？”
这句话也没头没尾，前言不搭后语。夏季垂目看他，只是眨了眨眼，她都还没意识到，一滴眼泪竟然就自己掉下来了：“累。”
陈霜起身坐在床沿，又离夏季近了一点，他手抚上她的后背，轻轻一按，夏季竟然顺从地钻到了他的怀里。
她想，好像真的是累了。
她习惯把一切遇到的困难都解读为可以让自己再度积极进步的信号，这本来是她屡试不爽的打鸡血技巧。
没看见陈霜的时候，她还觉得自己干劲十足，一看见他，就只想丢盔卸甲。
脱下来的那一刻，她才发现身上的负担原来这么重。
好累，压力好大，ut之前的成绩那么好，上任中单那么耀眼，队友那么优秀，她不想变成那个被拿去比较的“控制变量”。
一生要强的季姐，靠在陈霜身上，像穿过风雪的归人终于靠在窗边，可以回望屋外飘落的雪花。
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乖巧的夏季，陈霜没有说话。
他是这样一种人：得过且过，随遇而安，他习惯去寻求外界的帮助，也习惯了得到别人的帮助。
夏季像他一切的反面，好胜、要强、坚韧、自律、奋力拼搏，一台系统报错了都能自己修好自己的高智能机器。
怎么不算是一种般配呢，感觉到夏季没有抵抗，陈霜忍不住又抱得紧了一点。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喜欢她。
好希望她还能再喜欢他一点。
“夏季？”
夏季平静地听着他胸腔有力的心跳，仿佛世界上的一切烦恼和混乱都远了。
她突然感受到被一个永远敞开的怀抱宽厚地包容是怎样一件温暖的事情。
交付出自己的脆弱，承认自己的无能为力，好像并没有她曾经以为得那么难堪。
她埋头蹭了蹭：“嗯？”
陈霜并没有再说什么，心化得很软，抬手轻轻抚着她的背。
夏季想了想，慢慢把手抬起来，回抱了他。
*
最后拍了拍执意一个人住院等检测结果的夏季，陈霜也要走了。
但是看上去他反而像是被夏季抛弃在医院的人，陈霜一步三回头：“照顾好自己。”“有问题给我打电话。”“我明天一早就来看你。”
夏季笑着看他，没有一点不耐烦。
走远了，陈霜掏出手机：“喂，姐，我们商量个事儿呗。”
*
第二天一大早，夏季就得到了检验结果。
只是普通的感冒，已经差不多康复了，她的身体健康，没有任何问题，如果愿意的话，还可以为apl服务个几十年。
夏季给很多人都发信息报了个平安，然后本来都准备自己去办出院走了。
但是想到陈霜，夏季眨了眨眼，又坐了回去。
几乎是刚坐下，陈霜就来了。
陈霜问啥，夏季乖乖答啥，最后顺口一说自己要出院了，需要陈霜帮下忙。
她刚说完，就看见陈霜两眼亮晶晶地看着她，看起来雀跃又欢喜。
等到陈霜转身忙去了，从背影都可以看出他的兴奋，她才轻笑了一下。
他们之间明明横亘着越来越多的隔阂和不可能，只是那一点甜蜜，实在让人上瘾。
*
好好吃了一顿饭，陈霜把夏季送回ut宿舍，两个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偷偷摸摸地把车停得远远的。
摘下安全带，打开车门，夏季若有所感，忍不住回头——
陈霜正眼巴巴地看着她。
夏季又把车门关上，伸手环住他的腰，给了他一个轻轻的拥抱。
抱完收手后退的时候，陈霜伸出左手，一路轻轻划过她的手背，最后握住了她。
“我可以亲亲你吗？”陈霜的眼神看起来还是可怜兮兮的，但是悄悄上翘的嘴角暴露了他的真实心情。
看夏季不说话，他又赶紧补充：“就亲一下——”
他上下左右地打量起夏季的脸，紧急思考着哪一个地方最进退有度，既能让他们的氛围更加暧昧不明，又不至于过于唐突。
夏季没被他捉住的左手抬了起来，反客为主，捏住了陈霜的下巴。
她垂眸看着他嘴角的痣，想着以前好像听过长辈说过，嘴角的痣聚财，一生衣食无忧。
又想起也有人说嘴角长痣的人最贪吃。
她现在相信后面那个解释，因为这个人总是得寸进尺。
但是她还是把头凑了过去，轻轻碰了一下他的双唇。
没想到自己反而被这块地方过于柔软的陌生触感吓了一跳，面红耳赤地一触即分，赶紧后撤。
离远了一看，陈霜也晕晕乎乎，双眼一片湿漉漉的茫然，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这真是一个巨大巨大超级超级的惊喜，多核处理器陈霜也过载了，只能愣愣地看着夏季，满脑子都想着：她怎么会突然这么主动？
夏季迅速地开门下车，往宿舍方向走了几步，等感觉陈霜看不见了，又悄悄地绕回ut基地。
还是回来晚了，看起来大家都放假了，基地的办公室区域现在只有程欣怡，对着电脑敲敲打打。
她上下打量了夏季一眼，确认她满血复活，才放心地把视线放回电脑屏幕上。
等到夏季经过的时候，她随口问了一句：“你和陈霜关系很好？他怎么还和ag的队员一起专门来看你？”
夏季先是舒了一口气。
还好，欣怡姐看起来并不知道昨晚只有陈霜来了。
随后她不知所措地“啊”了一声，支支吾吾：“他就是我的前……
前教练。”
她最终肯定地点了点头。
嗯，前教练。
程欣怡也就是随口一问，眼皮也没抬一下，目不斜视地放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