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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下旬,已至深秋,木叶背日而落,入目皆是枯黄。这日下午的学堂似乎格外安静,外头笤帚扫过枯叶的沙沙响声一下一下规律地传来,清晰可闻。
宋知意看着有些空荡的教室,心中奇怪,上午明明还来了不少人的,怎的一个中午过去人都不见了?虽说今日下午教谕不讲课,也不至于人如此至少吧?他环顾四周,见王博耕一个人在前头坐着,便悄摸地走上前去,问道:“王兄,你可知道这学堂里的其他监生都去哪儿了?”
王博耕点点头,一手放在嘴旁悄声道:“他们上棋盘街,往大周门去了。”
“大周门?”宋知意听道这三字不由微微瞪大了眼,道:“那不是往大内去了?”
“应该是,我听说他们要往礼部衙门去,说是要去履山居先生之志。”
宋知意更是震惊,道:“山居先生有什么志要让他们去履了?”
“就是前几日大家都在谈的,要立晋王为储之事。”
宋知意听了愣住好一会儿未说话,王博耕以为他是忘记这回事了,又继续道:“就是那篇幼树长树之辩,大家这几日越说越激烈。据说这本就是京城中大家常会私下讨论之事,现在山居先生出来这么一说,监内的大家也愈发觉得此事重大,但朝中竟无朝臣向圣上谏言此事,是以很多举子都深感山居先生的真知灼见被埋没,应由他们替先生说出来。唉,宋兄啊,虽然这监内的事我都习惯去听一嘴,但碰到这种事我还真是不敢去做什么,看到你还在这,我这心里也安心多了……”
宋知意打住了正在唠唠叨叨的王博耕,道:“都是谁去了?他们又是什么时候去的?”
“我瞧着都是些年轻的举人,还有些贡生也跟着去了,”说完,王博耕怔了一下,才道:“他们好像午时不到便去了,这会儿都差不多过去一个多时辰了,怎的会还没回来?”
听到王博耕的话,宋知意心道肯定是坏事了。果不其然,王博耕话音刚落,国子监外头就隐隐传来一阵阵急促的马蹄声,他飞快地跑去窗边撑起窗户,不一会儿望见窗外有几个身着官袍的人进了国子监内来了,为首的那个穿着绯袍,身后跟着的几个穿着青袍和绿袍的人,步履匆匆,神色凝重。
“宋兄,这,这是来做什么的?这不是国子监的人吧。”王博耕也随着宋知意的目光见到了那些人,语调也变得有些颤抖。
宋知意面色也沉沉,他在那群人中看到了熟悉的面庞,心中也大概知道他们是来做什么的了。
绯袍人很快就领着人走到了这件学堂,威重的眼神扫视了一圈学堂中几个稀稀拉拉的学子,对身边一个绿袍人耳语了几句,便带着其余人去其他地方了,独留绿衣人在此。绿衣人正是宋知意看到的熟面孔,黄总宪家的长子黄筠,黄清漪的大哥。因为两家交好,平常互有来往,宋知意也与这位不苟言笑的黄筠打过几次照面,印象里他总是面无表情,只有宋知远在试图接近黄清漪时他才会露出一些别样的神情来。
上回听宋恒提起过,黄筠先前中举后也是在国子监修读,今年初开始到刑部实习历事,据说办事很有章法,就连一向严苛的刑部尚书也好几次夸赞他。方才宋知意看见他也在其中
黄筠肃这一张脸走过来,宋知意率先打招呼道:“黄大哥。”
“宋公子,”他的语气很是淡漠,道:“我就不与你说这些场面话了,刚刚那位是刑部左侍郎,他命我来问询你们一些事情。”
黄筠虽年纪轻,但周身散出的威压却让人不禁感到畏惧,叫王博耕听了下意识往宋知意身后躲。黄筠到底是在刑部历练过的,跟国子监中的学子已是全然不同的气质。
但宋知意看着还是很淡定从容,頜首道:“您说,我一定知无不言。”
黄筠直入主题道:“山居先生这个人你知道吗?”
宋知意平静答道:“知道,我曾买过一本他的《临文漫谈》,他近日出的新书监内也有不少人在读。”
“那国子监有监生去礼部衙门前闹事,这事你们可知否?”黄筠的的声音比方才还冷上几分。
“不瞒您说,我也是方才才知晓这件事的。”
“那你是从何得知此事的?”
“是,是我告诉宋兄的。”王博耕哆嗦地从宋知意身后站出来,黄筠锐利的目光转向他,在他身上迅速扫视了一通,叫他抖得更厉害了。
“你又是从何人那里知晓的?”
“我,我,”王博耕因为紧张磕磕绊绊的,宋知意在他背上拍拍以作安抚,他这才稍稍镇静下来,把自己知道的从头到尾一五一十跟黄筠说了。
黄筠掏出一个本子朝宋知意借了一支笔,王博耕所说之事都一一录了下来,他手速飞快,很快就写满了密密麻麻一张纸。王博耕咽了口唾沫,干巴道:“这个不会还要我签字画押吧?”
“不必,我只是来简单调查情况,”他说到此有突然停笔,抬头望向王博耕道:“但若是查出了你今日是在弄虚作假,下一次见你就是在刑部了。”
王博耕被吓得不轻,忙道:“不敢不敢,我刚刚说的全部属实。我也只是听他们说说,也绝没有要跟他们一起起事的意思……”
黄筠举起一只手来示意他停下,又转而去问询学堂中的其他几个学子。临了,宋知意送他出门,道:“黄大哥,不知我能否多问一句,今日那些去礼部的学子们是被……”
还不等宋知意说完,黄筠就直接道:“带头的全被押进刑部大牢审讯,其余的也皆被扣留在刑部。”说完,看了一眼带着些不可思议神情的宋知意,补充道:“今日是贵妃娘娘的生辰,中午宫里正在办宫宴,陛下和晋王都在,结果那群监生突然闯到了礼部门口,说要立晋王为太子。陛下听到消息后震怒,命刑部彻查此事。”
“彻查,意思是这件事不是单纯由监生自发所为吗?”
黄筠微没有否认宋知意的话,只是道:“你应该也知晓这其中的利害。事发后宋尚书听说是国子监的学子闹事,还托人来传话让我看看你在国子监里怎么样。总之,你若是想起什么与此事有关的异象来刑部便是。”
送走黄筠后,王博耕还沉浸在刚刚的害怕之中,一连问了宋知意好几个问题:“宋兄,刚刚那位大人还说什么了?去礼部的那些监生怎么样了?我们这些还在监内的人不会有事吧?”
宋知意拍拍他的肩,道:“王兄不必紧张,我想我们应该是无大事的。至于那些学子,我想过几日应该也能回来了。”刚刚黄筠说只有带头的学子被押进大牢了,其余跟随的学子只是扣押,应该也只是进行一些问询,毕竟他们也只是被带动的。
“那便好,那便好,”王博耕舒一口气,继而又愤愤道:“这《临文散谈》真是祸端,真后悔那日凑热闹排队去买这书了,我回去便要把他丢了。”
宋知意面上安慰他,心中也庆幸自己那日只誊抄了几页《临文散谈》,若是都抄下来,现在都成了一堆废纸不说,还说不定会给自己惹火上身。但心里头又有一丝惋惜,刑部严查此事,山居先生肯定是逃脱不了了,就算能侥幸脱身,以后也肯定看不到他的大作了。
……
刑部的动作比宋知意想象的要快,到傍晚时便有学子被陆续押送回来,一个个心有余悸的样子,晚饭时食堂都沉默了不少。王博耕倒是抓住了几个相熟的学子打探情况,跟下午黄筠告诉宋知意的差不多。不过还有一则消息,说是今日宫宴是庆云贵妃整寿,且晋王近日也是刚从南边治疫立功而返,陛下龙心大悦,许了贵妃一件礼物,结果那些举子就突然跑到了礼部闹事,要立晋王为太子,四处都在传这些举子的行为是贵妃和晋王授意的,这母子二人为的就是向陛下邀功请赏。可陛下岂能看不出他们这些小手段,当场就愤怒离席,将那伙举子统统抓了起来。
不过这都只是些传言,几分真几分假都说不准。宋知意笑笑也就听过去了,既然这件事没有波及到宋家,把那几页誊抄的纸丢进火盆里烧掉后,他也就没有再为此担心。
……
第二日,宋知意仍旧照常去李祯那给他送早食,在收拾那些杂乱书本时顺嘴问了一句,道:“老师,昨日那事闹得沸沸扬扬,你这里应该没有那些书吧?有的话可得好好藏起来。”
“什么书?”半晌,李祯闷闷的声音才从床上传来,像是刚醒。
“就是《临文杂谈》,《临文漫谈》,《临文散谈》这三本书,作者署名山居先生,老师您知道吗?”
床的那头沉默了,宋知意以为他又睡着了,刚把书放好打算走时,李祯突然道:“那不是我写的随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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