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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颜把虾网扎完以后,数了数又多了四只,加上原来的六只,这回,家里一共有十只虾网了,一人五只,也不用争,吩咐两小的跟着去水潭边,小的捉虾大人捡果子。
何冬刚把石臼里的稻谷舂好,骆颜端来一碗糖水,让汉子歇歇。何冬自坐到条凳上喝水去了。
骆平骆和这厢,又为谁用新虾网起了争执。骆平说一人两个新的三个旧的,骆和却想要四只全新加一只旧的,骆平不干了:
“每人一半新的一半旧的,怎么你就要全新的?”
“我喜欢!”骆和撇了下小嘴巴,拿眼朝骆颜看,意思想让阿姊帮忙说话。
骆颜看了笑起来:“这按公平来说,自然是一人一半新的一半旧的,但就捉虾的这件事来说,可跟这个新网旧网没关系。”
“就有关系!”骆和一脸严肃地说道,“有了新虾网,我心情就高兴,我心情一高兴,捉虾的时候就更努力,只要更努力,就能捉更多虾,阿姊说,这不叫有关系?”
边上的骆颜何冬,都被小丫头这番歪理给折服了,两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骆平,跟你妹妹抢什么,让你妹妹心情高兴起来,多捉虾!”坐在条凳上的何冬喝完了水,站起身朝骆平说。
“好,让你心情高兴起来,多捉虾哈!”骆平也跟着附和起来,丢下了手里的新虾网。
屋里四个人都哈哈笑起来。
等何冬舂苦槠果粉的间隙,骆颜边翻烤网筛上的果子,边开始跟何冬描述需要的器具:
“就是圆形的,大概一寸半宽,脸盆大小,用竹篾做也可以,只要牢固。”
讲了半天,何冬脑袋里形容不出是个什么东西。其实这就是箍茶饼用的,骆颜说了两道,见何冬还是嗯嗯啊啊的不太明白,索性伸手拉着何冬的手臂:
“你停下,出来我给你画。”
何冬正舂苦槠果粉呢,手臂被骆颜抓着了,心里一阵美,故意喊出声:
“啊啊啊,慢点慢点,我先放下木杵。”
然后缓缓放下手中的物件,脚下却迈不动步,任凭骆颜拉他,他只两秒一步跟着。
骆颜回头看,见到了那张笑嘻嘻的脸,露着一口珠白牙!骆颜正要发怒,却见何冬扭转了头,朝着屋里两小的看去了。
往两小的脸上看,都见他们朝着何冬挤眉弄眼的,骆颜知道,自己拉何冬的动作,似乎超过了这个时代的大禁忌——但是在何冬这里,似乎成了他享受的动作。
缓缓拉着何冬出了柴门,骆颜一松手:
“你来不来?说了两道都听不明白,怎么这么笨,像根木头!”
何冬见骆颜松了手,坏坏地伸出手臂,笑着说:
“你拉我吧,不拉我走不动……”
何冬就这么伸着手,骆颜微微愣了一下,两秒后,“哈哈哈……”的大笑声,从屋内两小的嘴里传来。
骆颜发觉,自己被眼前这汉子耍了,还被自家弟弟妹妹吃了一遍瓜,可看着眼前这汉子憨憨直直的样子,心里又生出笑意。
僵了几秒,骆颜重新伸出手,没想到手刚伸出去,却反被对方一把握住了,想抽都抽不出来!
“走走走,画给我这根木头看看。”何冬还是一脸坏笑地冲骆颜喊。
“正经点!”骆颜嘴里虽这么说,脸上也不由得一阵燥热,哪里曾被一个男人这么拉着手啊,也就在这了!
两人到了屋坪,骆颜随手捡了根竹梢,折了一下,就在地上画起来,不过两个圆圈,再解释说多宽多大。
在地上画完,嘴里说着话,骆颜没见何冬任何回应,这才抬起头,跟何冬四目相对,这一瞬间,见着那张痴痴呆呆的脸,和那双朦朦胧胧的双眼,骆颜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一阵战栗感从心里传到脑袋,又从脑袋传到上半身,像是耳朵里被人用毛茸茸的羽毛掏了几下,酥酥麻麻的……
何冬呆立了半晌,见骆颜起身了,这才从沉迷中醒过来,追着进了柴门:
“啊,骆娘子,我看懂了。”说完,也不再看骆颜,自顾自举起木杵,安安心心舂起了苦槠果。
骆颜从他身边走过,悄悄拿眼瞟了他一下,见那汉子还平抬着头,也不看手中的木杵,就那么机械地一上一下舂着石臼,脸上露着呆呆的表情。
“魔怔了!”骆颜心里这么想着,却也在这一刻感到一丝美好,试问,被人挂着念着思着想着,谁能不美呢?
何冬舂最后一臼果粉时,骆平骆和被阿姊喊去抬水了,老在面前吃阿姊的瓜,像话吗?
骆颜一边翻烤苦槠果,一边帮着何冬收拾石臼里的果粉。等一行四人出门,已是申时初。
四人到了水潭边,两小的自然下到溪沟里,自己找寻着地方拌米糠下网去了,骆颜则领着何冬往对侧山坡上去。
“不单做一个箍圈,要做许多个。”骆颜边爬坡边说。
何冬在后面,背着竹篓,几次见到骆颜爬得吃力,想伸出手推骆颜一把,但想想这样的山坡地,推人没个下手处,于是作罢了。
听到骆颜说话,何冬只是“嗯”了一声。
“箍圈是小东西,后面的才是考验你木匠工夫的时候呢。”到了林地里,骆颜停下来回身对何冬说。
“还需要什么东西?只要你想到的,我都想法子给你做出来!”何冬也一脚跳上了骆颜所在的一块平地。
“喏,就是捡这种树掉下来的黑果仁,”骆颜弯腰在地上捡起两颗茶籽仁,递到何冬面前说,“这树上半青半黄的,也能摘。”
“这不等它自己掉下来吗?”何冬接过骆颜递过来的果仁,看了两眼,扔进了左手的背篓里。
“没关系,烤烤,或者晒晒就能用。”
“你说后面还需要做什么器物?这东西到底能做出什么东西?也是弹弹豆腐吗?”何冬在一颗茶树前跳起来边摘树梢上的果子边问。
“暂时保密,做出来你就知道了,”骆颜笑着说,“后面还要你做一个水磨,我家草棚后边的溪沟,前面不远就是一处小水潭,水磨,知道什么东西吗?”
“水磨?我知道了,”何冬索性爬上了一颗粗壮的茶树,边把果子往地上背篓里扔,边回话,“我在舅舅村里见过,利用水力带动的碾盘,可以舂米。”
“对,就是那种类似的东西!”骆颜听何冬提到了水力磨坊,脸上笑起来,“我们要是做出来了,大家舂米也简便了,当然,我用的时候可能多些。”
“那水磨有点不简单呢,看来我得特意去请我舅父过来帮我啦!”何冬从那颗树上跳下来,伸手摇起了树干。
“你做不来吗?”
“嘿嘿,我嘛,简单点的都能做,那种太复杂的,做不来,”何冬听了骆颜的问话,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平时比较喜欢往山里跑,这竹木匠的工夫,虽说学了两三年了,告诉你可别笑我,就学了点皮毛。”
“哈哈,你是为了敷衍你家阿奶吧?”
“哈哈,是呀。阿奶总要我去学那手艺,我没那心思,可不去又不行。”
“除了这一项,倒还有庄器物,也要做,”骆颜背起竹篓,往另一侧树丛移动了几步,“能不能做成东西,关键在这第三项。”
“啥东西?”
“懒得跟你说,说了你也做不出来!”骆颜嗔怪着回答。
“你说,除了水磨,这般东西我保准自己给你做出来!”何冬听骆颜看轻他,心里立马不高兴了,“最多,最多我让我舅舅指导指导。”
“哈哈,那说与你听,做一个极大的木槽,要能放下箍圈那般大,然后一头是固定死的,一头是空的,夹上木头能撞击就行。实则这个东西不难。”
“听你说的这关键器物,想必就是个猪食槽嘛,这有何难?还以为比水磨还复杂呢!”何冬听完骆颜的描述,第一想到的就是猪圈里的食槽。
“哟,你脑袋并不是木头做的嘛,”骆颜也微微笑起来,“对,听你一说,还真有点像猪食槽,但是,它是一头空的,底下还得留点小手指那般大小的孔。”
“不难不难,除了水磨,箍圈、猪食槽我包了!”何冬听完,高兴起来。
两人说着话,不消多久,就将背篓装满了。
“先回去吧,暂时屋里也没处搁,第一次我用不上许多,这些足够了。”骆颜提了提满了的背篓,朝何冬说。
“缓缓再回去?骆平骆和没这么快吧?我先去里头收收昨天下的套子,或许有收获!”说完,何冬朝骆颜露出狡黠一笑。
骆颜自然明白,上次见到陈阿奶送了自己兔子,何冬可是在两小的,不,在自己面前夸下海口的,“送了野物,看你怎么谢我!”想到这句话,骆颜不由自主地笑起来,朝何冬点了点头。
何冬自向更深的山里去了,骆颜背起竹篓,准备先回去一趟,再出来时,可以捡些蘑菇、野果回去,也是,一直在屋里忙着,山里的好物都没空来收一收。
骆颜再背着空竹篓出门时,特意查看了下锁头,还有屋子前前后后,见没什么异样,这才沿着山溪往大水潭处去。
这趟不同以往,骆颜边沿着山溪边走,边仔细观察山溪形状,已经开始在心里规划,何处才是建水磨的好地方。
从草棚往山里方向走,果然还是第一印象那个小水潭处比较合适。这里上下大约有一米左右落差,水潭却又不大,正好可以利用流水冲击力带动滚轴。
小水潭上面,可以利用石块垒高,再用木板建一个磨坊,里面装上转盘器物就成。
打量规划完毕,骆颜心里高兴起来,哼着小曲儿,快步往里头的大水潭走去。
骆颜人还没到水潭边,远远就听到何冬的声音:
“嘿嘿,骆平,这回你猜,你阿姊会怎么感谢我?”
“哎哟,这我可说不准,那大话也是你自己说的,叫我们吃野兔肉、野鸡肉、野猪肉……”骆平的声音。
“大力哥,你想我阿姊怎么谢谢你?”骆和的声音。
“嘿嘿,我想,我想让你阿姊……”何冬话说了一半,转眼瞧见骆颜背着竹篓往这边来了,立马住了嘴。
骆颜自是听见他们后面几句对话的,到了面前,何冬一双手背在身后,咧着一口珠白牙,朝着骆颜嘿嘿笑。
边上两小的也是,盯着自家阿姊,把一双眉眼都笑成了小弯刀。
“想让我做啥?”骆颜装作不知道,放下背篓说,“你们俩,都捉了多少青虾?”
骆平骆和都邀功似的,提着自己手上的背篓,就往骆颜眼前凑。
边上的何冬不高兴了,悻悻地伸出双手,满口醋意地开口:
“你们,都不乐意多看我一眼吗?”
骆平骆和转身朝向何冬,几乎同时答道:
“你有啥好看的!”
“你手里的东西我们见过了,这会不稀奇了。”骆平更是挖苦了一句。
骆颜拿眼去看,以为何冬手上提的大概是野兔,却没曾想,他居然两手各提了一双野鸡,其中一只,还长着好看的彩色的长长的尾毛
——关键是,这四只野鸡都还是活的,这会在何冬手里还扑棱起来了呢!
“哇,可以养起来!”骆颜看到活的野鸡,眼睛也亮了起来。
“那个,送你可以,有没有什么感谢的呢?”一边的何冬,见骆颜露着一张惊羡又欢喜的眉眼,这厢神情也骄傲起来了。
“你想要啥感谢?”骆颜伸手,想去摸摸何冬手上的野鸡毛,何冬居然往后闪了半步。
“要啥感谢嘛……”何冬拿眼瞧了瞧边上两小的,嘴里嘿嘿笑了两声,“回去再跟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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