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草看不见李成蹊吃惊的表情，若无其事回答：
“准确来说是四只。第一只占身成功了，和我一同落水的那个人……他……”
边草闭上眼睛不忍回想那位程序员被占身的画面，她努力把那画面赶走，
“总之他没有我这么幸运，我侥幸逃过了。后来又来了两只，但是它们只在我的身边转圈，转了几圈后就游走了。最后就是伤我的这只。”
李成蹊一边听边草讲述，一边拿出一颗灵药在手中捏碎。
捏碎的灵药粉末像被按下暂停键一样停在半空，随着他的掌法轻轻一推，粉末全部打入边草的身体里。
一直说话的边草，完全没有任何感觉。
打完灵药粉末后，李成蹊犹豫片刻，还是拿出了一颗圆润的黑色种子。
这是彼岸花的种子。
李成蹊将种子从边草的左后背融进去，“可能会有点疼，你忍一忍。”
边草一开始能感觉到李成蹊掌心在后背的温热，接着心脏好像被针扎一样地疼了一下。
“好了，你试试看还疼吗？”
边草动了动，疼痛真的消失了，她扯开一点点衣襟向下看，连受伤的红紫淤痕都不见了。
不得不感叹，有法术就是不一样。
边草又对李成蹊一番感谢。
李成蹊还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眼里永远带着温柔的笑意，既不特别客气，也不高高在上。
这让在他身边的人特别有平静感。
他站起身去倒了一杯水递给边草，“边草姑娘去三生石是为轮回转世？”
边草接过茶杯，摇摇头，“我不是去轮回转世。他们搞错了，误会之下我才被抓来地府，崔判官许我重返人间的。”
“重返人间？”
这倒是出乎李成蹊的意料，“崔判官办事向来严谨，没想到也会有疏漏的时候。”
边草直摇头，“不是崔判官的疏漏，是他那位……”
边草不好开口说是崔判官的男宠为了整蛊自己将名字添加在名单上，“他那位……下属，一个叫左慈的下属失误在名单上多加了一个我的名字。”
“左慈？”听到这个名字的李成蹊表情出现明显的变化，但他很快恢复原样，“据我所知，地府死亡的名册可不是人为编辑的，是在鬼籍阁根据生死簿的命格运行自动生成死亡人员名册。”
“我也不是很懂，好像是一批程序员的名单。”
李成蹊恍然大悟，“明白了。修复系统的程序员名单，你也是程序员？”
边草点点头，“不过我是菜鸟，技术完全达不到修复地府系统的程度。”
李成蹊话题一转，“你认识那位叫左慈的？”
边草撇撇嘴，“不算认识吧，只能算是有仇。”
回想与左慈的几次见面，就没有一次是相安无事的，真是一个晦气鬼。
边草将左慈去人间杀害自己的事件简单告诉李成蹊。
李成蹊看边草越说越气愤，笑起来点头道：“听起来这个人确实可恶。”
“岂止可恶，简直可憎可恨可怖，阴险狡诈，穷奸极恶，丧尽天良，奸同鬼蜮，行若狐鼠……”
李成蹊听她噼里啪啦地骂一堆，盈盈欲笑，“不过左慈可不是崔判官的下属，他也是阴天宫的人。”
边草心想，不是下属，是内宠嘛。我都懂的……
不过属实是没想到左慈不是崔钰手下的人，而是这位李成蹊大人的下属。
“他居然是阴天宫的人，他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在李大人您手下做事？”拍马屁的功夫边草还是在公司学过一点的。
李成蹊否认，“他不在我手下做事。我和他是平起平坐的同僚。我是右副使，他是左副使。严格来说，他在阴天宫的权利地位还比我要高一些。”
边草：“就他……也配？”
不过中国以左为尊，左副使确实应该比右副使地位高些，可是左慈那个人完全不遵守地府三界规则秩序，胡乱到人间搞事情，这样的人也配在地府身居高位吗？
“边草姑娘慎言，出了这个船舱门，在外面可千万不要在任何一个人面前这样说左副使的不是了。以免惹祸上身。”
边草在心里十分感激李成蹊，也愈发欣赏他的为人。
在她说他同事坏话的时候，他不反驳，也不附和，哪边都不得罪，最后只是提醒自己不要在外面失言。
李成蹊顿了顿，又说：“不过……如果是他将你的名字添加在名单上，你想要重返人间的话恐怕很难。”
在崔钰府邸时，左慈在她耳边那句“别笑早了，你走不掉的”在边草脑中回响。
“可是凡人的寿命生死，不是掌握在崔判官手里吗？既然他都亲自承认是名单出错，为何我要回人间还会很难呢？”
就算是地府，也要讲究规则制度，不能胡来吧。
“如今地府系统出现问题，六天鬼神与阎王正不惜一切要尽早修复系统，恰好这件事情就由阴天宫掌理。左慈他是……”
李成蹊讲到这停顿了一下，“其中原由不好与你多述，总之，目前负责修复地府系统的人就是他。他要加一个凡人进入程序员名单，不用经过崔判官，按理来说也是可以的。”
“也就是说，虽然他没权利掌管生死，但现在修复地府系统是头等大事，他可以随便怎么来？”
李成蹊点头赞许这个说法，“万一你真的回不去留在了地府，如若他日有需要，可以随时找我帮忙。”
边草面上感激李成蹊如此照顾，心里却凉了半截，这地府还是没有人间好。
其他不说，就说抬头望天的时候，天上黑红紫什么颜色都有，就是没有阳光明媚的灿烂感，长期待下去，只怕要抑郁了。
在人间好好打工好好挣钱，美食美景还是能享用的。
在这地府，一群上千岁上万岁的老不死压在你头上，一切都按照几万年前的规则制度运行，底层人物是一点出路也没有的，一不小心还会被怨灵占身，永埋河底。
最最最重要的一点，阴天宫左副使这么高层的人物，居然和自己有仇，那留在地府的日子能好过吗？
无论如何，一定要尽全力回归人间做个凡人！
*
边草跟随众人下船后，又沿着一条大路走了一程。
一路上，路两岸都是茂密的彼岸花丛。
边草听其中的两人议论说：
“这些年地府的彼岸花真是越长越好了。”
“是啊，以前这条路的两边只是稀稀拉拉的几株，才几百年就都挤到路边来了。”
“这些花挤得太密了，好看是好看的，就是越看越诡异，不能一直盯着看。”
那两个人不这样说还好，一说边草就忍不住盯着花丛看起来。
盯了一会后，那些花朵一个个都好像活了会动似的，起伏、移动、跳跃，让边草眩晕眼花，甚至仿佛听到那群花在边跳边笑……
很是诡异的狂欢气氛。
边草控制不住也跟着咯咯咯笑起来。
忽然，眼前一只手掌盖住了她的眼睛。
“别看。”李成蹊环抱着她的眼睛柔声道。
边草一下子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好奇了一下。”
李成蹊收回手，只是笑了笑。
“不过为什么这里的彼岸花不能盯着看，之前我走黄泉路的时候，盯着看过却没事呢？”
走在李成蹊身后的玲珑解释道：
“黄泉路有牛头马面的灵力封印保护，这条路通向察查司，是只有鬼差鬼神才会走的小道。就算是法力低微些的鬼差，也不敢盯着茂盛的彼岸花丛一直看的。边草姑娘你是凡人，自然不能抵御彼岸花的精神侵蚀。”
玲珑说话语气平缓，温温柔柔娓娓道来。
边草看着这样美好的女孩子，脑海中浮现一句话：近朱则赤。
果然李成蹊身边的人都和他一样好，如果实在不能重返人间，努力到李成蹊身边当差也不错的吧？
不一会儿，一行人就到了察查司门口。
和电视剧里的古代大院门外不同，这里只有一道威严的大门，大门是隐形的，上面悬浮着“察查司”三个大字，大门的样式和鬼门关的很像。
就像在一片迷雾中，突兀地显示着一块高大的门匾。
门匾的两边，隐隐约约有一道隐形的围墙，围墙的外径很宽很长，像一层透明罩子隔绝了墙内外的世界。
玲珑走到门前，拿起腰上系的一块小巧精致的玉珏，玉珏的缺口弯弯绕绕，就像钥匙的齿口般不规则。
她将那枚玉珏在门前的隐形玻璃罩的右下方一放，边草好像听到了解锁的声音。
接着，吱呀一声，透明的大门缓缓展开，门内的一方景色显露出来：
门后不远处一片绿色枝叶随风摇摆，树叶之间拍打的簌簌声和人间的大树发出的一样好听。
树叶的更远处只有茫茫无尽的远山，一点也没有宅门内院的样子。
边草跟随众人踏进大门，隐形的门随即关合上。
进入门内，那些树叶的真身才完全展示出来。
偌大的一片前院，却茫茫无物，只一颗参天大树。
“参天”不是夸张描述，是这棵树真的捅破了地府的天，看不见树冠。
李成蹊一行人没有直行向前，毕竟向前只是茫茫无尽的远山。
他们一路向左边，身边的景象随着行进也在不断变换，都是浩瀚广袤的景色。
边草在心中暗暗称奇，这才是真正的一步一景、移步换景！
只是，无论景色如何变换，天空始终还是地府的颜色：黑、紫、红三色轮转调和，绚烂却死气沉沉。
最后，他们身处的景色终于变成了内宅的样子，周围是中式园林的意境。
穿过一扇月洞门，边草竟看见了熟人——江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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