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两人见面后第一次提及当年的分手。
本该心照不宣回避的往事，却像公开的餐品的一般被抬到了餐桌上，散发着阵阵苦味，藏着尖锐又蜇人的刺。
唐晚知道姜宁依旧介怀，否则初次见面，姜宁不会让自己喊她宝贝，更不会对她屡次讥讽。
她忽然意识到姜宁今天让自己请她吃饭的真正原因了——虽然即便她不主动提起，自己也同样会这么做。
是啊。
没有人被甩之后还能是高兴的。
何况她们的那一通分手电话，她说得那么伤人，像是把姜宁所有的自尊都踩在了脚底下。
怎么可能高兴呢？
不知不觉，八年时光，无论当初有什么原因，伤害都已经造成。
或许姜宁身边已经有了别人，或许姜宁如今把她当一个陌生人，但无论是哪一种，当年的姜宁一定很恨她。
一言业果，她该受着。
姜宁睨着对面那双乌黑深邃的眼睛，忽然间轻轻笑了：“不过事情都过去了，我也不是什么拧巴的人，还能报复你不成么？”
唐晚心想，她的确不是，只是纯纯地记仇，想要扳回一城而已。
姜宁骨子里那股骄傲的自尊，哪怕时隔多年也依旧倔强。
“您好，两位，上菜。”服务员的声音不适时宜地响起，却打破了尴尬又僵持的氛围。
热腾腾的酸菜鱼锅被放到两人中间，一直往上冒着白雾，无形遮挡住了两人的视线。
最上面飘着一层红色的牛油，姜宁拿起漏勺在锅里捞了捞，把沉在中间的鱼片给翻到上面来：“这家的酸菜鱼量大，刺少，味道也好，我吃过好几次，你尝尝？”
说着便舀了一勺到唐晚碗里。
“谢谢。”
唐晚拿起筷子，谁知刚尝了一口，便被辣得不行，伸手去拿一旁的水壶，给自己灌了一口凉水。
姜宁眼中划过一抹戏谑：“这么不能吃辣干嘛逞强？我看你答应得那么干脆，还以为你也好这一口呢。”
唐晚喝完水，白了她一眼：“我哪知道这家的口味这么重？”
姜宁勾唇轻笑：“看来是我的错了。忘了提醒你，这家的重辣相当于别家的爆辣。”
唐晚：“……”
忘了？压根就是故意忘的。
别看姜宁外表柔情似水，吃起辣来却一点也不含糊，甚至比她还要更胜一筹。
这一锅的酸菜鱼，最后几乎都是被姜宁吃掉，唐晚陪着她吃完这顿饭，虽不合自己胃口，却也不觉得尴尬。
吃完饭后，趁着姜宁去洗手间，唐晚过去结账，却被告知姜宁已经在线付过款了。
“c13桌是吗？总共两百四十二元，您的另一位同伴已经结了账，欢迎下次光临。”
唐晚拿着手机站在前台，心底一阵说不出的滋味。
不一会儿，姜宁已经从洗手间出来，见唐晚站在门口，从她手里拿过自己的手提包，将链条挂在肩膀上：“走吧。”
只字未提付款的事。
晚餐已经吃完，两人没有其他安排，本该分道扬镳各自回程，姜宁却仿佛不知道一样，路过一家店就会进去逛逛。
唐晚静静走在她身侧，就像是陪女朋友逛街的知心恋人，沉默却有无尽的耐心。
很多年前唐晚向往山川河流，却总被困在画室里不让出门，唐楚兰便对她说道，这世上的美景看不尽也游不完，有些人有心无力，有些人却有力无心，但若喜欢的人在身旁，那么无论连绵阴雨还是枯燥的阳光，都会是万里河山的缩影。
那时她尚且年幼，听不懂这话里的意义，唯独记住了唐楚兰在说这句话时眼底淡淡的哀伤。
她想，唐楚兰心里一定有一段很遗憾的感情。
不想多年后的今日，她自己会体尝到当年唐楚兰说这句话时的滋味。
思虑之间，唐晚陪姜宁逛至一家diy手工坊，里面有几个孩子聚在一起做手工，姜宁在门口驻足留步，令唐晚有些诧异。
“你对这个感兴趣？”
这是孩童的休闲娱乐所，几乎都是家长带着孩子来，姜宁今天独身一人来这里，难不成还打算进去体验一把？
唐晚顺着她目光看过去，一群孩子玩得热闹，唯独有一个小女孩单独坐在一旁，谁也不理会，一个人专心致志做着自己的手工，她的母亲站在一旁陪着她，两人完全不交流，仿佛她只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正当唐晚感到不解，那名女童的母亲察觉到两人的存在，认出了姜宁，嘴唇轻微翕动了一下，神色有些慌张：“姜、姜老师……？”
她看上去有些紧张，目光落在唐晚身上，带了一丝局促的打量，被姜宁敏锐地捕捉到了，及时解释道：“这位是我朋友。”
听到“朋友”二字，女童的母亲舒了口气，腼腆地冲唐晚笑了笑，看向姜宁：“姜老师，您来逛商场？”
姜宁微微颔首：“跟许久不见的朋友叙叙旧。”
唐晚看了她一眼，没有出声。
许久不见的朋友……吗？
她还当自己是朋友吗？
“原来是这样……”女童的母亲侧过头看向自家女儿，唇边多了一抹苦笑，“我带沫沫出来逛逛，到这儿她就突然不走了，我想她或许对这里的手工游戏感兴趣，就带她进来试试。”
不远处，女童正专心致志做着她的手工，灵巧的双手将泥巴捏成一座城池，城墙上有士兵，城内有摆摊的商贩，有带着孩子的母亲，有聚在一起玩耍的孩童，细致得令人感到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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