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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时节,春雨如丝,郊外遍野青草被雨水洗过,在日光中折射出绚丽的光彩。此处离松亭郡约半日路程,不知名的山坡背阴面,矗立着大大小小数十座墓碑。
许翎竹撑起油纸伞,和方恂并排在走在山道上。
被雨水冲刷过的石碑光洁而冰冷,许翎竹一一抚过,任由冰凉的温度慢慢沁入掌心。漫山坟茔大多都只是衣冠冢,那些石碑上,也大多只写了墓中人姓名。栖归楼弟子,几乎都是一些无家可归,无处可依,又或者是像她一样,遭人追杀,或是蒙受不白之冤的人。他们拜入栖归楼,将栖归楼当作他们的家,不惜为了栖归楼而死——可是,他们牺牲性命,却只能在遥远的郊外留下一座石碑——甚至有些人的名字,她都从未记得。
可她好像,也无法再做更多。
走完整片墓地,许翎竹在林月清、韩冬冥、颜子畯和滕十二的墓碑前各放下一支玉兰,而后双手合十,闭目默念了几句悼念之词,一回头,方恂正在不远处安静地看着她。
她转身向他走去:“虽然这些墓前些日子才修好,但今日好歹是清明,这些人都是因你我而死,咱们总该过来凭吊一番。”
“嗯。”方恂淡淡应声。
“我知道,逝者已矣,活着的人做再多,都没什么意义。”许翎竹轻叹,“我只是想啊,你我很久没有一起出门了。”
方恂看着她,眉心微微蹙起。
“这么说也不对,应该是,你我很久没有一起出门闲逛了。一起去唐门当然不能算,一起去见吴成思也不能算。”许翎竹笑了笑,抬起头,雨珠从伞沿落下,在地上溅起一个个小巧的水花,她一时不免感慨,“自从当上这楼主,连自由都没了。这几年,你和我极少有同时离开栖归楼的时候。”
二人并肩向山下走去,方恂淡声问:“你想去哪里?”
许翎竹转过目光,眉眼微弯:“我想去哪里,你都陪我去?”
“嗯。”方恂看着前方,神情仍平淡如无,好像这不算什么难事。
许翎竹静了静,却又摇头叹息一声:“算了,再过一阵子吧。我只是想到上次一起出门,还说要帮你寻找方家线索,但后来,好像就一直没能顾上。其实你看,也没过去多久,可这江湖已经彻底变了样子。那时他们都还在,江湖安定和平,大家心里头辗转和担忧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现在,月清和冬冥走了,月泉也为了栖归楼,整日忙得不可开交。”
顿了顿,语气有些无奈,“不过,月泉一直很忙,原先在南青剑派,我也时常找不到她。栖归楼有今日盛景,月泉其实功不可没,若没有她,楼中上上下下成百上千的琐事,我可搞不定。”
方恂稍稍侧目:“人员任免,一直由你来管,你若觉得月泉太忙,就提拔几个信得过的,让他们帮一帮她。”
许翎竹脚步一顿,继而笑起来:“你呀,是真不管楼内的事。月泉有一个副手杜兰微,栖归楼成立不久就来了,这些年帮了她很多。还有李昌云、褚一丰和董明春三人,分管日常采买、兵马粮草和后厨杂事。就是宗暮非,也有一个陈玉梁陈大夫,在帮着他打理药室——不然,你以为上次攻打唐门,九成弟子离开栖归楼,月泉也不在,只靠宗暮非一个人,能处理这么多事?”
方恂默了默,她方才说的几个名字,他确实一个都未听过:“……这些,你安排就是了。”
许翎竹撇撇嘴,知道他对这些琐事不上心,也没多说什么:“唐门一事过去许久,江湖各派终于都渐渐安分了,不再想着与我们为敌。虽然流了很多血,但无论如何,江湖最终还是迎来了和平。前日,白家来信,说白老爷子去了,其子白樟,不日将继任家主。他们请我们过去,言辞倒是诚恳——要叫人去吗?”
唐门灭门后,觉明寺、麒麟阁与玄刀门陆续选定了新任掌门,三个门派都给栖归楼发来信函,说明新任掌门情况,表达交好之意,邀请方恂与许翎竹前去观礼——俨然已将他们二人当成了武林盟主。
不过,方恂素来不喜人多热闹,许翎竹也觉得没什么意思,就都让林月泉代为道贺去了。
只是,这一举动在江湖人眼中,又被摆成了高架子。这三个门派都请不来方恂和许翎竹,其他门派更加惶恐礼数不周,门内凡有要职任免,都要写一封信函,向栖归楼通告。
仅在上个月,他们就收到了十几封这样的信。弄得许翎竹简直哭笑不得。
这一次,白家又来信邀请,方恂便道:“如此,仍叫月泉去吧。”
许翎竹叹了口气,有些好笑地拧着眉:“你是不是忘了月泉才从玄刀门回来,还是你真嫌她不够忙。白家也不是什么重要门派,如果要派人,让杜兰微或者曾巽去就行。”
“好。”方恂点点头,又道,“你若想去,也可以。”
“我去白家做什么?”许翎竹自嘲般地一哂,“我现在是许楼主,哪能随便‘临幸’这些江湖门派。”
方恂语气不惊:“你若想去瞧一瞧热闹,乔装易容,也无不可。”
许翎竹静了一静,问:“你呢?”
方恂轻轻摇头:“我要去一趟王都。”
许翎竹一怔:“最近有王都的生意?”
方恂微微颔首:“是。”
“什么任务?居然需要你亲自去?”许翎竹不禁惊奇道,“刺杀朝廷命官?还是皇亲贵胄?”
方恂仍摇了摇头:“都不是。”
他却没有再做任何解释。
许翎竹侧过头,她再熟悉方恂不过,她一瞬便知,他要去王都,并非为了刺杀任务——他是有什么事情要做,他暂时不想让她知晓的事情。然而最后,她什么都没有问,只平静地道:“好,那我就留在楼中,你自己多加小心。”
当此春雨,和风骀荡,原野碧绿映着天青,有如亘古的记忆。
她说过会相信他,她也一直都相信他。
————————
落下最后一枚银针,宗暮非轻轻呼了口气,在床边银盆里洗净双手,然后坐到椅中,将三指搭上方恂手腕。
方恂阖着双目,安神熏香在铜质小炉中燃烧,春日清风和暖,令人忘却烦忧。他忽然听见宗暮非道:“今日,是最后一次施针了。”
方恂睁开眼,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宗暮非放下方恂的手,目光凝重地望着他:“看你脉象,无忧已全解了。这间药室四周无人,我问你,这些日子,你是不是已经不会头疼了?”
方恂静了静:“是。”
宗暮非坐正了身子:“你——记起了多少?”
方恂稍稍移开目光,落在不远处那袅袅浮升的烟气上:“全部。”又顿了顿,“或许。”
宗暮非深深呼吸一口,窗沿下鸟雀啁啾,他感觉自己的声音微染了颤抖:“我不问你的身世究竟是什么,我只想知道——接下来,你打算如何做?”
方恂平淡地道:“具体如何做,我还不知道。我感觉自己想起了全部的事,但记忆仍有些散乱,所以,我要去王都一趟。”
宗暮非紧紧蹙着眉,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她知道吗?”
“她只知道,我要去王都。”
“你难道打算,就这样一直瞒着她?”
察觉到宗暮非语气中的质问,方恂微微转过头,声线却依旧清淡:“之后,我自会同她说明。关于我的记忆,和我头疾真正的原因,还请宗大夫先不要告诉她。”
宗暮非紧抿着唇线,许久才应了一声:“好。”
这之后,二人都没有说话,直到那一炷香燃尽,宗暮非才从椅子上起身:“时辰到了,我来取针。”
“嗯。”方恂淡淡应声,闭上双眼,宗暮非自头顶处一一取下银针,方恂忽然开口道,“我不在时,栖归楼和翎竹,就都交给你了。”
宗暮非的手不由自主地一抖。
他定了定神,敛气屏息,取下最后三枚银针,才故意哼了一声道:“不用你说,你不在时,栖归楼什么都好好的,就算你去个一年半载,都不成问题。”
方恂没说什么,一脸冷淡地起身下床,披衣束冠。宗暮非收拾完针具,正疑惑方恂为何没了动静,一回头,他正静静地,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明明是微暖的春日,那双漆黑的眸子深处,却似埋了经冬的暗雪。
宗暮非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
“呃,你别当真,我说笑的。”宗暮非立即决定识时务者为俊杰,“栖归楼当然少不了你,没有你的栖归楼,哪里还是栖归楼呢,你说对不对?”
方恂瞥了他一眼,抬脚向门外走去,宗暮非暗自翻了个白眼,正腹诽着方恂难以捉摸的脾气,忽听他在门边顿了一下脚步,最后安静地道:“宗大夫,她就拜托你了。”
他不禁有一瞬恍惚,再定神时,门外已没有了半个人影。
作者有话要说:
不会写朝堂争斗什么的,这一卷只有4-5w字,给故事收一下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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