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小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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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修竹怔住：“因为我？”

盛柯实话实说：“是，在查南齐背景的时候看到了你的履历，觉得你做得很卓越，所以才想来这里。”

于修竹闻言笑笑，似乎并不认为自己称得上“卓越”二字。

“还有比我更好的，不过你这个年纪应该不知道他。”

刚说完两人就到了地铁口，盛柯听了没往心里去，以为是猎头圈哪个老前辈，也没有再深入这个话题，互相道别回家。

super

muscle的项目结束后，盛柯的工开始步入琐碎日常。

猎头的工简单来说其实就是两项——替甲方客户找优质候选人；替求职者找合适的岗位。

盛柯已经经历过第一项，而在实习期，他们这批新人则主要聚焦于第二项。

如今是五月，临近大学毕业期，而各大企业的春招即将结束，其实有许多应届生在此时还没找到工，就像当初的原主那样。

因此南齐的资料库内一时之间涌进许多待业人员的简历，其中不乏资质优秀的人才，只是他们可能是没有足够的投递渠道，又或者眼高手低导致被动失业，从这一批人中挑出有潜力的人到企业的人事部进行内部推荐，可以赚取的佣金积少成多也是一笔不小的利润。

罗欣在周一下午的时候把三个新人召集起来，开始分配数据库里的简历。

谭致卓仍然是在组的，不可能只是因为他抢了盛柯的候选人就武断地直接让他离职，不过抢人的事情已经在办公室里私底下传开，再加上他之前为人处世相当傲气，本就人缘一般，现在同事们都对谭致卓疏远了许多，因而谭致卓也显得谦卑了不少。

之前杨岐浩所提到的留学生叶凌已经入职，在盛柯跟进super

muscle项目时暂时去了b组，前几天他们无缘得见，今天才回到a组，她留着长发，脸上一双杏眼，看着十分清丽。

她的学历背景同样极佳，不过不像谭致卓那样恃才傲物，她见人时挂着亲和的微笑，相当友善。

简历分发到手后，罗欣简单布置了一下任务。

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他们需要尽可能多地将自己手中的简历推荐出去，最后考评时综合考虑推荐率以及佣金的金额。

最后罗欣意有所指地强调：“你们的三份资料都是我让杨岐浩平均分配的，每人手上的候选人资质都差不多，推荐率一向是不可能是百分百的，总会有推荐不出去的情况，这是正常现象，所以不要动心思去私下联络别人手里的候选人。”

谭致卓听到这话下意识抿唇，手指不自然地掐着手里的纸，姿态十分僵硬。

罗欣说完就散会了，盛柯并不多看谭致卓的表情，把椅子塞回后径直离开。

盛柯被分配到的简历数量不多，毕竟只是用来考察新人，与他前世时每日的工强度相比根本是小菜一碟，他粗略浏览过一遍简历后将其分为优、中、劣三类，并一一制定日程计划，每天同时跟进十五位候选人。

没有特殊大项目的日子平淡如水，光阴于指缝间倏忽而过，很快就迎来了劳动节假期。

盛柯从房东手里拿到钥匙后先去出租屋里打扫了一遍，那是一间朝南的一居室，床边有宽阔的飘窗，每个阳光明媚的清晨都有阳光投射光线。

屋里没有厨房，不过盛柯也并不需要，他的三餐基本都是在外解决。

面积小，打扫起来不费时，他花了一天时间清洁通风，第二天把衣物行李搬入这里，到了假期第三天，盛柯回海城大学归还宿舍钥匙，退宿搬家这件事才终于告一段落。

从海城大学离开的时候正是午间，外头日光大盛，温度比起之前陡然升高了不少，已很有初夏的味道，盛柯在街道两边行走，漫无目的。

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去哪儿，只是随着心意和直觉在机械前行，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停在了从前居住的小区门口。

盛柯没有多想就走了进去。

脚步重新踏上曾走过无数遍的道路，记忆的大门轰然大开，道路由此处向前延伸。盛柯的目光环顾四周，想要寻找岁月在这里留下的痕迹，却发现除了道路变宽、树木变多，这里大部分建筑设施竟然看上去还和从前一样。

居住其中的人来来去去，而它矗立此方永恒不变，仿佛是在此见证世间事物轮转变化。

盛柯心头一时之间十分感慨，绕过两栋大楼后停在了他从前所居住的那栋居民楼前，抬头遥望。

五楼的阳台处窗户是关着的，透过玻璃能看见窗边有几盆绿植，枝繁叶茂生机勃勃，显然是有别人居住其中。

盛柯自嘲地摇了一下头。

这也是意料中事，父母去姐姐身边了，今后或许都不会再回国，还留着这幢房子做什么呢？

这里早就不属于他了。

盛柯提步便走。

这幢居民楼到后门之间有一条幽静小路，盛柯从前很喜欢从这里抄近路去坐地铁，心里想着最后再走一次，便绕了个弯，没想到在即将踏上这条石子路的时候竟然迎面看见了于修竹。

这条路上只有他们两个，于修竹也在同时看见了盛柯，惊讶之色溢于言表：“盛柯？”

盛柯打招呼道：“……于修竹。”

于修竹：“你怎么在这儿？你住这里？”

盛柯连连挥手：“不是，就是……正好路过。”

这里的房租，以他目前的工资还负担不起。

于修竹：“噢……”

“正好路过”这个理由，听着有些牵强。

不过于修竹没多问，他不太喜欢打听别人的私事。

相顾无言，见面的场合和时机都有些突然，盛柯见他手上拿着大包小包，一看就知道是刚从父母家回来的样子，便措辞要离开：“我要回家了，你也赶紧上楼吧，手上的东西看着怪重的。”

于修竹点头，两人擦肩而过，盛柯头也不回地直奔后门而去，没有看到于修竹走进的是他刚才停驻的那栋楼内。

上楼后，于修竹把物品一一归置好，开窗通风。

他卧室的窗恰好对着小区的后门口，于修竹站在这里遥望，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强烈。

盛柯没事跑这里来干什么？

此外，他脑中还浮现出刚才遇到盛柯时的那一瞬间。

不知道为什么，盛柯很多时候会让他产生一种，可以从这个人身上找到倪柯影子的错觉。

在电话间面试的语气、坐在办公桌后加班的身影、还有刚才照面的瞬间……

很多次，于修竹在办公室里拉开手边的抽屉时，会瞥见静置其中的盛柯的简历。

奇怪的是，当他看着平面证件照时，内心毫无波动，可盛柯一旦出现在他面前，于修竹就控制不住地去留意和联想。

于修竹理不清头绪，若要说五官相似的话，这么多年来他并不是没有遇到过与倪柯长得更像的陌生人，但没有一个曾让于修竹产生“伊人犹在”的感觉。

南齐里的人都没有见过倪柯，庄思韵还在产假中没有回来，没有人可以让于修竹去询问和验证，这是不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感受。

退开两步坐回床上，于修竹挥开头绪不再去想。

劳动节结束后，一切工按部就班进入正轨。

盛柯按照自己制定的计划联系手上的候选人并跟进职位的推荐情况，一切都有条不紊。

直到一次周中例会。

例会是供部门内交流用的，杨岐浩在会议进行过程中分享了一个简历，是他最近遇到的一个求职者。

这个求职者叫顾斯延，三十岁不到的年纪，学历和工经验都很突出，他学的是it，曾经在两个互联网大厂里担任产品经理，本该是在求职市场上十分抢手的条件，可这份简历在杨岐浩手里快两个月了却还没推出去，原因很简单——

顾斯延一年前出过一次意外，导致右腿残疾。

残疾，所以投递过的公司全都敬谢不敏。

职场上有谁是不可替代的呢？

若没有拥有非他不可的能力，公司为什么要招一个身有残疾的人？

杨岐浩就这么在顾斯延的身上蹉跎了两个月，从工效率和精力分配的角度来看，两个月还没有出成果的候选人是没有再继续跟进的必要了，但杨岐浩很同情他，所以才在这次例会中格外提出，征求大家的意见和看法。

盛柯拿到顾斯延的简历，听完杨岐浩的简述，心尖仿佛是被吸血鬼啃噬了一口，毒素横扫而过、悠悠扬扬顺着血管荡开全身，激得他想要颤栗。

事业如日中天却遭遇意外，让盛柯不由得想到了他自己。

简直是复刻般的经历。

桌边的罗欣已经开口了：“是很让人同情，但确实……不太值得再花时间，接下来马上要进入秋招，要接手的项目会更多，我们应该没有这个精力去兼顾他。”

盛柯抬眼环顾四周，发现没有人对此提出异议，即便大家眼中都带着一丝惋惜。

坐在首座的于修竹皱着眉浏览资料，双唇微张，似乎在措辞想要说些什么。

盛柯的目光重新回到顾斯延的简历上。

他要被放弃了吗？

出了车祸刚醒来的时候，倪柯躺在床上望着惨白一片的天花板想过。

他是不是被世界抛弃了。

属于倪柯的无助冲破七年的桎梏，于此刻降临，盛柯觉得他现在看着的并不是顾斯延的简历，而是自己。

会议室内安静了两秒，盛柯却想了很多，紧接着一道带颤的声音遵循潜意识从他的喉间发出：“我想试试。”

一瞬间，桌边的每一双眼睛都望向了盛柯。

盛柯却不理，只直视于修竹的眼睛，坚定地重复道：“我想试试，不会耽误现在的工。”

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决定很冲动，他只是看到面前的这个人就想起了从前。

那段岁月一直藏在他记忆最深处，镌刻在灵魂中，不曾忘记。

盛柯以为于修竹会责备自己的，商业讲求理性，可没想到于修竹竟然陷入了沉默，然后点头。

“可以。”

他的声音如微风拂面，“我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