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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类社会，活得太长并不是一件好事。
首先，普通人寿命有限，周围的人都会先你而去。慢慢地就只能孤身一人，把自己和世界隔离开来，有种“我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虚无感。
其次，人类历史很长，却无法从历史中汲取教训，不断重复着同样的错误。看着这样的人类社会，会有种看动物园里的猴子的既视感。
最重要的是，受限于个体寿命，人类的科技发展十分缓慢。虽然近年来应用科学大放异彩，基础科学领域却一直没有大的突破。例如，当法伊·奥克兰还是个学生的时候就困扰全人类的医学难题，到了近300年后的今天，也还是没有解决。
人类这种生物，虽然大脑比其他生物发达，其他身体功能却并没有强出多少，甚至比很多动物还弱。这种自然形成的生命体，基因上带有各种各样的缺陷，繁殖能力也相当低效，不仅刚出生的婴儿无法独立生存，还要耗费多年培养教育，才能使其融入社会，继续繁育下一代。
用计算机程序来比喻，人类就像是一只猴子胡乱敲着键盘，碰巧敲出来的一段能工的程序而已。我们的dna是有缺陷的代码。与其往代码上打补丁，不如推倒重写，从根本上改变人类存续的形式。
从十年前开始，法伊·奥克兰就着手进行意识数字化的研究。
首先拿一个头脑简单的家伙为样本，试图在计算机里重建他的思维方式，又逐步补完了深层人格和记忆。最后，她让这个虚拟人回答了一些问题，又把同样的问题对真人问了一遍。
“喂，师父。”
坐在鸟窝边缘、两腿悬在半空中的她说。
她的附近，一个身穿斗篷、不修边幅的大叔，正靠在一只毛茸茸的鸡蛋形状的雏鸟身上，徒手给他的坐骑顺毛。听到女孩喊他，他只是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你叫什么名字？”
法伊问。
“哈？”
大叔诧异地转过脸来，“你傻了？你不是知道的吗？”
“谁知道你是不是冒牌货，现在开始要进行确认。”
“好吧。”
大叔抓了抓头，叹了口气，“东·富力士。”
法伊露出奸计得逞的微笑。
她给的理由很牵强，师父这种头脑简单的家伙居然同意了。
“年龄？”
“……比你大十五岁。”
“性别？”
“废话，你看不见吗？”
大叔指了指脸上的胡渣。
“有无家室？”
“……几百年前就死了。”
“《新大陆纪行》目前完成了多少？”
闻言，大叔立刻跳了起来，指着女孩的鼻子叫道：“为什么无论说什么你都能联系到催稿上啊！”
法伊没有接话，而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嗯，虚拟人的回答和真人一模一样，通过了图灵测试。
和法伊·奥克兰不同，东·富力士并不想成为人类以外的存在。他正在游历这个人类已知世界以外的广袤天地，把旅行经历记载下来，写成《新大陆纪行》。这本书在人类世界还只是个传说，他期待着有人能在看到这本书后，充满勇气地向新大陆发起挑战——法伊深知这一点。
只是，写的进度……
因为长寿米的存在，他和法伊都可以不断延续寿命。拥有了几乎无限的时间之后，做什么事都有拖延症的倾向。
“好了，提问到此为止。”
法伊扬起脸，望向远方浩渺的海洋——哦不，是湖。
人类认知中的海洋，其实只是一个湖而已。
莫比乌斯湖的外侧被人类叫做暗黑大陆。生活在这里的只有各种人类未知的野生生物，他们是这里唯二的人类。
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世界树中段的一个鸟窝。这棵巨大的树高耸入云，一眼望不到顶。先在这里休息一晚，明天再继续上到树顶。
因为海拔高，风也大，法伊裹紧了身上的特制毯子，把自己包成了个蚕宝宝，靠着一只暖和的雏鸟躺倒。
旁边的大叔瞅了她一眼，“这么早就睡？”
“怎么，你有事啊？”
法伊没好气地道。
“……”大叔别扭地转过脸。
如小山大的龙型坐骑把整个脑袋从装食物的袋子里抽了出来，伸出舌头舔干净了嘴边的碎屑，满意地打了个饱嗝，扇着翅膀飞到了一个较低的枝头，在树叶里蜷起身子，闭上眼打起了呼噜。
大叔把喂完的空袋子随手一抛，拍了拍被坐骑舔过的手，不动声色地挪到女孩身边坐下。
“即使没有监管，也不该乱丢垃圾。”
为一个轻度洁癖，法伊开启了碎碎念模式，“保护环境人人有责。”
“啰嗦，有本事你自己去捡。”
“又不是我丢的，凭什么要我捡。”
“……”
这家伙，完全符合对操系念能力者的刻板印象——爱讲道理，我行我素。
他刚开始教法伊念能力的时候，测试的结果是操系，但在变成了长生不老的怪物以后，她竟然变成了特质系。
他正想着，法伊仿佛心有灵犀似的说：“如果我没答应师父学念，现在坟头草都不知道多高了。一想起那个世界线的我，就觉得可怜，哎呀呀。”
“没有长生不老，也有别的念能力能保留意识。念本身就是意志的体现。”
大叔也往后一躺，“如果是你的话，即使错过了良机，也一定能想出其他方法。”
“嗯，说的也是。”
不过这里地方这么大，你干嘛非要往我身边挤……
天已经全黑了，不过因为有满天繁星和各种会发光的动物，这里的夜晚并不暗。
这窝雏鸟的父母终于捕食归来，一群嗷嗷待哺的小鸟叫个不停，吵得人难以入睡。
一般的鸟巢离地面较近，为了保护雏鸟，通常由父母之一负责守巢，另一只出去觅食。但筑巢在世界树上的话，高度让猎食者望尘莫及，所以即使双亲都不在家也没事。
“……好烦，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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