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歇朱尔强烈反对，迪雅就任他自己去包扎。
她离开1009室，来到宴会厅门口。
宴会厅大门右侧，有一座呈流线型的楼梯，通往国王居住区。
她不由得放慢了脚步。
上次的晚餐会，迪雅和旋律他们协助第十、第十一王子逃跑。那是8月15日，才过了不到5天，却感觉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她没有直接上楼，而是推开了宴会厅大门。
会场空无一人，没有亮灯。
座椅都头朝下架在圆桌上，与举办晚宴时的热闹奢华相反，显得格外萧条。
正前方的舞台上，立着一个暗淡的人影。
迪雅慢慢走近，看清了那个人和他肩上的守护灵兽。
在“看见”之前，光凭气息，她就已经知道是谁了。
“九王子。”
人影颤动了一下，似乎完全没发觉有人接近。
“你在这里做什么？”
女孩向前走着，语调平如镜面，“国王在楼上。”
“迪雅……”哈尔肯转过身面对她，表情湮没在暗影里，“你从司法局逃出来了？”
在舞台下与王子距离最近的位置，迪雅停下脚步。
“安检察官说，【竖琴】马上会进行毁灭式攻击。”
她抬手看了眼外观平凡的黑色腕表，“还有22分钟。九王子在等什么？”
沉默。
过了半晌，舞台上传来低沉而沙哑的回答——
“我在想。”
女孩蹙眉，“想什么？”
哈尔肯喉结动了一下。
“你……见过现场了吧？”
他听起来仿佛被人按在水里、喘不上气一样，“上位王子们，已经……”
迪雅仰面看他。
“是九王子的主意吗？”
她问，“利用卡金国王的权力和司法体系漏洞的主意，是九王子自己想出来的吗？”
像是被戳到痛处，台上的人忽然变了语气。
“不背负罪业就无法成为王……不成为王，就无法改变国家。”
他的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冷，犹如结冰的湖面下溺水的人，越沉越深。
“是九王子想出来的吗？”
第三次，迪雅重复了这个疑问。
被暗影笼罩的王子抬起眼。
“是的。”
他淡淡地看向台下，“不是那位检察官的教唆，是我自己想出来的。”
下个瞬间，迪雅一跃而起，跳上舞台。
“啪！”
清脆的声响在空气中回荡。
哈尔肯只觉得眼前一暗，踉跄地退了两步，感到左脸颊又麻又痛时，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甩了他一记耳光的人，此刻正紧紧拽着他的领口，力道大得几乎能把他提起来。
“九王子是大笨蛋！傻x！白痴加三级！”
迪雅用几乎能震破耳膜的音量骂道，“才不是你想出来的，是你被洗脑了！你这么傻，别人说什么都信……”
“……”王子惊呆了，不知所措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褐色双眸。
“「对自己即将成为国王一事深信不疑」，「放弃不是王的孩子该有的行为」——你们从小就被国王这样教育着。从出生起，你们的命运就被安排好了。”
“可是，我所认识的九王子，和其他王子不一样。即使不被世俗和家人理解，即使刺杀从未停止，你也坚持走自己的路……我喜欢那样的九王子。”
“结果现在，你还是选择了别人铺好的路。现在的九王子，不是我所认识的九王子了。”
“继承战这种上古遗留下来的制度有多么不合理，你一直都很清楚的吧……你连自尊也要舍弃吗？”
“像现在这样赢得继承战、成为下任国王，即使躲过了司法追究，犯下的罪业也不会消失。这样的你，真的能坚持初心吗？”
“这次继承战里死去的王子们，也会以念的形式继续维持蛊毒仪式。在未来的某个时刻，你的后代们，也会像这次一样手足相残……那是你想要的未来吗？”
“不管是国王也好，权威也罢，即使是家人朋友……他们希望让你相信的东西，不一定是正确的。永远抱持着对任何事加以检验的态度，才是追求【真理】的正确途径。为什么连试都不试就放弃？”
“命运那种东西，不存在的。现在的你，永远拥有选择未来的权利。面对二选一的困境，自己走出第三条路来就好了。”
女孩终于说完了。
她松开王子的衣领，喘了口气，盯着他的眼睛，好像在期待他的反应。
“……”因为从没见过迪雅如此滔滔不绝，哈尔肯过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来。
他一言不发地凝视着那双永远澄澈的褐色双眸，忽然伸手抚上她的脸颊。
女孩柔嫩的肌肤，感受到了粗糙。
哈尔肯从小练箭，食指和中指上有拉弓磨成的茧子。
然而在手指和脸颊之间，还多了一层湿润的触感。
“你哭了。”
王子轻声道。
迪雅眨了下眼，摸向脸颊，“啊。”
“……从没见你哭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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