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岩石背后目睹一切的月牙淡淡地说道，“我们回去吧。”
说着，转身往院落走去。
“诶？”
端木洛樱急急跟了上去，眼眸充满了疑惑，“这就回去了？不打声招呼吗？”
眼见童战就要迎面而来，月牙却在此时转身就走，实在令人讶然。
“没必要。”
依旧冷淡的语气，月牙额间的冷汗直扑扑地往下掉，背上的疼痛愈发剧烈，她只是咬着下唇，脚下的步伐逐渐加快。
“月牙，你不能走这么快，会扯到伤口的！”
端木洛樱搀扶着她，瞧见她的脸色愈发苍白，大步一迈停在她的身前，止住她的脚步。谁知，月牙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一般，身子再也撑不住，虚软地倒在她的身上，惹得她一阵惊呼，“月牙！月牙！”
听到端木洛樱的惊呼声，童战快步走到她们面前，忙问道，“小樱，这是怎么回事？不是叫你们好好呆在屋里吗？”
端木洛樱吃力地撑着月牙，无奈得探出脑袋，“童战，能待会再问吗？先把她送回房间！”
月牙的脸色苍白如雪，半阖着眼，神情有些恍惚，却还是努力逞强着，声音缥缈而轻忽，“不……我可以……”
童战紧蹙眉头，不顾她的挣扎，拦腰抱起她，疾步走向她的房间，端木洛樱紧随其后。
同一时间。
豆豆飞身跃到白马的前面，举起双臂挡在路中间。端木离夏猛地勒紧缰绳，白马高高举起前蹄，仰天长啸，鼻孔冒出腾腾热气，它的前蹄扑腾了几下，在端木离夏的安抚下，才逐渐趋于平静。
“你干什么？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你不要命了？！”
端木离夏眯了眯眼，气急败坏地吼道。
豆豆跑到他身前，仰头看他，“带我去查案。”
端木离夏毫不犹豫地拒绝，“不行，太危险。”
“我要查清楚真相。”
豆豆固执得看着他，语气中有不容置疑地坚定，“你若不带我去，我便自己去。”
“就为了龙博？”
神色复杂的垂眸凝视眼前执着的女子，端木离夏眼眸微闪，不知怎么了，胸口有些愤懑，没头没脑地冒出这一句。
“不关你的事。”
垂在身侧的拳头紧握，豆豆的情绪不由紧张起来，执拗道，“一句话，答不答应？”
胸口猛地一沉，眼眸里有一丝波动，端木离夏静静地凝视她，让她的心情莫名沉重了几分。
半晌，他的眉间突地舒张开来，露齿一笑，俯身展臂一挥，待豆豆反应过来时，她已稳稳地坐在马背上。
豆豆被揽进他的怀里，闻到他身上干净的皂角味，温热的气息拂在她的耳边，第一次与童博以外的男子这般亲近，让豆豆感到有些不自在。她的身子略微向前倾，尽量避开他的接触。
“坐稳了！”
端木离夏似乎觉察到她的意图，眼眸闪过几分精光，刚毅的脸庞浮现笑意，他一手霸道的揽过她抓住缰绳，一手扬鞭一挥，大喝一声，“驾！”
白马嘶吼一声，扬蹄急速奔跑起来，凛冽的风剧烈地刮着，豆豆惊叫一声，从未有过的速度令她望而生畏，下意识得闭上眼，紧紧缩进他的怀里。
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软香在怀，端木离夏笑得格外猖狂，再次挥动长鞭，更加快了白马的速度。
烈日当空，炙热的阳光照在他们的身上，泛着温暖的光晕，伴随着佳人不时的惊呼与男子爽朗的笑声，疾驰的马蹄声渐远，两人的身影被拉得老长。
童战把月牙抱回房里，小心翼翼地安置在床上，端木洛樱把了把脉搏便出去取熬好的药汤，叮嘱童战照看片刻。
童战应了一声，见月牙的唇色干涸发白，倒了杯热水，动轻柔地扶她起身喝水。热水入喉，月牙的思绪也渐渐清明，发觉自己依靠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有些迷离地抬头，嗓音因不可置信而微颤，声音有几分嘶哑，“……童……战？”
童战低下头，看进她的双眸，“好些了吗？”
许多日子未见，他这才清清楚楚的看到她。
她憔悴消瘦了许多，小脸只有巴掌般大，脸色苍白，两颊凹陷，一双眼眸却亮得出奇。明明倚靠在自己的怀里，却感觉不到她的重量，虚弱的模样仿佛下一刻就会消失不见似得。
关切的话语令月牙的眼眶微热，她痴痴得看着他，湿润的眼眸中满是不可置信，消瘦的手臂想抚上他的脸颊确定这不是梦境，童战察觉到她的意图，侧过脸庞，下意识避开她的触碰。
纤细的手指僵在半空中，月牙如梦惊醒般，无声的哀恸充满眼眶，悻悻然地缩回手，只觉得更为难堪，吃力地推开他的触碰，努力使自己的声音沉静下来，“我没事。”
她别过脸，单薄的背脊挺得很直，寂寥地盯着冰冷的床幔，冷声道，“你走吧，我可以照顾自己。”
“我……”知道自己下意识的抗拒再一次伤害了她，童战于心不忍却又不想再给她任何希望，千言万语如鲠在喉，终究只是叹息了一声，“……对不起。”
好像此刻，他除了这三个字，已然无话可说。
眼角湿润，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从眼眶掉落，在被上泛起点点水花。月牙紧攥着被褥，心中像被刀子剜了一道口子，冷冽的寒风不停得往里灌，冻得血液都冰凉起来。
似乎她在乎的人，对她说过最多的话就是对不起。
玄爷爷的对不起。童战的对不起。尹天雪的对不起。尹仲的对不起。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就可以抹掉发生过的一切吗？就可以抹去强加在她身上的痛苦吗？
不……
那些痛苦依然存在，深深的烙印在她的生命里，时时刻刻提醒着她那些挥之不去的过往。
何必觉得愧疚，自始至终，他们之间的感情从来就没有月牙插足的余地，她不过是个本就不该存在的影子。天下之大，竟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一直奢望从来就不属于她的东西，落得曲终人散的下场，真是可笑又可悲。
天意弄人，苍天让她五百年后重回人间，就为了体会这般蚀骨锥心之痛吗？如若可以选择，她宁愿这副躯体长埋黄土，无悲无喜，倒也干净。
“童战，你从未对不起我，是月牙奢望了。就当做一场梦，梦醒了，我们都该醒了。”
月牙回过头看他，晶亮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定定地凝望他，似乎要把他的模样深深烙印在记忆深处，“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她那五年发生的事，更不会告诉她泪痕的遗愿，就让那些痛苦随着泪痕的离开烟消云散吧。这一世，她……太苦了，请好好待她。”
“童战，我想过自己的日子，离开这里，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月牙正视着他的双眼，他依然是轻轻淡淡的样子，清冷的脸庞上没有丝毫起伏，她的眼神愈发晦涩，嘴角却仿若无事般扯出一抹酸涩的浅笑，“你们……会幸福的，对不对？”
即便这份幸福中没有她，即便从此独自远走天涯，她亦甘之如饴。
童战的心头重重跳了一下，注视她的眼眸有些艰涩，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微抿的嘴角透着些许冷硬，只是云淡风轻地“嗯”了一声，沉吟半晌，又道，“照顾好自己。”
他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从来没有如此清楚过。既然这辈子注定要辜负她，就不该再挽留。
无关乎尹天雪的死而复生，即便她与世长辞，他们也终究不会走到一起。月牙要的他给不起，不会给，更不想给。
若她想要过自己的人生，寻找自己的一方天地，他没有任何理由阻止。
房内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寂，两人长久地静默无言，直到细碎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房门被猛地推开，一道清脆的女声响起，“月牙，吃药咯——”
端木洛樱端着汤药，大大方方地推门而入，打破了这僵持的画面。她吹着汤药走到床边，抬头看向月牙，发觉她神情恍惚，脸庞上的泪痕未干，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氛围有些不对，一双大眼睛困惑地来回打量着两人，小心翼翼地开口，“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童战把视线转向端木洛樱，不惊不扰地轻笑道，“小樱多虑了，既然你回来了，童战还有些事要处理，月牙就麻烦你多费心了。”
说着，有礼地点了点头，径直朝门外走去，身影消失在房门外。
“诶——”端木洛樱把药放在床边的小桌上，叮嘱月牙记得喝药，拔腿追了出去。
“童战——童战——”
端木洛樱提着裙摆在长廊上快步追赶，听到呼唤的童战停住了脚步，有些疑惑地看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端木洛樱，问道，“小樱，找我有事？”
“你要出庄？”
端木洛樱好不容易追上他，气喘吁吁地问道。
“嗯。”
童战点了点头。
端木洛樱心思单纯，情绪都摆在脸上，眼前的她柳眉紧蹙，满脸的纠结，似乎有事难以启齿。童战微微思虑了一下，说道，“这些日子麻烦你多费心，月牙生性冷傲，实则面冷心善，若有何得罪之处，童战在这给你赔不是，还望你多担待。”
“你千万别这么说，我知道月牙只是心情不好，没有恶意的，不会放在心上。”
端木洛樱急忙摆了摆手，咬了咬下唇，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你这就要走了吗？你再进去陪她一会儿，好不好？”
童战怔了一下，敛去唇边的笑，淡然道，“童某有要事在身……”
“就一会儿，也不行吗？”
端木洛樱抬起小脸，直勾勾地看着他，纯净的眼眸流露出几分祈求，不愿就此放弃，“不会耽误你太久的。虽然我不知道你和月牙发生了什么事，但她在昏睡时一直念着你的名字，我想，你应该是她很重要的人吧？虽然她嘴上不说，但心中定是期盼你来看看她。你好不容易来了，还没坐热就要走……”
“小樱，你真会说笑。”
还未等她说完，童战就打断了她，脸庞显得有些冷峻，流露出不悦之色，凛然道，“童某既非大夫，又已有家室，实在诸多不便。你这番话语若传了出去，只怕对月牙的声誉有所损伤，日后切勿再言。”
他的语气虽然平淡，但端木洛樱清楚得感受到话语中的决绝，理亏得缩了缩脑袋，嗫嚅道，“我也知道这样对童夫人不好，只是我实在不忍心看到月牙日日期盼的神情，心里觉得好难过。我答应了童心要治好她，但医术再高超的大夫也治不了心病。”
“是童心找你来的？他可曾告诉你他们失踪的那几日发生了何事？”
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童战话锋一转，悠悠地问道。
端木洛樱点点头，把所知的情况告诉童战，他的脸色愈发凝重，眼光变得深沉起来，见他如此，端木洛樱不由地心中直打鼓，追问道，“追杀他们的人，和前日闯入山庄重伤你的杀手是同一人吗？”
“不，他不是杀手！”
童战面色铁青的反驳道。话音刚落，脸色又缓和下来，抿了抿唇，断然道，“抱歉，这件事我不知该如何解释，但我一定会查清操纵这一切的幕后黑手，究竟是谁。我也决不容许他再伤害我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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