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不知府上老太太最看重宝,咱府上多少人瞅着他身边的位子,你没有这个想法却是很好。”
周父听完周母抱怨,却未像周母一般遗憾,而转头向周巧如是说道。
周母一听不乐意了,伸手一拧周父腰间软肉:“嗐,你这糟老头,你怎么说话哩,意思我倒是不好的咯!”
周父被掐得挤眉弄眼,连连呼痛求饶:“痛……痛……你快松手,等我说完你再掐。”
周巧也在桌底猛扯周母,她才松手罢。
周父顿时松一口气,整整衣襟重新正色说道:“你觉着宝好,难道别人不知,你也不看看多少人想把女儿送进去,又有几个成了的。再有,你自己的女儿你不清楚,她是个做姨娘的性子吗?”
周母听罢讪讪不语,只是轻易不肯跟周父服软,扭头生闷气:“我也只是担心鹦哥儿的前程,如今她跟着林姑娘,拿以后林姑娘走了,她能去哪?老太太身边早就没她的位置了。”
周母怎不知周父所说句句属实,只是满府里若说哪个主子前途最好,自然是老太太心肝肉儿的宝二爷,且宝生得模样也好,待女儿家又温柔体贴,比起大房琏二爷贪吃好色的不知好上多少。
且二房还有个正月初一生的有大造化的大姑娘在宫里,宝也是个有大造化的,保不齐老太太百年后这国公府就是宝的了,故纵使周母深知周巧性子绝不是那等谄媚献上也不禁心怀几分妄想。
周父微微摇头:“老太太既然把咱家闺女给了林姑娘,那她只让就是跟着林姑娘走的。”
周母腾地站起身来,朝周父肩头一锤:“你说得轻巧,我跟你就这么一个闺女,放在眼皮子底下都嫌不够,你怎么舍得让她跟林姑娘回南!”
周父不妨周母如此激动,生受了一拳,见她仍捏着拳头心绪难平,赶忙起身扶她坐下。
“都说你性子急,走了就不能再回?”
周父手搭着周母肩头,轻拍两拍:“你怎么忘了老太太平日里常说要把两个心肝肉凑堆,若是林姑娘进了咱府,闺女不自然跟着回来了吗?”
“爹,你这个话从哪听来的?”
周巧原本抱着好笑的心思坐在旁看两人你来我往好不热闹,突然听得周父提起心内悚然一惊:如今老太太的心思就已经满府皆知了吗?
周父朝周巧倾身:“这不是上次跟你钱三叔聊天,他说老太太当初接林姑娘就给林姑爷去了信,既然林姑爷肯让林姑爷上京,自然也是同样这门亲事的。”
周巧猛地好似一盆凉水从头冷到脚,若是林如海真的同意黛嫁给宝,她要怎么说服他相信宝不是良人,贾府是个注定要败落的火坑?毕竟和她一个无足轻重的丫头相比,贾老太太这个自家岳母的话自然更加来得可信。
一瞬间,周巧陷入浓浓的挫败无力感,她似乎可以见到黛和自己在未来的难堪处境。
“嘿,你这闺女怎么回事,怎么说着说着就发起楞来。”
周母在旁见着她神情不对,眼神直愣愣的,吓得赶忙推搡一把。
“没事,突然想到忘了件姑娘交待下来的差使。”
正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周巧突然感受到身侧猛的传来一股推力,才慢慢缓过劲,勉强扯着嘴角回道。
周母也只道她是怕误了事着急,只嘴上埋怨一句她不省心,又很快转过身去与周父议论起来:“最近府里沸沸扬扬不都是在说宝姑娘才是二太太给宝相看的吗?怎么又是林姑娘了?”
周父很是讶异:“怎么又扯上宝姑娘了?”
“你说你成天都在想些啥?昨晚上才跟你说完,尽拿我的话当耳旁风。”
周母没好气地朝他甩个白眼,周父忙讨好一笑。
周母才娓娓道来:“二太太房里周瑞家亲自说得,说宝姑娘秀外慧中,温柔可亲,知进退,懂规矩,最是能劝宝上进,大家伙都在说二太太甚是满意宝姑娘,要把她配给宝呢!”
说着,又对周巧说:“我刚还问你林姑娘为人到底怎样,平日也少见她出门,只是听说她素来好弄小性儿,性子也喜
怒无常,常与宝闹气,惹得老太太、太太们时常悬心,你可别受了委屈也不我们说。”
周巧心内正乱,闻言更是生气:“娘,你又不是不知道府里的婆子最是嘴上没个把门儿,便是一分的事情也叫说成八分了,怎么能轻信!”
见周母仍是一脸不以为意,周巧又把话说重几分:“如今我在林姑娘身边伺候,都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林姑娘名声坏了,我又能得得了几分好,你既听着有人在背地里说长道短的就应该当面啐到他脸上去,看他还敢不敢胡乱攀扯。”
“好好,再有下次我一定好好收拾一顿,你这急性子也不知像谁,说个两句倒还着急了。”
这般口舌是非平日里也是常有,故周母原只当笑谈,不曾想过其中利害,经自家女儿一分说,心里也有几分不得意。
“闺女说得对,你也是陪着老太太风里雨里淌过来的,这后院里什么事是小事,这趟指不定就是谁瞧不过老太太待林姑娘好弄出来的哩。”
周父在旁帮腔。
“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
周母之前未曾往后宅倾轧上想,被周父一分析,一下触动了她常年在后院里摸爬滚打锻炼出的敏锐神经。
林姑娘进府有段时日了,之前也不见有人抱怨,可自打薛家进府就慢慢出现林姑娘不好的传言,且最开始这般说法就是从二太太院里开始的,周瑞家的也在外埋怨过好几次林姑娘又惹宝发狂。
周母如此想便如此说出口,周巧一听,心内暗自揣测几分,莫不是王氏知道老太太信中与林如海约定,不满老太太安排又不好违逆,才故意放出流言好败坏黛名声,好让贾母知难而退。
这招简直刻毒狠厉,现代社会尚有因名声引起的诸多纷争,一旦稍有不慎就污名上身百口莫辩的,何况是更重视名声的古代。且历朝历代对女子尤为严苛,男子传出恶名,只要有所功业、为尚还能洗白一番,女子只要名声稍有瑕疵,轻者婚事不遂,重者甚至只能以死证清白。
若是黛刁钻刻薄名声传出贾府,又有哪个好人家敢上门求娶?
“你这话是指二太太那边……”周父言未道尽,周母二人却是心中明白他意。
周母点头赞同:“若不然这风声也来得太奇怪些,老太太屋里可是一丝不知,府里除开…还有谁能做到?”
周巧都知道事态严重,周母历经世事怎能不知,她顿时想起往常老太太和二太太便就宝之事常有分歧,这次估摸着也是二人在为宝婚事打擂,只是二太太抓着先机,率先出手罢了。
她忙提点周巧道:“这些话你别拿出去说,只肖照顾好林姑娘,万事莫要强出头,总还有你爹娘老子在外转圜。”
周巧忙不迭满口答应下来,她正愁不知怎么应对,虽贾母看重黛,只是到底荣养多年,对府中掌控不必当年,若是有了自家爹娘周全,虽不能彻底控制源头,却能看紧门户避□□言外传,起码给黛未来多留一条后路,让她在外不被名声所累。
在家又多盘旋一阵,虽黛准了假,周巧却因贾母与林如海有约一事心神不定,吃过午饭早早辞家回府,回府仍从后门进来。
小暑已过,近些日子暑意渐盛,午后更是阳光更是灼人得很,幸好还有几缕树荫遮挡,周巧就专挑树荫下走,园子里几株紫薇开得繁茂,远远望去似是淡紫烟云,合着满耳蝉声,叶儿随风轻轻沙沙响动,便是满怀心事的周巧也不禁被景色吸引,驻足欣赏起来。
这几株紫薇花树长得花叶茂盛,挨挨挤挤的到映下好一片清凉地,走得太急,周巧便捡了个僻静角落静坐休息,正昏昏蒙蒙之际,忽听得树后有人声。
“你说林姑娘有什么好,行动小□□恼人,动不动摆脸色使性子,偏老太太宠着,宝也巴巴的跟着。要我说宝姑娘才好,为人和善,出手大方,宝姑娘还时常与我们说笑,林姑娘有什么事只叫紫鹃和雪雁。”
周巧一听,这开口便是抱怨黛的声音尚有几分稚嫩清脆,听来还有几分耳熟,好似是房里洒扫丫头小鹭儿。
“林姑娘独身一人寄住在此,没什么可倚借的,自然性子偏激些,老太太就只有这么一个外孙女,看在贾姑太太的份上多疼几分也是有的。”
过一时,仍是一个女声回复:“我家姑娘年岁大些,自然要让着小的,许多事也就不便计较了。”
听到这时,周巧顿时明白自己是正好撞上现场了,她听得两人说辞心内又气又笑,合着老太太疼黛只是看在与贾敏的母女情面上,莫不是薛家还以为没了黛,老太太就会疼她家姑娘了。只凭薛宝钗是王氏的亲侄女,贾母就永远不可能真把薛宝钗当自家姑娘。
再说,黛出身何如,薛宝钗出身又何如,一个是书香官宦千金,一个皇商家姑娘,两人自幼所处环境天差地别,处事待下自然有差,怎可一概而论,以此来论黛目下无人。
周巧静默不出声,仍坐在树后听二人交谈,二人也不曾察觉自己所说全数被人听入耳中,更加肆无忌惮批判起黛之性,贾母之偏心。
说了大半晌,二人说得舌敝唇焦,周巧也听得眼中冒火。
“我家姑娘等下该找我了,我不跟你说了,下次你要是有甚委屈的再跟我说,这是我家姑娘今个特意留给我的茶果子,你拿去吃吧。”
年长女子声道。
“多谢姐姐,姐姐最是心善了。”
小鹭儿满是欣喜,只以为自己占了多大便宜。
过一会,周巧听到二人已是离开,再候了一时,似是听不见脚步声,这才从树后转出。她朝二人所走方向张望,见年长那个直直往梨香院去了,身影甚是眼熟,想起正是那日与黛散步时曾偶然见到的与袭人同处的梨香院丫鬟,心里暗啐一口,转身回返。
周巧捡了小路急走回屋,她前脚刚到,后脚小鹭儿的便跟着到了。她一抬头便瞧见周巧站在门前直勾勾盯着她,吓得跌了手中的茶果子。
周巧冷笑问道:“你这是跑哪去耍了?”
小鹭儿忙道:“原是宝房里小红叫我帮她给厨房柳大娘子带话,我才去的。”
周巧看她满脸心虚,又往她回返的方向看去,确是从园子方向过来的,心里气她眼皮子浅,为着一点子小利就卖主子,不想跟她多说,只吩咐她去叫了春纤来。
过一时,春纤来了,周巧与她两人附耳唧唧喳喳一阵,两人一时满脸气愤,一时满面思虑,商量毕后,春纤领命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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