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钧复杂的眼神一直追随着霍瑜白，屏退了左右，刚坐下就忍不住问，“你……真的是……”
霍瑜白神情冷漠，轻嗤，“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对于聂太傅来说，重要吗？”
聂钧心里五味陈杂，想到霍瑜白真的有可能是他死去六年的女儿，就心生忌惮，借尸还魂，死而复生，多么诡异又瘆人事。
她是回来报仇的！
她已经害死了他的夫人和二女儿，到底还想如何？
霍瑜白没有错过聂钧眼神里的防备与忌惮，聂钧之前就怀疑过她的身份，她不过是委婉地帮他确认他的怀疑而已，他至于这个反应吗？
“聂太傅，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
霍瑜白也不管聂钧是否想听，漫不经心地开口，“在另一个世界，有一个女子意外死亡，来到了这个世界，借尸还魂成为了某聂姓人家九岁的三小姐。”
聂钧惊愕，“你说什么？”
霍瑜白神色淡漠，冷眸直视聂钧，“一个异世之魂，借尸还魂，成为了某聂姓人家的三小姐。”
聂钧原本没把街上那些关于聂如意的传言当一回事，可如今亲耳听霍瑜白说，即便不是新鲜的话，却足够让他震惊，不敢置信。
聂钧好半响才稳住心神，锐利的眼神看着霍瑜白，冷声道，“霍二小姐最好不要信口开河！”
霍瑜白冷笑，“六年前，那位聂姓三小姐，出于自己的私心，撺掇自己母亲和姐姐去对付同父异母的大姐。
她成功了。
接下来，聂三小姐表面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实际上，每月初十到十五，都会借由到护国寺上香的由头出府。
出府的聂三小姐，女扮男装，成为了江湖杀手组织天煞阁的杀手。”
聂钧再一次震惊，杀手？这怎么可能？
“……为了掩盖自己的身份，聂三小姐化名无双，在天煞阁里被人尊称为无双公子。”
“……”
“六年后，聂三小姐喜欢上了皇家的四王爷，于是想要除去四王爷喜欢的霍姓女子。
聂三小姐很狡猾，她想害人，却不想让自己被人怀疑，于是她藏头露尾，躲在所有人身后，利用身边所有能够利用的人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结果就是，她的母亲死了，姐姐死了，大表姐死了，接下来……”
霍瑜白似笑非笑地看着聂钧，“聂太傅觉得，这位聂姓三小姐的父亲还能活多久？”
聂钧从骨子里感觉到一股冷意，他不愿意相信霍瑜白的话，可话听进了耳里，没办法不多想。
他想起了孟氏和聂如滢的死，想起了聂匀滔进宫因故意毁坏霍家姐妹的声誉被杖责，想起了聂如意买杀手暗杀霍煜祺……
一旦聂如意收买杀手的事被揭穿，整个聂府都完了。
他的身家性命完全跟聂如意绑在一起，随时可能会没命。
聂钧越想越觉得可怕，心跳不期然加快，脑海里闪过多年来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
他的如意，一开始就是个被宠坏的丫头，好像是从六年前开始，如意就变了。
原本是个被宠坏的任性丫头，却忽然变得上进好学，而且学什么都很快。
就好像脑袋一下开窍了，变得相当聪明，文武双全，成为了他的骄傲。
他一直都觉得如意是乖巧的，懂事的，所以当日如滢在皇上面前指认如意谋害如瑾的时候，他是不相信的。
孟氏和如滢死的时候，如意表现得很冷漠，他在某一瞬间觉得心寒，可也从未怀疑过。
哪怕如意收买杀手谋害璟王府小殿下，他当时生气，可也从未怀疑过如意跟杀手组织有关系。
如今想来，一个普通的闺阁小姐，哪里有能力去收买江湖杀手？
而且不止收买一个杀手，而是几十个。
几十个江湖杀手，可不仅仅是花钱就能够找来的。
而且，如意曾经还想把那些杀手藏进聂府。
聂钧沉沉地呼出一口气，内心无法平静，他阅人无数，却有瞎眼的时候，从未发现，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女儿是如此的不简单。
霍瑜白不再多言，无论聂钧是否相信她的话，她都已经在聂钧心底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聂钧若是还有脑子，应该知道如何行事。
正厅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许久，聂钧才平复了心绪，复杂的眼神看着霍瑜白，“你告诉本官关于如意的事，是希望本官大义灭亲吧？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聂家和如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一点本官心里还是明白的！”
“是吗？”霍瑜白冷笑，“好一个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聂太傅爱女心切，还真是让人动容！
前天夜里，本小姐回府的路上又一次遭遇刺杀，祁王为了护我还受了伤。
若非赶上西楚国王子入京，聂太傅觉得聂家此时能够太平吗？
聂太傅以为，聂如意将所有的事推到长公主身上，就真的能够把自己摘干净？聂家就真的能够相安无事？”
霍瑜白冷笑，起身走到聂钧跟前站定，明显感觉聂钧身躯一下绷直，明显防备她这个“阴魂”，让人觉得可笑。
“聂太傅，聂如意可以为了保全自己，推孟氏和聂如滢出去顶罪，可以为了自己的私心，利用自己的兄长。
这样的人，似乎将来，她将自己的父亲推出去顶罪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人们很难相信一个闺阁小姐会买凶杀人，却很容易相信聂太傅因妻女之死记恨璟王，为报复璟王，买凶杀害璟王府小殿下。”
聂钧怔怔地看着霍瑜白，难掩脸上的惊愕，脑海中浮现孟氏死的时候聂如意那张无动于衷的冷漠脸庞，他无法说服自己，聂如意会在乎他这个父亲的生死。
霍瑜白勾唇浅笑，“聂如瑾，孟氏，聂如滢，还有真正的聂如意……聂家还要死多少人呢？聂太傅就真的想要维护一个异世之魂吗？就真的想看着整个聂家覆灭最后断子绝孙吗？”
聂钧被震得瘫坐在椅子上，脸上的血色褪去。
霍瑜白注视聂钧片刻，转身翩然离去。
刚踏出正厅，就见到了急匆匆走来的聂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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