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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醋鱼，你最爱吃的。”
晏启明坐到桌边笑着说了句。
“啊。”
晏楚低头看了看桌上那盘糖醋鱼，“谢谢爸。”
他对糖醋鱼虽然称不上最爱，但是还算喜欢。
“快尝尝，不知道我做的有没有你妈做的好吃。”
晏启明夹了一块鱼肉放在晏楚的碗里。
晏楚听到晏启明的话时手指明显地一顿，他有些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晏启明。
“爸，你刚说……”晏楚发觉自己的声音忽然有些沙哑。
你刚提到妈妈了，爸。
你都多久没有提到她了。
我以为……我以为一提妈妈你就会难受，所以我也一直不敢提。
晏楚呆呆地抓着筷子，无数话都梗在了喉咙里。
“嗯？怎么了？我刚说的话有什么问题？”
晏启明笑眯眯地看着他。
晏楚摇了摇头。就算晏启明主动提及了，他也不敢去碰晏启明的伤口。
“你妈如果知道你现在长这么高长这么帅又健健康康的肯定特别高兴。”
晏启明继续说。
晏楚的手指又是一抖，他根本不敢回答，也不敢再抬头去看晏启明。
他不知道现在在晏启明的心里妈妈到底是扮演着怎样的角色。是活着，还是如现实一般，过世了好几年……
晏启明没再往下说，晏楚偷偷看了他一眼，发现他只是低头扒着饭，抬起头夹菜时嘴角是往上弯着的。
看起来不像是强颜欢笑。
如果现在晏启明的意识里是清醒了，那么他这般的开心和如释重负，就只有一个理由了。
对，就是如释重负。
晏楚想到这里，将手中的筷子放了下来。
“爸，你说要去邻省办案，是什么案子？”
他问了句。
晏启明低着头咬了一块鱼肉，好一会儿才抬起头：“一宗大案子，跨省了，我们布了很久的局，对方终于落了网，具体情形你一个小孩子就不要打听了。”
晏启明脸上陡然没了笑容，一动不动地盯着晏楚。
晏楚愣愣地点了点头。
“办完这起案件我会申请回市里，至少你高中最后一年得陪着你。”
晏启明见他点头，嘴角的弧线缓和了些许，“等你毕业后咱们爷俩相处的机会就更少了，我得好好把握啊。”
“不会少的，我毕业以后也想住在家里。”
晏楚说。
晏启明笑着喝了一口酒：“尽瞎说，本省哪有能容得下我家学霸小子的大学。”
“大学只是其次，我在哪儿念都会是一样。”
晏楚坚持地说。
“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晏启明放下酒杯，沉声说，“选择的大学乃至将来你的职业，都会影响你一辈子，可不能任性。”
晏楚抿了抿唇，垂下眼帘不再吭声。
“窦遥那孩子明年就要毕业了，也不能陪你多久，原本还想让你俩多走动走动。”
晏启明叹了口气。
“你很喜欢他么？”
晏楚闷闷地问。
“毕竟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知根知底的，跟你当个伴我也能放心。”
晏启明笑着说。
“你才见过他多少次。”
晏楚声音依旧闷闷的。
“见面的次数不是关键，有些人看一眼就知道是不是自己该相信的人了。”
晏启明说完，指了指晏楚面前的碗，“吃一碗可不够，你爸我难得下厨，至少还得吃两碗。”
“我吃不下那么多……”晏楚郁闷地抬头。
“两种选择，”晏启明狡黠地一笑，“吃饭，或者陪你爸喝酒，你选吧。”
晏楚叹了口气，站起身来：“你真是我见过最狡猾的警察。”
晏启明马上发出了一阵爽朗的笑声。
晏楚洗完澡躺在床上时仍在思索晏启明今天所说的话。
结果到最后他也没能套出话来。
晏启明究竟是醒着的还是装糊涂，即将要办的大案子到底是不是和当初妈妈遇袭的那帮人有关。
他只能依照自己所探知到的蛛丝马迹着分析。
妈妈那起案子发生过后没多久就已经告破，晏启明却在之后近十年的时间里仍旧没有停止对一些罪犯的跨省追踪。
虽然晏启明只说是局里的任务，但晏楚总觉得这是晏启明给他自己设下的执念。
追踪完了妈妈受害时的那些犯罪嫌疑人，还有类似于妈妈的受害者等着他去解救，以及，还有很多类似于他儿子这种失去亲人的孩子等着他去关心。
晏启明坚持了近十年，支撑他的也大概就是那些“相似的案件”。
哪怕他在远离家乡的他方，也想要从相似的受害人身上找到他扛在肩上的家人的模样。
大概是今天接收到的信息太杂乱，他睡着之后又不可避免地做了个梦。
梦里是他八岁那年发生过的情景，他并没有太多记忆的妈妈也在其中。
场景里依旧是一团虚幻，就像他对于八岁那年全然模糊的记忆。
妈妈说的那句话是他曾梦见过许多回的——
“小楚你一个人在家要乖乖啊，任何人敲门都不要开，妈妈很快就回来了，知道吗？”
妈妈的话他是百分百相信的。
所以他那天在家里遇到了很多人敲门，各种各样的，凶狠的急躁的，慌张的急忙的。他都没有开门。
他接收到的信息是只要他乖乖呆在家，谁敲门也不开，妈妈就会回来了。
但是那一天过完了妈妈也没有回来。
爸爸从那一天之后也像是变了一个人。
晏楚起床时感觉自己的太阳穴一阵一阵地发疼，大概是因为做了一整夜的梦，他的大脑一整晚都在运，并没有得到半刻休息。
他走到客厅时发现晏启明在桌上留下了几个煎饼和一盒牛奶，人已经不在了。
手机里有晏启明留给他的信息：“临时来了任务，我得先去一趟县里，乖乖吃饭，好好睡觉，等我回来，儿子。”
晏楚并不感觉意外，坐在桌边沉默地吃完了早餐。
他一直都很听晏启明的话，所以吃饭和睡觉他都不会打马虎眼。
甚至晏启明想要让他结识的朋友……
他也可以试着去接受。
晏楚骑着自行车飞快地碾着小石子越过校门，从几个不好好穿校服的男生身后骑了过去。
他将自行车停在了学校单车棚之后，回头往已经走进教学部的那几人看了一眼。
窦遥也刚好在回头看向他。
晏楚面无表情地和窦遥对视了一会儿，两人又不约而同地转开了头去。
要和这样的人当朋友……真能算是一场考验了。晏楚轻轻叹了口气。
窦遥的活动轨迹很好捕捉。上课在教室，下课在走廊，午休或者放学则在学校后门。
吃饭时间……
晏楚不太爱在学校食堂里吃饭，他一般自己准备便当，选个没人的角落一个人吃。
有时被程历逮着了，他便拿着自己的饭盒去食堂陪着程历吃。
他以为高三那几个上课都恨不得全翘了用生命来抵御学校的人应当会去学校后门那儿的一排餐馆点几个菜。
结果他一走进食堂就看到杨潘裴陈在排队，窦遥就坐在距离打饭的窗口最近的那一张桌子旁边。
果真是老大，饭菜也是要让别人端到面前的，晏楚腹诽了一句。
程历也一眼就看到了窦遥，他在排队之前拉了拉晏楚的衣袖小声说了句：“咱们坐靠窗边去，离那个窦遥远一点。”
晏楚没吭声。
程历叮嘱完这句之后很是放心，转身去排队。
他刚背过身，晏楚便提着饭盒走到窦遥的右手边，在那张空着的桌子旁边坐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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